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仔細打量著手上的銀塔勒。
銀幣本身泛著光澤，又因為有一段時間的保管不當，已經略微蒙上了一層黑垢，邊緣處還有磨剪過的痕跡，令它看起來並不是十分勻稱。
在銀幣正中，有著一個頭像，乃是傳聞中的‘征服者’塔勒的肖像，他曾經統一了整個風螢平原，並且向外擴張，建立了一個王國，是最純粹的藍血。
這也是威廉所能擁有的最大貨幣單位。
至於其上的金德隆，他大概隻敢在做夢裡才會想想。
“我這可也算家徒四壁了吧……”
吳明看了看周圍，很是有些無語地歎道。
不知不覺中，夜已深。
一道黑影從威廉的小木屋中跑出，極為靈巧地躲過了瞭望箭塔，從角落裡溜出了鎮外。
“打個獵還如此麻煩，實在是……”
吳明一麵在陰影中奔行，一麵無奈地想著。
他這個身體還是普通人，需要食鹽、需要藥材，不能過茹毛飲血的生活。
但要在小鎮上出人頭地，哪怕隻是略微出格一點，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揮舞著稅單的稅務官，分分鐘就會教你重新做人。
縱然打獵，他也能巧立名目，收一堆獵人稅，屠宰稅什麼的，在官吏而言，這幾乎便是本能，因為這大部分收入都將落入他自己的口袋當中。
至於法律？
抱歉！整個男爵領，除了自由民的自耕地之外，其它的全部都歸屬男爵本人所有，耕地如是，叢林與獵物亦如是！
男爵所言，就是法律！而作為稅務官，有權隨意解釋法律！
那些連文字都不認識的平民，哪裡有膽量跟官老爺對抗？
階級不對等的情況下，縱然掌握真理又如何？
好像羅裡安，平常縱然隨手打些獵物，治安官與稅務官也會當成什麼都沒有看到，但威廉就是不行！
越是愚昧與落後的世界，對下層的限製就越為可怕！
在男爵領的一幫‘大人’看來，簡直恨不得領民全部變成農奴與隻知道乾活的牲畜才好。
“我現在身份有些敏感……又沒有後台，還是低調點好……”
走了大半個小時，吳明終於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片茂密的叢林。
這裡平常總有些小動物，是小鎮上獵人的天堂，當然，再深入就非常危險，可能會遇上野民與食人族。
“此世界平民出頭之路實在太狹窄了，必須成為貴族！才有施展抱負的機會！”
吳明眸中精光閃爍：“當然……這條路也非常艱辛，首先得掌握力量！最基礎的就是要將這個身體養好！這就必須吃鹽、吃肉！”
這個世界平民所用的鹽，當真是不說也罷，吳明隻能買來自己再提純一次，僅供自己食用。
至於販賣？專利？牟取暴利？
那實在是想太多了，在沒有成為貴族，擁有自己的領地之前，吳明根本不會打這個主意。
若是能拿準機會，將這個小技術獻給男爵什麼的貴族，作為晉身之階，他就已經覺得相當劃算了。
咕咕！咕咕！
夜色下的叢林相當靜謐，微風傳來青草的氣味，還有不知名的鳥類叫聲。
吳明將注意力儘數集中在五官，真靈附體所帶來的敏銳感知，令他在這方麵的能力出色無比，縱然一些優秀的斥候與遊蕩者也是無法比擬。
他落腳輕柔，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大半身影都潛藏在黑暗之中，宛如潛行一般。
啪！
吳明眉毛一挑，手上一隻簡易彈弓刹那開動，一枚石子呼嘯著沒入草叢當中，驚起一聲尖叫。
“灰羽斑鳩？”
他翻開草叢，就見到一隻形似鴿子，渾身灰羽，背部與脖頸帶著點藍色的禽類落在那裡，周圍還有一圈羽毛。
“有收獲了……”
吳明望著叢林，就好像看著還未開發的寶藏。
半個小時之後，溪流邊上。
一堆灰色的羽毛與內臟被收攏起來，又仔細掩埋著。
原本的幾隻斑鳩被洗剝乾淨，又裹了一層葉子，再塗上泥巴，在火堆中慢慢煨著。
這是土法叫化雞的做法，沒鍋時拿來救急正好。
等到肉熟之後，吳明扒開火堆，取出六七個泥團，又砸開外殼，一層肉香頓時四溢開來，勾人饞涎。
“不錯……”
雖然調料隻有鹽巴，但味道還很是鮮美，滑而不膩，輕輕一抖，鳥肉與骨架便自然分開，帶著股奇特的清香。
一連吃了五六隻斑鳩之後，吳明起身，摸了摸肚子，滿足地長舒口氣。
“以前的威廉，窮困潦倒，連肉食都很少吃，雖然務農鍛煉出一身肌肉，但都是消耗潛力與壽命得來，此時就應該慢慢進補……”
吃飽喝足之後，他又開始在叢林中采集各種植物與動物的標本。
作為一代天仙，煉丹大師，簡單的藥物調配自然難不倒他，隻要熟悉了本宇宙的藥性，自然可以配置出最基礎的藥劑。
一想到小鎮上的那位由學者兼職的醫生治療手段，吳明就有些不寒而栗。
威廉心目中的醫者，隻知道四個治病的手段：催吐、催瀉、放血、還有用魔鬼花麻醉……
可以想見如何之坑！
基本上，縱然小鎮上的其他人，遇到疾病，也是自己硬抗的居多，當然，吳明猜測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也沒有足夠的錢……
“從頭開始，從最基本之處，了解這個宇宙的規則……”
“還有，鍛煉好這個身體，同時尋找超凡之力，也就是本宇宙力量規則的線索……”
吳明默默給自己做下以後的規劃。
反正他本體壽元悠長，這點事情完全不急，大可徐徐圖之。
……
春去秋來。
很快，數個月的時間過去。
小鎮之外的燕麥大片大片被收割，金黃色的麥穗被微風一拂，仿佛波浪一般散開，帶來豐收的喜悅。
每到這個時候，小鎮上唯一的磨坊就開始日夜不停地開工，鎮上的稅務官在旁邊一絲不苟地盯著。
他在收取磨坊稅，按照領地法律，每個領民使用一次磨坊，所磨出的十分之一麥粉都要作為稅收進入男爵的口袋，這可是很大一個財源。
平時寂靜的磨坊，此時一片熱鬨喧囂。
在威廉的記憶中，清閒時候的這裡，乃是小鎮上所有野鴛鴦最好的偷情之地，不知道多少男孩女孩，在這裡變成了男人與女人。
當然，此時吳明根本不會考慮這些。
將自己的所獲收藏好之後，他在自己小屋前麵，拔出那柄斷了一截的鐵劍，開始一絲不苟地訓練起來。
“前刺！”
“重劈！”
“回旋！”
“格擋！”
……
他揮汗如雨，每日飽餐，還有大量營養堆砌起來的，是越加挺拔的身高，還有精壯結實的肌肉，雙目精光炯炯，不是以前那種透支生命力的虛壯，而是從骨骼中透出來的強壯。
這樣充滿男性魅力的威廉，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至少吳明就感覺走在街道上，收到的‘注目禮’更加多了，羅亞大嬸家的索菲亞更是經常借故到他這裡來。
“嗨！威廉！”
正當吳明鍛煉過自己修改的一套劍術之後，兩個少年興奮地過來打著招呼，更是不由自主地鼓掌。
“真厲害……我可以摸摸它麼？”
一名臉上長著雀斑，渾身灰撲撲的男孩吞了口口水，看著吳明手上的斷劍，興奮道。
“當然可以，小阿瓦，不過你要注意，它很重，也很鋒利，一不小心就要傷人！”
吳明將劍柄交到阿瓦手裡，另外一名男孩臉上立即放出羨慕的神色。
“好了，小艾倫，如果喜歡的話，你也可以嘗試一下……”
他摸了摸艾倫的小腦袋，看著這兩人興奮地打鬨著，又轉了個方向：“日安，羅裡安教官！”
他真正的客人就站在籬笆之外，臉上還有著驚歎之色：“威廉……你的劍術……”
吳明撓了撓腦袋：“這是我自己摸索的一點套路，教官覺得如何？”
此時的他，就好像一個局促不安的青年。
“很好……很好……”
羅裡安無言以對。
雖然吳明這套劍術的關鍵是在呼吸協調，摸索著鍛煉自己全身的肌肉，但幾個發力方式也是無比完美，令經驗豐富的羅裡安驚歎不已。
“你很有一個戰士的天分！”
他讚許道：“隻是需要一個機會！它就要到來了！”
“我請教官喝一杯！”
吳明微微一笑，兩人都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
片刻之後，在羅亞大嬸的旅館，吳明叫了啤酒與烤肉，與羅裡安相對而坐，慢慢吃喝著。
縱然財不露白，但這麼偶爾一兩次，請的又是羅裡安，想必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麼。
“抱歉……”
羅裡安首先開口。
“如若是為上次之事的話，那您大可不必如此……畢竟，戰爭的結束，對我們都是好事！”
吳明微笑道。
這說的，自然是上次大戰的後續。
加西亞子爵是一位睿智而勇敢的貴族，已經試探出了風螢平原諸侯底線的他，並沒有加大戰爭，而是明智地選擇了謙讓。
戰爭打不起來，又有大批戰俘在收到贖金之後被釋放，羅裡安之前那個不是承諾的承諾自然就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