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寶玉,你這是喝了多少的酒?”
榮禧堂外間,正躺在軟椅上午休的金釧見賈寶玉歪歪斜斜的走了進來,還一身的酒氣後,連忙起身,上前攙扶住他,埋怨道:“你膽子也太大,這麼一身的酒氣就敢來,要是讓老爺看到了,可怎麼得了?”
金釧扶著他坐下後,又趕緊從桌上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又怕熱著他,便先擱在唇邊細細的吹了一會兒氣。
間或間,瞅眼看去,隻見賈寶玉正呆呆的看著她,俏臉一紅,白了他一眼,嗔道:“你看什麼?”
滿眼醉意熏然的賈寶玉傻傻一笑,伸手想拉金釧的手,卻沒夠著,也不惱,依舊笑嗬嗬道:“金釧姐姐,為……為何你不去找老三玩?”
金釧聞言,嘴角抽了抽,心道我倒是想去,可也要人家三爺跟我玩才行。
不過這種話她自然不會說出口,輕輕哼了聲,道:“三爺有什麼了不起,人家乾什麼去找他玩?”
賈寶玉簡直愛死這句話了,見金釧捧著茶盅過來,雙手乾脆攏在了她的一雙手上,感動道:“金釧姐姐,你真好。”
金釧聞言,抿嘴一笑,道:“你才知道啊……對了,你小點聲,太太剛回來沒多久,才歇下。太太今日臉色不大好,你仔細著了。”
賈寶玉愈發感動了,將金釧手裡捧著的茶盅放下後,將她拉近些,嗅著她身上的香氣,道:“金釧姐姐,你跟了我吧,咱們從小一起玩耍長大,我去跟太太要你,讓你去我房裡伺候我,你說好不好?”
金釧聞言,雙眼頓時發亮,心裡高興的快要唱曲兒了。
沒錯,如今賈家最得意的子弟是賈環,可最難接觸的人也是他。
普通丫鬟在他眼裡根本沒存在感,他身邊那些女人,一個個都是天香國色。
兩邊府上的丫鬟,沒少找機會去偷偷瞄一眼傳說中拾了大運的白荷是何許人也。
隻是,原本還心有不服的丫鬟們,看見白荷的真容後,就再也沒其他想法了。
隻那一雙傾國傾城的眼睛,就足以將她們秒殺成草雞糞渣渣……
所以,大家雖然都豔羨賈環的生發,卻很少有人敢做白日夢,想攀上他的高枝做鳳凰。
因為賈環的枝頭上,已經有鳳凰了,還不止一隻……
但賈寶玉就不同了。
雖說自賈環突然崛起後,賈寶玉已經漸漸不再是賈家內宅的靈魂人物。
賈母對他的寵愛也不再像過去那麼唯一。
但卻也沒有減少多少,賈寶玉依舊是鳳凰一樣的人物,如寶似玉。
而且,他還不像賈環那般苛刻威嚴,動輒將人打個半死……
最重要的是,賈寶玉身邊雖然也聚集了一些丫頭子,而且還有一個長相頗為不俗的晴雯。
但也隻是不俗罷了,比起白荷那種隻敢遙望,甚至連攀比的心都生不起的程度,晴雯還差的遠。
還都沒有名分。
相比於賈環,賈寶玉身上可投資的地方就太多了。
而且正如賈寶玉所言,他是和金釧一起玩耍長大的。
金釧是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從小便跟在她身邊服侍她,十多年了,自然不會與賈寶玉陌生。
兩人小時候一起玩耍的時候,連襲人都不知在哪兒呢。
因此聽到賈寶玉的話後,金釧眼中往事浮起,心中愈發心動,她看著癡癡望著她的賈寶玉,抿嘴笑道:“寶玉,你還想不想嘗我嘴上的胭脂了?剛擦的哩。”
賈寶玉豈有不想之理,伸手輕柔的捧住金釧的臉,一雙眼中飽含了無限柔情的看著她的眼睛,直把金釧的心都快看暖看化了,眼看著嘴唇就要印上去,隻是,還未觸及,就聽“啪”的一聲茶盅碎響,緊接著王夫人就從裡間走出來,朝唬的麵無人色的金釧臉上重重的一記耳光扇去。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
“下作的小娼.婦,不要臉的狐媚子,好好的爺們兒都讓你給教壞了。”
賈寶玉一身的酒意都被一臉嚴霜的王夫人給嚇醒了,見她動手,更是不敢多呆,悄悄的溜走了。
原本守在外麵廊下曬太陽的丫鬟們聽到裡麵的動靜,就準備進屋,再見賈寶玉一臉倉促張慌的溜走,登時不敢停留,匆匆進了屋,便看到金釧一張白淨的臉上高高腫起,五道指印觸目驚心。
王夫人衝丫鬟裡喊:“玉釧,去叫你娘來,帶了你姐姐出去。”
金釧聞言,登時跪下哭求道:“太太開恩,太太開恩,奴婢再不敢了。
太太要打罵隻管發落,隻求太太彆叫奴婢出去就是天恩了。
奴婢跟了太太十來年,這會子攆出去,奴婢哪有顏麵再見人……”
王夫人卻不理睬,隻是讓玉釧去喊人。
玉釧心裡知道,定然是她這心高的姐姐方才和賈寶玉做出了什麼醜事,想要上位,才觸了王夫人的忌諱,再不可能有轉機了,隻得出去喊人。
沒多久,就帶了她娘白媳婦進來,帶著含羞忍辱的金釧出去了。
……
榮國府,夢坡齋內,賈政皺眉看著對麵的內監,隻是他心中疑惑,因為賈環之故,賈家與忠順王府勢同水火,忠順王府長史來此何乾?
不過沒等他問,那王長史便主動開口道:“下官此來並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來有一件事相求。看在王爺麵上敢煩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爺知情,且連下官輩亦感謝不儘。”
不管怎樣,對方都是忠順王府的史官,代表的是忠順王,賈政不像賈環敢肆意妄為,國禮不可失。
他陪笑起身問道:“大人既奉王命而來,不知有何見諭?望大人宣明,本官亦好遵諭承辦。”
那王長史本以為賈政會因賈環之故,不理睬他,或者直接端茶送客。
不想賈政竟這般好說話,氣焰便愈發囂張,他冷笑一聲,道:“也不必承辦,隻用大人一句話就完了。
我們府裡有一個做小旦的琪官,一向好好在府裡。
如今竟三五日不見回去,各處去找又摸不著他的道路。
因此各處訪察,這一城內十亭人倒有八亭人都說,他近日和貴府銜玉的那位令郎相與甚厚。
今日還有人見他們在酒樓****飲酒,好不快活。
下官輩等聽了,念及尊府不比彆家,不可擅入索取,因此啟明王爺。
王爺亦雲:若是彆的戲子呢,一百個也罷了。
隻是這琪官,隨機應答謹慎老誠,甚合本王的心意,斷斷少不得此人。
故此求老大人轉諭令郎,請將琪官放回。
一則可慰王爺諄諄奉懇,二則下官輩也可免操勞求覓之苦。”
說畢,微微一躬。
賈政聞言,急怒交加。
一則氣這王長史口氣逼人,二則,更怒嫡子不堪,竟然會狎倡.優之樂,連連喊人喚賈寶玉來。
不多時,心裡發虛,已經王夫人告狀的賈寶玉戰戰兢兢的來到書房後,隻見賈政麵色陰沉,厲聲喝道:“該死的孽障,你不在家好好讀書便罷,為何要跑出去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說,那琪官何在?”
賈寶玉唬了一跳,忙道:“父親大人,兒子實不知此事,連琪官二字都未曾聽說,如何能知其所在。”說罷,便哭了出來。
賈政還沒出言,那王長史便哼了聲,蔑然道:“公子也不必掩飾,或隱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說了出來我們也少受些辛苦,豈不念公子之德?若是一味隱瞞藏匿,哼!”
竟在賈政的夢坡齋中,威脅起了賈寶玉。
賈政聞言,怒火更盛,隻是他慣不與人爭鬥,雖憋屈了一肚子的火氣,卻不知該怎麼發。
讓一旁覷眼旁觀的忠順王長史愈發鄙視……
那王長史聽賈寶玉還是否認不認,不耐煩道:“現有據證,公子何必還賴?
必定當著老大人說了出來,公子豈不吃虧?
公子既雲不知此人,那這紅汗巾子怎麼就到了公子腰裡?”
賈寶玉聞言,如遭雷擊,怔怔的站在那裡,看著忠順王長史眼中的獰笑和鄙夷,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咽了口口水後,乾巴巴道:“大人既知他的底細,如何連他置買房舍這樣大事倒不曉得?
聽得說,他如今在東郊離城二十裡處,有個什麼紫檀堡,他在那裡置了幾畝田地和幾間房舍。
想來……想來是在那裡也未可知。”
忠順王長史聞言,陰森森的一笑,草草拱手一禮,對賈政道:“貴府果然好家學,出了一個敢打親王世子的賈環,如今更又多了一個敢跟王爺搶戲子的銜玉公子,見識了,哼哼,見識了,老大人,告辭!”
說罷,這王長史竟然顧自轉身,揚長而去。
見這忠順王長史竟在賈府中這般跋扈放肆,賈政當真氣得麵如金紙,隻覺得辱儘了祖宗的威名,竟被一閹庶欺辱至此。
再回頭看垂頭喪氣站在那裡哭泣的賈寶玉,隻覺得肺都要炸了,指著一乾進屋的清客相公們道:“今日再有人勸我,我把這冠帶家私一應交與他,讓他與這孽障過去!
我自尋個乾淨的去處自了,也免得這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
來人,請家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