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李萬機等人麵無表情,馬車內,賈環亦是麵無表情。
那一夜,能做出那個決定,並且將之實施,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輕鬆快意的事。
對生命的敬畏,也不是經過一次迷糊的穿越就能抹去的。
雖然賈環早就打定主意,逼不得已時,就下手除掉賈珍。
但他沒有想到,這一日會來的這樣早。
在他記憶中,秦可卿的死,還要有些時間,至少也是薛寶釵一家來賈府之後。
可是,賈環不敢等了。
賈珍這個時候就已經敢往秦可卿的閨房內闖,還好,秦可卿目前還未淪陷,醜事未成……
可是,賈環卻不知道秦可卿能堅持多久,賈珍又還能忍多久。
一旦他們之間真的成了事,那對整個賈府來說,都將是一個難以掙脫的死劫。
哪怕賈環猜測有誤,秦可卿並不是什麼皇族貴女。
可是,一個具有扒灰名聲的家族,難道還奢望會有什麼出路嗎?
不說其他,誰願意和這樣一個家族進行聯姻?誰敢做這樣家族的姻親?
到那個時候,賈家就會真的變成一堆臭狗屎,人人避之不及。
唐朝的公主沒人敢娶,五姓女也少有願意入皇宮的,為何?
唐皇李家的名聲臭的跟狗屎一樣……
賈環無論如何都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更何況,他還斷定,秦可卿的身世不簡單。
所以,不是他虛偽,不是他狠毒,是他不得不為之。
或許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破局,但賈環隻能想到這個最簡單,也最粗暴的法子。
以絕後患。
他並不後悔!
隻是……
那朵木刻白蓮是怎麼回事?
莫非那夜有人在附……
“轟!”
正在賈環思索間,忽然猶如一道旱雷炸響的轟鳴聲,響起在不遠處。
趕車的焦大極力想控製驚馬,然而,尋日裡溫順的馬匹,此刻卻總麼拉都拉不住。
“轟!”
又一聲隱雷炸響,馬匹更驚,竟然雙蹄邁起,一個跳躍,生生將焦大給震下車轅。
而後,那匹白馬撒開四蹄,拖著馬車飛奔而去,更讓李萬機等人大驚失色的是,那匹馭馬沒有順著官路走,反而衝進了路邊的野地中,不著方向的胡亂飛奔著。
馬車在野地裡不住的顛簸,可想而知,內中的賈環是何等滋味。
“三爺!!”
李萬機等人不斷的驚呼喊著,想要上前救援,可是他們座下的馬匹也好不到哪去,哪怕他們極力牽製,可一時間怎麼也拉不住受驚後混亂的驚馬。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賈環的那輛黑雲馬車不斷的遠去。
賈環在馬車裡的確不好受,因為田野裡的路不平,車輪時不時壓過土坷垃,顛上顛下的。
可要說危險,那也沒多少。
而且這裡是神京附近,也沒有什麼懸崖峭壁好讓他擔心馬車會墜崖……
順著“叮咣”作響,時而關閉時而打開的車門,賈環朝外看去,不由皺起眉頭。
這個時代並沒有火器,這大晴天的,怎麼會有打雷聲呢?
隨著驚馬托著他越走越遠,這雷聲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有些清晰了。
驀地……
賈環的瞳孔猛然收縮,因為他看到了“雷聲”的源泉。
距離他數百米外,正有一群人混戰在一起。
其中大多數人,都是那日所見鐘偉的形象,頭戴無翼三山紗帽,身著黒鵠錦衣,手中拿著各種兵器,將一身形魁梧之極的黑衣大漢圍在當中。
而和黑衣大漢戰在一起的,則是一個身著繡黑龍補紫衣蟒龍袍的中年男子,和四個身著緋色錦衣的男女。
其他玄衣衛雖然拿著兵器圍在四周,可看樣子根本不敢上。
那黑衣大漢以一雙鐵掌迎對五人的圍攻,居然能夠不落下風,時不時的和那身著紫衣黑龍蟒袍的中年男子硬撼一拳,發出一聲悶雷一般的爆響。
賈環看的目瞪口呆,他重生以來,從武二字聽的他耳朵都快起繭了,但武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今天這才是第一次見到。
沒有淩天飛起,然而,一躍而起卻也有數米之高。
沒有一掌打出,能打出各種顏色的氣浪,也沒有十八條咆哮的巨龍。
但是,在硬撼中發出的響聲,卻如驚雷一般響亮。
他們時而緩慢的停下來對峙,時而又飛快的打成一團,速度之快,賈環甚至都看不清人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是在做戲,他們是在進行生死之戰。
因為,戰團中唯一一個女性,身著緋色錦衣的女子,不知是疏忽還是怎地,忽然被黑衣大漢一拳轟擊在肩頭。
而後,這個女性整個人都倒飛出去,在半空中噴出一口鮮血,而後如同一片破爛麻袋一樣摔倒在地上,起了兩下,卻沒有起來。
不知是活是死……
她的付出並非沒有成果,黑衣大漢一拳轟在她肩頭時,那位紫衣蟒袍男子驀地動了,一道殘影閃過,他手中的劍刺出,刺中了……
我艸!
賈環沒看清到底刺中了哪裡,因為驚馬越跑越遠,拉著他不知道要奔向哪個新世界……
雖然不清楚那些人的確切身份,但這並不妨礙賈環心中的猜測。
如果他沒錯的很離譜的話,方才那群人,想來就是黑冰台玄衣衛百戶鐘偉口中的黑冰台主人和他手下的四大千戶。
而他們圍攻的,應該就是那個叫董千海的超品武宗,白蓮教教主,背黑鍋的冤大頭……
賈環隻希望,這場大戰能夠更慘烈點,不然的話,他心裡的危機感總也祛除不了。
不過看剛才的情形,那個叫董千海的大漢,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唉……
長歎息一聲後,賈環還想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隻是演技到底還不夠深,眼淚不能說來就來。
馬匹的速度慢慢減下來了,想來它也瘋夠了,跑的沒力氣了。
賈環的心思卻不在它身上,他腦海裡都是剛才那些人打鬥的場麵。
說老實話,真不如前世電視裡的武打片好看。
郭靖的降龍十八掌,楊過的九陰真經,張無忌的九陽神功,看起來多熱血沸騰,視覺效果杠杠的。
剛才那些人的打鬥,好像隻比追求寫實風格的電影好看一點。
音效不錯,還有就是,速度很不錯。
力量賈環還看不出個什麼名堂。
想來這就是所謂的外行看熱鬨,內行才能看出門道的緣故。
也不知道牛奔他們在莊子裡練的怎麼樣了……
賈環雙手抱頭,躺在車廂地板上,嘴角擎著一抹微笑,暢想著。
說實話,到了今天這一步,賈環才是真正的海鬆了一口氣。
因為賈府裡最能禍禍的兩個人都被他給乾掉了。
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不管是榮還是寧,能波及整個賈府的禍胎,自此都沒有了。
剩餘的即使想翻浪,也沒有那麼大的能力,也沒這個資格。
所以,從今日起,往後都是好日子……
“砰!”
車廂車門忽地被從外暴力打開,一道白色身影一閃而入。
一道冰冷的涼意,從賈環的脖頸處傳入腦中,打斷了他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賈環不由自主的舉起雙手,連聲道:“彆激動,彆激動,有話好說,我投降!”
等到他收攏住狂跳的心,定睛看去,隻見一滿臉冰霜之色,眼神淩厲的白衣少女,看模樣,最多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手中握著一柄明晃晃的寶劍,胸口不住的起伏著,眼睛冷冰冰的看著賈環。
少女空閒的那隻胳膊袖子上,一片殷紅。
這些賈環都沒有關注,他關注的,除了脖頸處的那柄冰涼的劍外,就是少女絕美的容顏。
絕美這個詞,賈環很少用。
遍觀賈府諸女,能用絕美來形容的,唯有一個林黛玉,秦可卿也可以算一個,最後再加上一個白荷。
隻是三人的氣質各不相同罷了。
然而,儘管三人的出眾點不同,如林黛玉的清洌如初冬山泉、秦可卿的極豔近妖嬈、白荷的清純如水蓮,但她們還是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骨子裡的柔軟,屬於女人天性的柔軟。
但是,賈環此刻麵對的這個女子,雖然同樣絕美,但卻絕美如寶劍,鋒利無雙。
林黛玉的清洌是來自聲音的清洌,但她的笑容,哪怕是不笑,她的容顏都是那樣的甜美。
而對麵的女子,她的冷,是從眼神中散發出的冷,不是那種沒有人性氣息,看人如看死物的冷,而是一種犀利、果敢和剛毅的冷,一種不可侵犯的高傲之冷。
麵對這樣神色的女子,即使她再美,賈環相信他也絕對不會隨便硬,不是不願意,而是……不大敢……
乾巴巴的笑了笑,賈環討好道:“這位姐姐,你能不能先把這把寶劍拿開?小弟我好害怕。”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是練武的嗎?”
果然,這個少女的聲音如同賈環預料的一樣,同樣很冷。
不過也有出乎意料的,聲音居然很好聽……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姐姐好眼力,不過姐姐想必也能看出,小弟隻是剛開完筋,勉強在鍛身,連一招一式的莊稼把式都沒學過,自然不會對姐姐有威脅,所以這個……小弟的膽子實在很小,我……”
賈環說不下去了,因為少女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奇怪……
“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真不是我……”
賈環潛意識裡拒絕坦白認罪……
少女板的緊緊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變化,惱怒,憤恨,自責,殺意……
一股腦的擁擠在臉上,卻也使得臉色鮮活了許多。
她咬牙切齒道:“那夜指使人殺人的,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