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為大王賀!”
明珠殿中,兩排水族在龜相與鼇百的率領之下,向敖怒賀喜。
“嗬嗬……諸位愛卿言過了……”
敖怒將美酒一飲而儘,眼中精光一閃:“吾不過薄有福德,繼承河伯之位罷了,這龍王怎麼當得?”
“大王不必過謙!”
旁邊的龜相乃是敖怒心腹,最善揣摩上意,聞言立即道:“大王現在乃是三百裡怒龍江之主,又逢著這人道變遷,將神域擴展千裡,或者傳播人間香火,都可增加神力,等到功果都至,這名分不就是一個天封的事麼?”
“哈哈!”
敖怒聞言,立即大笑:“理是這個理,不過不可多說,來來……今日痛飲,再來三百杯!”
舉起酒樽,掩蓋著目中的若有所思。
‘楚鳳郡城隍不存,也的確該動一動了……’
‘之前那人到來,居然帶來了朝廷的冊封……雖然大周早衰,但天子還是天地正統,理論上,就有著敕封中階下階鬼神之權……隻是,我應不應該接這個敕封呢?’
神道艱難,往往千百年都不得寸進。
這皇朝敕封,便是一個機會,雖然比不上天封,但好歹也是一個名義,隻要有了,就可以肆意在人間傳播香火。
當然,若是弄砸了,也得敖怒自己擔著。
因此它到現在還有些猶豫,不過態度已經有了傾向,對之前武雉的請求便含糊其辭,推脫不出。
“反正對方所求,不過令春旱一場罷了……今年定州缺水,確實是天數,隻要我秉公而為,縱然那武雉為兩郡節度,也奈何不得我!”
秉中持正!
這實際上,就是講究程序正確!
縱然敖怒此番是為了私利,但隻要循著這條,一視同仁,最多在規則允許之內寬打或嚴打幾分,那便得了中庸之道,所謂的天罰律條,更是管不到它頭上。
就這,還是它數百年前吃了大虧,被封印良久,才琢磨出來的道理。
“當年……若是父王也明白這理,也就萬萬墮不到被殺的下場……”
敖怒將酒液一飲而儘:“王家雖滅,城隍雖然隕落,但還是不解吾之恨!非得王家從此斷子絕孫,曆代先人鬼魂永墜苦海,方才遂了吾心!!!”
“啟稟大王!”
這時候,一名水族就進來,手捧玉符:“剛才的巡河大將歸來,撿了這枚玉符,似是楚鳳郡派人所留……”
“嗯?”
敖怒眉宇一瞥,顯得很是隨意:“必是央求你家老爺施雨的,有甚好看?”
不過心念一動,想到了吳明,還是令著:“拿上來吧!”
“遵命!”
玉符呈上,到了敖怒手中,卻是忽然光芒閃爍,現出兩行金字:“吾有召,你即來!勿謂言之不預!”
“豎子!”
敖怒頓時華麗麗地怒了:“安敢如此欺我?!”
“大王?”
龜相與一乾水族大驚,不知道為何敖怒如此大發無名之火。
“這道人好大的口氣!”
敖怒氣急反笑:“不過區區一個真人位業,得了龍氣親近,居然就如此無禮,當本伯不敢殺他麼?”
手上微微用力,就要將玉符碾成齏粉。
他乃蛟龍之身,這一下之力豈止千鈞?但玉符卻是紋絲不動,忽然間清光一閃,一股莫大的威嚴就浮現出來。
轟隆!
一片虛幻的福地浮現,化為強大的法界之力,如泰山壓頂一般,帶著恐怖的威嚴,驟然橫掃。
“啊!”
底下水族一片慘叫,身上湧現出黑氣,化為魚蝦河蟹之屬,滿地腥膻。
唯有龜相與鼇百,因為有著神職支撐,還沒有浮現出本相,但也是立即跪了。
嘎吱!嘎吱!
敖怒身上巨大的爆響浮現,炸豆子一般,好似壓著萬鈞重擔,實際上也是如此。
他麵色慘白,似是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地仙?!”
河伯神位不過神道四級,甚至還多來自天授,這地仙之位卻是自己證得,不僅逍遙遠遠超出,更是有著無邊偉力。
曆來仙道繁盛之時,哪個不是對鬼神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當作仆役一般看待?
轟隆!
法界洶湧,驀然一層金字浮現,展露著威能。
縱然再是不甘,麵對這個,敖怒也隻能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嗡嗡!
見此,玉符將法界之力一收,又化為平凡的模樣,飄落而下。
一符之威,能令蛟龍低頭,河伯頓首,這就是地仙!
洞天福地不出,地仙便是鎮壓世界的最強武力,區區一個河伯,若違逆了旨意,打殺了便打殺了,又能如何?
“大……大王?”
如山巒一般的威嚴消去之後,龜相才小心翼翼地抬頭,見到了自家大王青白交接的臉色。
雖然明知道這時開口,不過火上澆油,但龜相還是說著:“不能令仙尊久等啊!”
要真惹了一個地仙,將龍王打殺了,那它這個龜相又算什麼?此乃生死攸關之事,不得不查,也不能不直諫!
“哼!我乃天封正神!他不過人間一地仙,敢把我如何?”
敖怒嘴上如此說著,身體卻很誠實地化為一條白玉蛟龍,飛了出去:“本河伯這就找他理論去!”
龜相與鼇百對視一眼,俱是鬆了一口長氣……
……
嘩啦!
龍門峽下,見得怒龍江奔湧激蕩,水色一下變得玄黑的情景,那名火鳳衛更是心裡暗暗叫苦:“完了!必是姑爺口氣太重,將河伯惹怒了,這可如何是好?”
心裡就有些後悔,早知道,還是應該先讓小姐拿拿主意的。
“吼吼!”
一陣蛟龍之吟傳來,帶著莫大的威嚴,令旁邊的戰匹都是簌簌發抖。
怒龍江中,漫天水花一閃,似有白玉蛟龍之影一閃而過。
等到火鳳衛反應過來之時,身前就已經多了一名身穿錦袍的中年人,身上的華貴之氣怎麼也掩蓋不住。
“你是何人?”
火鳳衛一個激靈,與兩名下屬靠得更近了一點,呆呆問著。
“走吧!你們不是專程來找本伯的麼?還如此多廢話?”
敖怒眉頭一皺。
若是平時,少不得要給這幾人一點報應瞧瞧,但看在吳明麵上,終究不敢,隻能冷著臉道。
“本伯?找你?”
幾個火鳳衛呆滯,也不知道最後怎麼上馬,又渾渾噩噩地將敖怒帶到了城中,節度府之內。
“姑爺在後花園中弈棋……”
一路到了節度府後院,火鳳衛將敖怒帶到花園,敖怒麵上卻是似悲似驚,邁步上前。
這花園經過吳明布置,縱然隻是略微改動,但山幽水深,一步一景,頗有納天地於一園的氣魄,令人一進入便心胸一爽。
敖怒卻完全沒有被景色所迷。
他轉過一片竹林,就見得後麵的亭子之中,吳明盤膝而坐,頂上清光幽幽,演化福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果然真真是仙家氣象!
“果是地仙!”
敖怒一歎,又見四下無人,心中一鬆,上前深深一禮:“小龍敖怒,見過地仙!”
“敖怒!你好大的膽子!”
吳明輕輕喝道:“擅違盟約,坑害盟友,你是何居心?”
“地仙容稟,這天乾地旱,實是天時,與小龍無關啊……小神乃天庭敕封河伯,隻能依照天條行事!”
敖怒姿態擺得很低,但也隱約點出,自己是有後台的!
“天庭?天條?”
吳明心中一動,又想到了東嶽帝君的記憶,雖然兩邊世界不同,但都是神道高層,自然認知上也有著相通之處。
不由又是一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縱然你乃天封之神,金敕正位,我打殺了你,天地也隻不過會給我加一道災禍罷了,我豈會怕它?”
“他果然都知道!”
敖怒心裡大凜,它之前點出自己有著後台,其實純粹往臉上貼金。
此世縱然有著天庭與天帝,也不過是聖天子垂拱而治,走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路子。
就算現在吳明立即打殺了它,也至多在日後天劫中加上一筆,卻不會立即報應。
但敖怒就是白死了!
因此,地仙有召,它才不得不來,不得不服軟!
當即躊躇道:“仙尊容稟,這實在是因為有小人挑唆啊……”
吳明見得敖怒服軟,心裡卻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神道天庭天帝,此方世界也有存在,並且……還強大到了極點,可以無視人間變遷……”
這從曆史上就可看出,縱然人道變更,真龍天子登基,祭天第一句還是得:“臣某某總理山河以告天……”自認為天帝之臣子。
“天庭歸隱,這麼沒有存在感,或許還有另外一重意思……就是持正而行!真正代天行罰!因為無私,所以也無懈可擊,沒有失職之虞!”
天帝乃是世界位格,對天地便有責任。
秉承公正而行,大公無私,在吳明看來,便是因果不沾,不下場,隻在場外做裁判,自然不會有著錯誤,更不會積累怨力,失去位格。
這卻是大智慧、大魄力之神才會的選擇!
給吳明的感覺,便是此方世界的神道,大勢已成,是以才能秉公無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