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屋後,溫嚴正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的笑意,雖然很難看,但確實在笑了。
他瞥了眼努力昂首的溫博一眼,道:“三公子之話當真?”
溫博聞言脖頸一擰,吐了口血,卻依舊倔強道:“自然當真。”
溫嚴正點點頭,道:“那你讚同他的話,讓他去頂著?”
溫博似乎忘了溫嚴正的身份,語氣鄙夷道:“就算是結拜,也是我年長。做哥哥的,豈有讓弟弟頂罪的道理?再說了,今遭之禍,本來就是我惹出來的。我是奮武子孫,就算沒有先祖的勇烈,但也有先祖不怕死的骨氣!”
“好!”
溫嚴正一臉嚴厲的看著溫博,厲聲道:“記好你的話!”
溫博眼中閃過一抹哀色,卻一臉的無悔,道:“自然!”
賈環覺得方向有些偏了,插口道:“世叔,您這是說什麼呢?”
溫嚴正搖搖頭,歎息了聲,然後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贏朗,道:“都散了吧,我……”
話未說完,他忽然看向門外,沒一會兒,門口處又傳來一陣動靜。
又進來一人。
此人輕眉細眼,但是,身上卻穿著一身……鬥牛服。
鬥牛服乃是公服,既,乃國公朝服。
當朝除卻開國八國外,並無第九國公。
而開國八公俱已逝去,後輩子孫最出息者,就是鎮國公府的牛繼宗,卻也不過是一等伯罷了。
不是國公,卻能身著鬥牛服的。身份就很明顯了,當朝隻有一人。
那就是大秦軍機閣首席閣佬。大秦軍方太尉,義武侯。方南天!
值得一提的是,方南天並不是今上的人,而是太上皇的人,並且在太上皇的乾預下,他……隱約傾向於忠順親王……
不過,此人來了後,隻是和溫嚴正點了點頭,又看了賈環一眼,最後還掃了董明月一眼。就徑自走向贏朗,略微看了看後,就找了把椅子坐下,閉目……
裝x……
不過大家也理解,鬨到這個地步,該來的人,還遠遠沒到齊。
此刻裘良早早已經退出門外了,這種場合,小小一個五城兵馬司就不要在裡麵丟人現眼了。弄不好最後就要拿他背鍋……
果然,沒多久,門外又是一陣動靜,而且動靜還不小。
人還沒進來。聲音就傳了進來。
“這話是怎麼說的?這話是怎麼說的?好端端的怎麼就鬨起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賈環嘴角抽了抽,溫嚴正、方南天兩人卻連眼皮都沒抬。
史鼐。保齡侯史鼐,還有。忠靖侯史鼎。
兩人都是麵色焦急的進門,環視了一圈後。還沒鬆口氣,就看到了地上昏迷的贏朗。
兩人麵色同時大變,急步走到贏朗跟前看了看後,麵色比死了娘還難過……
忠靖侯忽然站起身,麵色鐵青的走到賈環跟前,指著他道:“你這個豎子,你……你闖下大禍了!我真是……”
賈環猛然抬頭,目光淩厲的看向史鼎,一字一句道:“史鼎,你最好明白你自己的位置。開口說話前,多動動腦子。”
史鼎聞言後,麵色陡然漲紅,卻還是不動腦子,伸手就要扇下,卻被溫嚴正忽然出手攔下。
相比於隻有武伯爵位的溫嚴正而言,身居武侯高位的史鼎孱弱的就跟小雞仔似得,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溫嚴正淡淡的道:“史鼎,三公子的話你沒聽到嗎?三公子讓你最好明白你的位置,說話前多動動腦子。”
史鼎惱羞成怒道:“怎麼著?我堂堂忠靖侯,還是他的長輩,難道還動不得他了?”
“你想動誰?榮國子孫,寧國傳人,也是你能動的?彆說是你,就是第一代保齡侯在此,你問問他,他敢動不敢動?”
門外,又是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身影進入,高大魁梧,不是鎮國公府的牛繼宗又是誰?
不僅是他,在其身後還有理國公府現襲一等子柳芳、修國公府現襲一等子侯孝康、平原侯府現襲二等男蔣子寧、定城侯府現襲二等男兼京營遊擊謝鯨、襄陽侯府現襲二等男戚建輝,以及定軍伯府現襲二等男韓德功。
這群人,是榮國府在神京中最鐵杆的盟友,也是如今大秦軍中相當一部分力量所在。
當然,這還遠不是全部。
牛繼宗進門後,先上下打量了番賈環,見他身上雖然多有血跡,但人卻無恙後,微微點點頭,又瞪了眼後麵的牛奔,不過見他更慘後,便也沒再多說。
牛繼宗覷著眼看著溫嚴正,聲音微冷道:“老溫,昨兒還在說,明天一起去寧國府裡,見見賈家這位最出色的晚輩。怎麼著,今天就要改換門庭,打上門來了?”
溫嚴正是有苦說不出,隻能苦笑。
賈環笑著解釋道:“伯伯,不怪溫世叔和溫家哥哥,是贏朗那個賊羔子使壞,耍心眼,專門挑撥溫博哥哥前來討事。溫博哥哥先頭並不知我的身份,後來贏朗的挑撥奸計被拆穿後惱羞成怒,讓他身邊的七品高手要殺我等,溫博哥哥還讓牛奔哥哥護著我先逃命,他要留下來拚死阻攔呢。這不,小侄兒一身倒沒什麼傷,反倒是溫博哥哥傷的最重,牛奔哥哥還有韓家三位哥哥也都受傷了,小侄真是……心裡慚愧。”
牛繼宗聞言,暗自舒緩了口氣,道:“你年紀最幼,他們拚死保護你也是應該的,有什麼可慚愧的。日後好生習武,等練好了就不用再逃了。”又對溫嚴正道:“老溫,這件事怎麼辦?”
溫嚴正搖搖頭,沒有絲毫猶豫,道:“溫博扛。”
賈環頓時不依了。道:“世叔,贏朗是來找我麻煩的。溫博哥哥頂多是一個不知者,他扛什麼?再說了。贏朗都是我打的,溫博哥哥半根手指都沒動。他就算想扛也扛不下!”
聞言,溫嚴正眼神柔和了許多,看著賈環道:“你還小,很多事不懂。這件事,不需要管真相如何,總之,隻要有一個背鍋的就好。不管你溫博哥哥知不知道,今天這事都是他惹出來的。他作為男兒,作為奮武子孫,他不扛誰扛?他若不扛,日後也難再做人。”
賈環還沒開口反駁,門後又傳來一陣動靜,一道身著員外服的富態中年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史家哥倆被人無視了半天,心中的憋屈簡直都要炸了,此刻看到此人,竟是比看到親爹還親。
“哎喲。王長史,您老可來了。快來看看吧,世子他……世子他……”
保齡侯史鼐的作態讓堂上的每一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大家都是勳貴,勳貴裡出現了這麼兩個東西。真真是讓人覺得惡心,連帶著同為勳貴的他們都覺得麵上無光。
那王長史氣勢很足,好像對滿屋子的侯伯子男都不放在眼裡。眼神淩厲的掃視了一圈後,才跑到贏朗跟前。蹲下小心的查探起來。
在發現贏朗除了下.身處有些問題外,也就是斷了幾根肋骨。王長史鬆了口氣,人沒死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過……
王長史起身,回頭眼神淩厲的徑直看向賈環,尖聲陰測測道:“好一個心狠手毒的凶手,不光殺我親王府的人,還欺淩親王世子,毆打成重傷。好,好一個榮國子孫。咱家看你這回能拿什麼頂賬!”
賈環很奇怪的看著王長史,上回他是因為擔心對方在他考封中使壞,故意示之以弱,難道對方真的就覺得他好欺負,他怕事?
賈環語氣奇道:“王長史,說到底你不過是王府的一個奴才太監,豬狗一般的東西,說說看,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般教訓一位國朝子爵的?”
王長史打著忠順親王府的招牌,順風順水了大半輩子了,早就習慣了彆人的卑躬屈膝和奉承,比如說保齡侯和忠靖侯兩位侯爵……
還從未有人敢這般跟他說話,更彆提辱罵於他了。
目瞪口呆的王長史氣的漲紅了臉,哆哆嗦嗦的翹著蘭花指指著賈環尖聲道:“你……你好大的膽!”
賈環懶得和他辯解,笑道:“在下膽子要是不大,就不會報仇,將那個王八羔子打成死狗了。”
“朗兒是王八羔子,是死狗,那你這位榮國子孫,寧國傳人說說看,你又是什麼東西?”
一道很柔和的聲音,沒有半分怒氣,從門外傳來。
隨即走進一位身著四爪金龍親王袍服的中年人,此人麵若秋花,氣色極好,一雙細眸中的眼神,和煦若春風,沒有半點陰.私歹毒之色。
在其身後,跟著一個躬背老奴。
那老奴走在中年人身後,進屋後,第一眼看向的,卻是躺在地上沒有半點生氣的蒙戰身上。
眼中閃過一抹哀色……
“見過王爺。”
一行人都站起身來,以國禮相見,賈環亦不例外。
此人,正是國朝第一賢王,忠順親王,贏遈。
贏遈很親切的讓眾人勉力,然後又看向賈環,聲音依舊很柔和,提醒道:“本王問你話呢。”
牛繼宗正想開口,賈環卻已經回答了:“王爺不是已經說了麼,在下乃榮國子孫,寧國傳人。”
沒有半點猶豫,亦或是畏懼。
如今的賈府,與紅樓原著中後期的賈府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紅樓原著中,忠順親王隻需派一個王長史,就能將賈政嚇個半死。
可是現在,賈府集聚的力量,並不畏懼一個親王。
能夠懲罰他這個寧國府承襲一等子爵的人,在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人能夠辦到,那就是太上皇。
除此之外,當今聖上不行,忠順親王,也不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