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說的沒錯,我如今的確不算是賈府的人了,可我還姓賈……這些且不提,我隻問你,可知我為何出府?”
賈環樂嗬嗬的道。
趙嬤嬤聞言,頓時滿臉鄙夷,陰陽怪氣道:“這誰知道呢,想來是一些人出身太低,眼界也太低,儘會撿了芝麻丟掉西瓜,手腳不大乾淨,為了三瓜倆棗的丟了大好的前程,說起來我們這些奴才都覺得臉紅!”
常聽人說,不要和這種世俗的婦人鬥嘴罵架,這是世上最不理智的行為之一,賈環總算見識到了。
這份嘴炮功力,果然了得。
賈環嘴角抽了抽,乾笑了兩聲,繼續道:“趙嬤嬤果然夠睿智,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不過,我聽說我二姐房裡的東西也時不時的少一件,我就覺得,這毛賊的膽子真是比天還大,連我這種賈府的近派少爺,都因為一時想不開動了點手腳就被驅逐出賈府,想來這毛賊的下場,總要比我淒慘上幾分吧?趙嬤嬤,你說呢?”
趙嬤嬤和她身後的兒媳婦聞言頓時麵色大變,而大門處也傳來一陣響動……
趙嬤嬤鐵青著一張黃臉,陰沉道:“三爺,話不能亂說?我常在二姐兒處走動,怎麼就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事?你可不要胡亂牽扯,也沒人信的。”
賈環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道:“我聽說趙嬤嬤最喜歡打葉子牌,而且打的還挺大。隻是有的時候手氣不大好,就會輸上不少。沒了銀錢又想打,怎麼辦?隻好去我二姐那裡走一遭……”
“三爺,你這說的什麼話?雖然你是爺,可沒講究的話最好彆亂說!”
趙嬤嬤厲聲喝道。
賈環不笑了,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趙嬤嬤道:“你也姓趙……還好你和我姨娘沒什麼關係,不過想來也有點關係,你們好像都在錢啟那裡出貨吧?對了,你不會告訴我說,你不知道錢啟是我什麼人吧?”
“劈啪!”
隻覺得一道驚雷劈在腦門上,趙嬤嬤整個人都晃了晃,而王柱兒媳婦更不堪,直接癱軟到了地上。
大意了,大意了,怎麼就忘了那錢啟是這小子的娘舅,在陰溝裡翻了船了?
原本隻是猜測的賈環,看到兩人的神態,心裡立馬大定,樂嗬嗬的站在那裡,看著這婆媳二人。
然而,他的微笑在趙嬤嬤婆媳眼中和惡鬼的微笑沒什麼區彆,都會要人命啊!
“三……三爺,您……您這話什麼意思?”
趙嬤嬤強自鎮定著問道。
賈環笑道:“你問我這是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
趙嬤嬤搖搖頭,咬牙道:“奇了,我怎麼會知道?”
賈環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知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吧,我們去找我二嫂,她可是有名兒的明白人了。再把錢啟找來,想來他們兩人是知道的。
唉,你們瞧瞧我這一身,多可憐?受罪啊!可有罪總不能就讓我和我姨娘兩人受吧?我們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嗎?剛好,我莊子裡最近在整理茅廁,缺幾個人手,錢啟一家再加上你們一家,差不離剛好就夠了。一百多人的醃臢物,每天都要有人清理,想想都……
嬤嬤是府裡的老人了,再加上你這兒媳婦,看樣子就知道已經受了嬤嬤的真傳,精明,能乾,收拾茅廁一定是把子好手!
還等什麼?這就走吧,咱們一起去找我二嫂,要不直接去找老太太說也成!”
趙嬤嬤真是怕了,就像賈環剛才說的,幾輩子的老人又如何?可還不是奴才?
彆看她剛才口口聲聲說要鬨到賈母跟前,可真到了賈母跟前,她連頭都抬不起。
雖然她也是奶過小姐的乳母嬤嬤,可就身份而言,完全沒有她和她兒媳婦吹噓的那般厲害。
否則的話,也不會分去給一個庶女當乳母……
跟賈府裡幾個能夠和賈母說的上話的老嬤嬤相比,趙嬤嬤根本上不了什麼台麵。
今天這事真要被賈環鬨到王熙鳳甚至賈母跟前,趙嬤嬤一家子都要倒黴。
此刻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老臉不老臉,趙嬤嬤“噗通”一聲就給賈環跪下了,還不忘拉王柱兒媳婦一把,然後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求著……
賈環此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難怪賈寶玉覺得女兒沒結婚前都是水做的,結婚之後就成泥巴湯了,好像也有點道理……
“拿來!”
賈環懶得看趙嬤嬤婆媳兩人半真半假的演戲,伸手道。
趙嬤嬤楞了下,然後畏懼道:“什……什麼?桃兒?”
賈環氣樂了,道:“除了這個,還有銀子和你們當東西的當票!”
趙嬤嬤三角眼裡光芒閃了閃,諂笑道:“三爺,瞧您說的,這玩意哪有什麼票啊?不過老奴可以把銀子給三爺,您放心,絕對不少一分。”
賈環不為所動,道:“銀子我自然要替我二姐討回去,但是當票也要,不然誰知道多少?”
見趙嬤嬤還在那裡囉嗦,賈環不耐煩了,冷聲道:“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是吧,那好,我一會兒就去錢啟那裡把底檔拿來,讓老太太看看賈府裡的老人現在都他娘的是什麼德性!”
說罷,賈環轉身就要離開。
趙嬤嬤哪裡敢讓他走,連忙尖叫道:“三爺不要!三爺呐!我給,我給你還不行嗎?老奴隻求三爺慈悲,饒過老奴這一遭,不要嚷開,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聽到“三爺不要”和“我給你”這兩句時,賈環真是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胃裡也翻騰著。
他深深的後悔,後悔當年為何會沉迷於網絡上的糟粕文化,讓他如今總是對這種很正常的言語產生一些很不正常的聯想……
賈環小臉兒發白,眼睛不敢看趙嬤嬤那張老臉,強撐道:“不要那麼多廢話了,趕緊的,拿當票拿銀子拿桃和驢肉!小爺我耐性有限……”
趙嬤嬤聞言連忙起身,和王柱兒媳婦就進屋去了,沒多會兒,就見兩人拿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裹出來,滿臉堆笑的看著賈環。
賈環也不接東西,對門口喊了聲:“司琪姐姐,繡桔姐姐,你們進來吧。”
在門口站了半天,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司琪和繡桔,聞言立刻推門而入,昂首挺胸,趾高氣揚……
賈環見狀笑道:“勞煩兩位姐姐幫忙拿一下東西。”
司琪和繡桔都不客氣,一人拎過一個包,還都恨恨的瞪了趙嬤嬤和王柱兒媳婦一眼。
賈環又道:“當票呢?”
趙嬤嬤滿臉乞求的看著賈環,道:“三爺,銀子和東西都在這裡,真的一分一錢都不差。當票就……”
賈環冷笑道:“我拿著當票不是為了要挾你,你值當個什麼?我是要去找錢啟把我二姐的東西要回來。
小爺我還真是見著活鬼了,堂堂榮國府的二小姐,居然被幾個刁奴欺負。這世道……
趕緊的,這次看在你畢竟是我二姐乳母的份上,交出東西就算了。再有下一次,趙嬤嬤,我保證會讓你記起,我榮國先祖是以何起家的。
我賈府滿門富貴都是用胡虜韃子的狗頭換來的,你想拿也可以,用腦袋來換就好!”
看著小小年紀的賈環,眼睛裡卻冒著凶狠的目光,不止是趙嬤嬤婆媳,就連一旁的司琪和繡桔都有些被唬住了。
聽到賈環的話,眾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關於賈環昏迷後被榮國公所救之事。
先前大家無所謂信不信,大多是將信將疑,可現在,趙嬤嬤等人真的信了。
賈府已經承平安泰好幾十年了,府上享儘世間富貴繁華,並且以文華為貴。
像賈環這種殺氣騰騰的話,就連趙嬤嬤都記不清有多少年沒在賈府中才聽過了……
若不是榮國公顯靈,賈環一個小小人兒,又怎麼會懂的這些話?
念及此,趙嬤嬤忽然又想起,年幼時曾聽家人炫耀過,榮國公當年是怎樣將胡虜韃子殺成了屍山血海,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再看向賈環,眼神中畏懼之色再添三分,賠笑道:“三爺,瞧您說的,都怪老婆子灌多了黃湯,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般下作的事。您儘管放心,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日後老奴一定儘心儘力的服侍姐兒,若有半分違心,一定全家都不得好死!”
賈環哼了聲,道:“我二姐用不著你服侍,平日裡沒事你少往那邊去,她若有事,自會打發人來找你吩咐。廢話少說,當票拿出來。”
趙嬤嬤哪裡還敢耽擱,連忙從懷裡掏出一遝當票,雙手奉上。
賈環還嫌膈應,就讓司琪先接過去,然後一行人揚長而去。
回到賈迎春的小院兒時,賈迎春正坐立不安的站在那裡,賈寶玉等人也有些生氣的坐在桌邊,低聲說道著什麼。
眾人見賈環和司琪繡桔三人回來,還拿著兩個包袱,不由好奇圍了上來。
“環弟,你可回來了,怎麼去了那麼久?你沒和趙媽媽吵架吧?可彆氣著了……”
賈迎春一臉關懷的問道,不過沒等賈環安慰,一旁的司琪和繡桔就跟說相聲一樣,激動的你一句我一句,把剛才藏在門後頭偷聽到的話添油加醋的全都說了出來。
“三爺說了,趙婆子,老娘我真是見了活鬼了,我榮國府的二小姐,多尊貴的人呐,也是被你這下作婆子欺負的?”
“三爺還說了,趙婆子,你知道我榮國先祖是以何起家,姑奶奶我告訴你,哢擦!就這樣砍了不知多少騷韃子的腦袋得來的!”
“對,三爺還說,這般富貴你這臭婆子要想來拿,儘管用你的狗頭來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