“老祖宗,咱就不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了吧?姨媽和姊妹麵前,您好歹給孫兒留些麵皮!”
賈環見眾人不住的打趣他“嘲笑”他,更麻煩的是,林黛玉和史湘雲兩人,他不知道該先看誰,若是平常倒也罷了,可是今兒兩人好像已經在鬨小彆扭了……
著實有些撐不住後,賈環連連求饒道。
“呸!”
賈母啐了一口,既嗔又惱道:“你也知道要麵皮?那你為何就不能給我省心一點?
那鎮海侯若是尋上門來,豈不是還要我陪著這張老臉替你背鍋?”
賈環拍胸脯保證道:“老祖宗儘管放心,鎮海侯絕不敢來。
他不但不敢上門找事,還得給我陪消氣銀子!”
賈母有些淩亂道:“你打了鎮海侯世子,他還給你賠消氣銀子?你有臉去討?”
賈環哈哈笑道:“我自不會去,這種事都是女人去做的……
皇太孫說了,讓我最近不要省錢花,杏兒會去鎮海侯府幫我討足養傷的銀子的。
所以,今兒孫兒大方一回,老太太,姨媽,還有諸位嫂子姊妹們,你們隨便開口,隨便點菜,府裡做不了的讓東來順去做,東來順做不了的,就到都中彆家酒樓裡去訂!
咱們今兒也吃一回大戶,讓鎮海侯掏銀子!”
眾人聞言,沒有大笑,臉上的笑容都有些乾。
畫風不大對啊……
剛還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氣概,怎麼一轉眼,成了吃軟飯的了?
我們又不是沒飯吃,去吃你未婚妻從彆人家敲詐來的黑銀子。
你不要臉吃軟飯,我們還要臉呢。
尤其是林黛玉和史湘雲兩個,都覷著眼斜瞄著賈老三。
她是正妻,我們還是平妻呢!
誰要吃她的銀子?
她們不樂意,倒是薛姨媽笑的燦爛,拉著賈母的手道:“哎喲喲,這敢情真是一家子啊!
一個皇太孫小舅子,一個爵爺姐夫,再饒上一個郡主夫人!
哈哈哈!這鎮海侯府能不頭疼,敢不掏銀子賠不是嗎?”
賈母聞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心裡對贏杏兒絕對是一萬個滿意,卻跟薛姨媽“抱怨”道:“杏兒郡主原是不會做這些事,都是跟著我們家這個小泥腿子學渾了。
人家堂堂的金枝玉葉,哪裡會做這種事?還不是被我這三孫子給教壞了?”
薛姨媽聞言哈哈大笑道:“老太太,我看啊,你心裡喜慶的不得了呢!
這麼會把家的孫媳婦,又那般貴重,哪兒找去?
可不正是興業旺家的福兆?
環哥兒那邊,也正缺這麼一個能鎮住局麵的內當家,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賈母被拆穿後,也不再裝了,笑的很爽朗,道:“誰說不是呢,杏兒多好的丫頭啊,能相中環哥兒,是他的福氣,也是我賈家的福氣。
不是我誇她,我家裡這麼多孫女孫媳婦,哪一個都比不得她。
這滿府的丫頭裡,我看,就你家寶丫頭和她有些像哩。”
薛姨媽聞言,眼睛一亮,卻連連搖頭道:“寶丫頭哪能和郡主比,老太太過讚了,過讚了。
她啊,性子古怪的緊,遠不及府裡的丫頭,更沒有郡主大氣。”
賈母搖頭,對薛姨媽感慨道:“論大氣,這世間還有哪個女子能和杏兒郡主比?
一開始,她許是有些私心,怕被朝廷指婚,去撫蒙古,或是去撫西邊的纏回、南邊的番王。
國朝以來,為了安撫周邊,朝廷嫁出去的公主郡主還少了?
可有哪個是長命的?多活不過二十來歲就去了。
唉,想來也是她年紀快到了,心裡怕,這才草草的相中了環哥兒,然後托太上皇壓了下來。
我不怕給你說,當初我雖然也覺得是喜事,但心裡也還是有些疙瘩,怕她進門後端著郡主的架子,不僅不給我們做長輩的立規矩,還得我們去給她行國禮,那府裡哪還有安寧?日子也不受用。
環哥兒當初更是反對不願意,說他心裡已經有人了,說彆說是郡主,哪怕是公主他也不要。
還是老婆子我苦口婆心勸他,既然身為大家子,就要承擔大家子的責任,更何況你如今還是族長!
環哥兒是個懂事的,逼不得已,當時是含著淚,咬著牙,這才應了下來。
可誰也沒想到,杏兒郡主竟是這般好的一個丫頭,初次來我屋裡,便堅決不讓我這個老婆子行國禮。
就連她們姊妹們,也隻讓初次見麵行一次禮就罷,日後隻以家禮相見。
你說說看,這等教養,多好,多難得啊!
環哥兒以前誇口,說他是天生富貴,我原以為他是在大吹法螺,如今看來,可不正是天生的大富貴?”
薛姨媽聞言,也連連點頭讚歎道:“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賈環在一旁,一開始聽的還高興,可後來發現林黛玉和史湘雲的臉色越來越不自在,頓時聽不下去了,賠笑插口道:“老祖宗,姨媽,您二位能不能等說私房話的時候再誇我,我是個麵皮比較薄的人,很容易害羞的。”
“噗!”
原本心中又開始自憐身世的林黛玉,聽聞此言後,沒忍住給噴笑出來。
姊妹裡,或許就屬她和小惜春最喜歡聽賈環不著調的滿嘴胡言,覺得賈環這般大有趣。
史湘雲也斂去了傷感,她倒是沒有傷感自己的身世淒慘,遠不如贏杏兒。
她是在傷感賈母那句賈環“逼不得已、含著淚、咬著牙,才答應下來”給打動了。
賈環從未給她說過這件事,她也沒想過,賈環會因為她而流淚。
儘管賈母沒說賈環心裡的那人是誰,但史湘雲確信,那就是她!
眼前這個笑的沒臉沒皮,沒羞沒臊的男孩子,居然曾經為了她拒娶郡主,更為她而流淚,可想而知,當時他心裡是怎樣的煎熬和艱難,但他卻從沒跟她說過……
史湘雲感到心疼。
不過,她的性子比較爽朗,不會讓悲傷留在心裡太久,隻將美好的記憶藏在那裡。
看到那張臉笑的那般燦爛,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果說林黛玉如同清泉邊的一株水靈靈、脆瑩瑩的水仙,那麼史湘雲,則是一朵空穀幽蘭。
哪怕身邊環境儘是一些枯枝敗葉,她卻依舊能笑迎朝陽春風。
……
賈母也喜歡賈環的胡鬨,她先指了指賈環,卻又忽然指向一旁站在下方的王熙鳳,“怒視”道:“環哥兒早先不是這般,我早晚弄不明白,他怎麼會成這樣。
現在想來,怕不是都跟你這個二嫂學的吧?
如今竟也成了潑皮破落戶!”
“哈哈哈!”
這就太可笑了,多咱時間能看到王熙鳳這般冤屈過?
眾人忍不住大笑起來,賈寶玉也趴在那裡偷偷笑的打跌,隻有當眼神掃向姊妹間的林妹妹時,神色才會黯淡下去……
王熙鳳多會配合,一臉竇娥似得冤屈感,卻更有喜色,嬌訴道:“好祖宗誒,您可要看仔細了再斷案!
您要是這般斷案,那斷出來的可都是冤案哪!”
說罷,又對笑個不止的薛姨媽抱屈道:“姨媽,您給評評理!
我要是有老三那般能乾,怕不早也娶個郡主?
就是郡主娶不成,縣主也成啊!”
眾人聞言,愈發噴笑,賈母更是笑的快上不來氣了。
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堂外一陣招呼聲,而後門簾掀起,尤氏提著一個食盒進來,身後跟著賈惜春,也學著端著一個小點的食盒,再後麵就是一長溜兒的丫鬟婆子。
人雖多,但走路時卻連裙角都揚不起,更沒什麼聲響了。
這讓很重規矩的賈母看了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對屈膝一福的尤氏道:“你這是做什麼?還都裝到這邊來。”
尤氏笑的燦爛,道:“我們爺多咱功夫就叮囑過,那邊做了甚好吃的,就多揀好的送到這邊,給老祖宗進用。隻是之前三爺一直很少在府上用飯,我們也就沒做甚稀罕的好吃食。
今兒恰好姊妹們都過去了,三爺囑咐我多做些好的。卻不想快做好了,姊妹們轉眼間又都去了。
這不,那麼些個好菜,原也準備先各挑選一些給老祖宗送來,如今乾脆就全端來了。也算是我們進的一份孝心。”
尤氏說罷後,賈環連忙聲明:“老祖宗,提前說好,孫兒是幾次三番懇求大嫂,喚我老三就是,偏她不聽,人前人後的喊什麼三爺。您今兒可得好好說說她,不然我實在不好意思。”
賈母擺了擺手,道:“說她什麼啊?這是原本就是我的意思。
你年紀太輕,一個人在那邊支立門戶,還擔著一個族長的位子,本來就是爺。
不立好規矩,怕誰都不服你。
你尤大嫂子是個明理的人,知道你心裡敬她就好,不在這個,你也彆不自在那些。”
賈環咂摸了下嘴巴,點點頭,無語。
老太太話雖這麼說,可其他人誰不是明白人?
賈母的心中,怕是第一個擔心不服賈環的人,就是尤氏,才特意讓她稱呼賈環為三爺,壓著她。
不過尤氏卻也是個明白人,聽賈母這般說,臉上一點違和的神色都沒有,笑的還是那麼燦爛,道:“到底是老祖宗,考慮事情深遠,也是老祖宗疼三爺呢。”
賈母嗬嗬笑道:“我的親孫子,我不疼他疼哪個?
好了,都起來收拾收拾,咱們也彆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