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謀算(1 / 1)

城南官路上不時有馬車或者騎馬的人走動,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

所以,中間夾雜著一匹並不起眼的馬和路人,也沒引起什麼關注,儘管馬背上的人體格有些小。

但這個時代,尤其是勳貴之家,小孩子騎馬是常態。

轉眼間,騎馬的小兒便消失在了拐角處。

……

“三爺!”

說話的人正是在大隊伍裡消失的李萬機,此刻他麵色緊繃,站在坊市路口的一個角落裡,看到賈環騎馬出現後,趕緊上前低聲喚道。

賈環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點頭,兩人左右看了看,確定沒認路過後,賈環道:“帖木兒套出話了麼?”

李萬機苦笑了聲,道:“三爺,我正要向三爺你請罪。帖木兒回去後,沒問幾句,就被一個叫納蘭森若的族人給套出話來。然後事情就由那個叫納蘭的接手,這個人倒是有些本事,沒用多會兒,就把事情給辦成了。”

賈環聽聞這個人的名字後,麵色微微變了變,他思量了片刻,然後咬牙道:“箭已經上了弓弦,不得不發,三爺我就賭一把!他們人呢?”

李萬機正色道:“納蘭森若和帖木兒兩人正盯在那裡,三爺,我們……”

賈環臉色微微猙獰,低聲道:“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

距離西城公侯街不遠處的雪梨坊,是神京內出了名兒的酒樓街。

各種老字號的酒樓甚至還有一些出名兒的小吃,都擁擠在這一處。

在一座叫迎客來,極為奢華的酒樓的頂層包間內,賈赦、賈珍、賈璉、賈蓉還有一個賈薔,賈薔亦是寧國府近派玄孫,長的比賈蓉還要俊秀,自幼被賈珍養在府裡,吃住與賈蓉一般。

五人圍坐在一張圓桌邊,氣氛卻有些悶。

賈赦和賈珍還有賈璉,都已經從邢王二夫人那裡得到消息,賈環那個庶孽居然和鎮國公府的世子還有定軍伯韓家的三個公子攪和在一起了。

韓家倒也罷了,一窩子窮悶粗漢,還不被賈赦等人放在眼裡。

可鎮國公府卻是萬萬小瞧不得的,鎮國公府的牛繼宗承襲的是一等伯的爵位,這倒也罷了,關鍵是,他手裡還掌控著大秦八大軍團之一的霸上大營!

這可是掌控京畿重地的兩大軍團之一,與藍田大營互為犄角,一起拱衛京師。

和牛繼宗相比,做京營節度使的王子騰就是個有名無實的花樣子貨……

能和這樣的大人物的世子廝混到一起,就讓賈赦等人不得不防了。

最讓他們忌憚的是,通過邢王二夫人所言,賈母史老太君如今似乎對這個庶孫極為看重。

“大叔父,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法子?”

賈珍用筷子夾了一塊醃鹿脯,放在口中輕輕的嚼著,咽下後,他歎了口氣,道。

賈赦聞言,臉色一陣青紅,道:“昨夜就應該趁著老太太沒來前,使人將他杖斃打死了賬,也省的現在……都怪你這個囚攮的畜生,你那媳婦是喝馬尿喝糊塗了還是怎麼著?我防來防去,就是沒算到會被她捅一刀,她是失心瘋了,替那個庶孽通風報信?”

賈璉聞言,被唬的臉色發白,訥訥道:“父親,她也是聽老三跟老祖宗說,以後不會惦記爵位,所以才……”

“他那是在放屁!真到老子死的時候,他練武又練出了名堂,還有牛繼宗在朝廷上替他說話,你以為宗人府的人還管他以前說過什麼話?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沒腦子的夯貨,個囚攮的下.流東西!”

越說越氣,賈赦忽然將手裡的青銅爵朝賈璉砸去。

賈璉躲閃不及,“砰”的一聲,那沉沉的青銅爵就砸到了他的額頭,被邊角一磕,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賈璉也不敢吭聲,還是賈珍勸下了賈赦後,他才忙活一陣,用帕子將傷口掩住。

“還在這裡呆著乾什麼?我看著你這沒出息的樣都煩,給我滾!”

賈赦厲聲喝道。

賈璉也不敢說什麼,起身行了禮後,轉身出門下樓,就先離開了。

等賈璉離去後,賈赦看著賈珍,忽然開口道:“珍哥兒,我想除了那個禍胎。”

賈珍聞言,臉色微微一僵,手也抖了抖,乾笑了聲,道:“大叔父,還……還不至此吧?”

一旁處,低眉順目的賈蓉和賈薔,腦袋垂的更低了,連筷子都不敢拿起,隻是小口小口的啜飲著一杯溫酒。

賈赦哼了聲,恨聲道:“還不至此?等到他羽翼豐.滿的時候,就是我們致死了。珍哥兒,我攤開了給你說,等除掉他後,一來我們可以解了後患之憂,二來,他那燒水泥的方子,可不隻是會下金蛋的雞那麼簡單。我使人仔細問了問,真要放開了搞,那至少是一年幾百萬兩的流水。而且隻會多不會少!

事成之後,我們六四分賬!如何?”

聽到“幾百萬兩”,連一直小心翼翼的賈蓉和賈薔都忍不住抬頭看向賈赦,眼睛裡滿是炙熱的貪婪!幾百萬兩到底有多少,他們不知道。

但是他們知道,每月隻要有幾百兩銀子,他們就能活的很滋潤了。

美酒、佳肴、美人,就通通不缺了。

如果能……

賈珍到底老成些,輕輕的搖搖頭,道:“肯定不可能放開手去做,最多也是稍微多賣點,不過,如果每個大城都賣的話,每年百萬兩還是有的。隻是大叔父,二叔父那邊恐怕……”

賈赦冷哼了聲,道:“他自然會不甘,但是那又能怎樣?我才是榮國府的襲爵人,再加上你這個族長,他縱然有那架黑雲車,又能耐你我何?”

這才是賈赦要拉賈珍入夥的原因。

賈珍倒也明白,他想了想後,終究還是抵擋不了那百萬兩銀子收益的巨大誘.惑,緩緩點了點頭,笑道:“那侄兒以後,就指望大叔父提攜了。”

一旁的賈蓉和賈薔見氣氛和諧下來,也湊趣的端起酒盞,賠笑道:“孫兒也指望大叔祖父提攜!”

賈赦聞言,大喜道:“好說,好說!珍哥兒就不用說了,每年等著收銀子曬銀子吧。蓉兒和薔兒,倒是可以去管事。”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大喜,推杯換盞間,酒興也越來越高。

……

“三爺,奴才自作主張,還請三爺贖罪。”

迎客來酒樓背後的一處陰影角落中,納蘭森若跪在地上,對賈環低聲請罪道。

賈環負手而立,脊梁挺直,他眯著眼睛,淡淡的看著納蘭森若,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

一旁處帖木兒垂著碩大的腦袋,想要開口求情幾句,可在這個氣氛下,卻不敢多說什麼。

而在賈環身後,李萬機不遠不近的站在那裡,雙手攏在袖中,一雙褐黃色的眼眸,如瘦虎一般的盯著納蘭森若,時不時的,還會瞥一眼旁邊的帖木兒……

氣氛幾乎凝固,納蘭森若的臉色蒼白,內心苦笑著。

他又不是傻子,上回賈環就讓帖木兒帶話給他和付鼐,問他們知道不知道楊修是怎麼死的?

納蘭森若又不是帖木兒和巴音那種隻長個子不長腦子的粗坯,他們都是少有的智謀之人,豈會聽不出賈環的不喜和威脅?

隻是,今天他卻不得不出麵。

因為帖木兒完全不是能做探子的人,再怎麼小心翼翼,還是容易露出馬腳。

若不是他發現的早,今天的事破綻就太大了。

“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賈環終於開口了,納蘭森若暗中鬆了口氣,恭聲道:“不敢瞞三爺,奴才是有點猜測。”

賈環微微皺眉,道:“你怎麼會有猜測?我都是因為事有突變,不得不為之,你就能有猜測了?”

納蘭森若低聲道:“三爺,奴才雖然不知到底是什麼事逼的三爺下了決心,但,奴才知道,不管有沒有這件事的發生,三爺最終還是要和大老爺他們鬨翻的。三爺,你從武有成的消息流出之後,奴才就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天。隻是……奴才實在沒有想到,三爺竟然有如此魄力和決心,敢在今天就動手。”

賈環眯著眼,直視納蘭森若,道:“你不怕?”

納蘭森若搖搖頭,道:“從三爺出府前,從那日和三爺相會後,奴才們就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三爺身上。三爺,今天去三爺莊子裡的,就有奴才的老母、妻子和一雙兒女。奴才將全家的性命都托付在三爺身上,所以,三爺您儘可放心奴才的忠心。”

賈環緩緩點點頭,道:“你有膽量,也有魄力。好,那就放手做吧,過了今夜,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納蘭森若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澤,低聲道:“三爺,您儘管放心好了,奴才……”

賈環搖頭道:“不要再自稱奴才了,三爺我聽著不喜歡,日後就自稱‘我’好了。”

納蘭森若一怔,隨即點點頭,道:“三爺仁慈!奴……我已經看好了路線,從這裡回賈府,一共有兩條路。一條是從西市上走,隻是現在正是過年時節,金吾不禁,西市上的人太多,人擠人,車馬根本彆想順當的擠進去。

另一條則是從雪梨坊到公侯街,這條路必然要經過延壽坊和太平坊之間的一條街道,這條街道罕見的狹窄,而且非常昏暗,路也不是很好。他們來的時候,就是從這條路上走的。

我們隻消兩個人手持兵刃,一前一後的堵住了口子,嚇的那些軟腳鳥動也不敢動,再有一人放開手去殺便是,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延壽坊翻條街過去就是西市,聲音嘈雜的很,就算有動靜,延壽坊的人也不會大驚小怪。”

賈環看著侃侃而談的納蘭森若,又回頭看了眼李萬機,嘴角彎起一抹獰笑道:“說的好,那麼這次行動,就交給你們三個負責,辦成之後,三爺我許你們富貴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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