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祭社公,賽龍舟。
時光轉瞬而過,不知不覺就到了龍門大會之日。
郡城當中,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放河燈,水麵上龍舟爭流,你追我趕,兩岸鑼鼓喧囂,熱鬨非凡。
但此時,府城中的大戶,卻是已經聞到了不妙的味道,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暗地裡,又四處派出隨從人手,打探郡守府與王家,特彆是有關龍門之會的消息。
“我王家成敗,也在此一舉了!”
王府之內,王肅穿了內甲,外麵披著大氅,在宗族祠堂召集族人,黑壓壓一片,肅穆祭祀先祖王中。
郡守府之中,卻又是另外一個場麵。
啪啪!
棍棒連下,刹那間就將幾個文吏打死在地,黑血肆意橫流,令人心寒。
“王家陰插內奸於此,又密謀造反,本府之前一直苦無證據,才暗自忍耐,但今日,卻是證據確鑿,明著跳反,誰也容不得了!”
李震麵帶殺氣,李裕就在旁邊跟隨,見著杖斃下人,也沒有絲毫動容。
“郡城之要,在於郡兵!李裕!”
“卑職在!”
李裕肅穆上前,行大禮。
公事麵前,縱然父子私情,也得禁絕。
“你速去兵營,命郡尉出兵勘亂,踏平王家!其餘百官,並衙門三班,巡視郡衙,鎮壓不法!”
“諾!”
眾人齊聲應諾,士氣高漲至極點。
“不知龍門峽,龍門之會如何?但縱然王家計謀得逞,老夫擁著郡兵,也足以一戰,去此毒瘤!”
李震盯著龍門峽方向,臉上被剛毅之色充滿。
幾乎是同時,王府之內,王肅祭祀過先祖後,也將目光投往了龍門峽方向,帶著期待。
……
龍門峽,絕頂,一塊巨大的青石平麵之上。
三三兩兩的道人,卻是彙聚而來,互相稽首為禮,吳晴也在其中,獨自占據一個邊角,清冷若空穀幽蘭。
從這裡眺望下去,便可見得,吳明上次路過,見著有人打掃的平地上,已經搭起高台,像模像樣地來了一場法事,並且還在祭祀王中祠堂。
“是否很驚訝?每次龍門之會,也分一明一暗,明裡的祭祀盛大非常,暗地裡,就隻有我們幾家道院道脈,還有幾位前輩會出手!”
雲平道院的掌院是童顏鶴發,走到吳晴身邊,柔聲道:“妙清道人,我對你期許頗高,這次龍門之會……”
“我必然全力以赴!”
吳晴肅容,眼光卻是不自覺地一轉,她本來氣質高潔,就收獲了不少關注的目光,但其中一道,卻是有如芒刺。
“哦?妙清你認得王昱?或是有著隙?”
掌院見此,卻是眸子閃動,不待吳晴回答,就悠然道:“這王昱,乃是郡城雙陽道友精心培養的愛徒,天資過人紀,便已經臻至法師位階,倒讓我們這些老家夥汗顏了……”
大周由於那位玉清一脈的國師臨危受命,銳身赴難,並且擊殺黃桀,立下大功的原因,極是尊崇道教。
在每郡每縣,都興建有道院,並且,一旦入籍為道人,就可免去賦稅徭役。
而此世道人,大體修的都是人仙,可按受籙道士、煉師、法師、真人、天師等階位劃分。
真人便是小有成就者,整個天下也沒有那麼多,可以供給郡縣所需,因此各個掌院,大部分也是法師!
法師者,出手成法,識海符籙自生,又可鍛造法器,自然有了為師收徒的資格。
但現在,吳晴、王昱等年輕一輩的天之驕子,卻是迎頭趕上了。
“多謝掌院關心,一點私人恩怨,妙清自會解決!”
吳晴眸子不動,識海之中,一柄赤紅小劍卻是發出嗡鳴,帶著絲絲殺意。
“好個女冠!”
另外一邊,正處於幾名道人眾星拱月之中,卻揮灑自如的王昱,也是眸子一動,敏銳感覺到了敵意。
原本還想著收為小妾,花個數年,慢慢汲取鳳格氣運……但現在,她弟弟得罪父親大人,卻是誰也救不得了,我自然也不能留此危險在身邊,這次之後,便儘取此女助益,再擒拿其弟,獻給父親吧!
王昱攏了攏袖子,麵上閃過一絲陰狠:父親大人,必然也會很高興的……
在他的袖子當中,有著一張金色符籙,其上紙生雲煙,筆畫大放光明,卻又被一層瑩白光芒包裹,絲毫氣息都沒有外泄。
這符籙,還是他的老祖宗,城隍王中托夢所賜,威力無窮,更是這次龍門之會的關鍵。
“隻要我取得會首,領銜施法,再扯開符籙,大事就成了!”
王昱臉頰浮現出一絲潮紅。
這次若事成,不僅王家會一飛衝天,作為首功之人,他世子的地位,也是不可動搖。
“啾啾!”
正遐想中,耳邊就傳來了一聲穿空破雲的清亮鶴啼。
“負責此事的真人來了,我等前去迎接!”
雲平掌院聽著鶴聲,卻是一怔,旋即與幾位其它各縣的掌院一起出列,吳晴、王昱等優秀弟子緊跟在後,來到懸崖之邊。
呼呼!
一顆白點,在天際浮現,旋即狂風呼嘯。
離得近了,眾人才可見得,那白點,赫然是一隻巨大的丹頂仙鶴,在背上又乘著一人。
蓬!
仙鶴優雅地落下,兩隻鐵爪深深抓入青岩之內,意態閒然地用長長的喙子梳理著潔白如雪的羽毛。
“敝人天鶴,見過諸位道友!承蒙總脈派遣,特來主持此次盛會!”
仙鶴背上的人隻有四尺高,唇紅齒白,麵如冠玉,紮著兩個衝天髻,就好似少不更事的童子。
“見過真人!”
但雲平掌院等卻不敢怠慢,稽首為禮。
“罷了!”
這天鶴童子卻是一擺手,顯得老氣橫秋:“我平生素不喜這些虛禮,一應繁文縟節,也全部罷了……按規製,這龍門之會,先是各院道人評比,接著選出主持法事之人,今年可也是如此?”
“任憑真人吩咐!”
幾個掌院對視一眼,都是笑道。
修道之人,本來就淡泊明誌,這真人如此,卻是足見赤子童心,令人好生羨慕。
“嗯……那就先從解說道書開始,見各道人根底,旋即才是鬥法……”
天鶴童子說到這裡,眉毛卻是突然一掀,小巧精致的臉上,就帶著點殺伐之氣。
呼呼!
風雷湧動,圍繞而上,旁邊丹頂仙鶴也是展翅鳴叫,威勢驚人。
平台上眾道人,幾乎都是後退數步,雲平掌院就駭然問道:“真人,出了何事?”
“無妨……一個老朋友過來了!”
天鶴童子冷笑一聲,手上掐出法訣,一指仙鶴,道聲:“敕!”
“啾!”
丹頂仙鶴眼眸中泛過一絲金色,如電隼般飛出,刺入底下一片密林之內。
“哎呦……該死的天鶴,如此戲弄我這個糟老頭子……”
底下,幽暗的叢林之內,紅光一閃,現出吳明之前見過的祖孫兩個。
這時候的老頭,卻是抱頭鼠竄,狼狽不已,就連小丫頭寶兒,都是緊緊抓著爺爺衣襟,大眼睛中流露出害怕之色。
就好像,追上來的,是天敵一般。
那仙鶴卻是飛行絕跡,眼眸銳利,不時撲擊而下,鐵爪如刀,極為淩厲。
“啊……不要啄我臉,還來!天鶴老鬼,我跟你沒完!”
老頭驚叫一聲,卻是掐了個法訣,光芒一閃,與小女孩刹那間不見蹤影。
仙鶴失了目標,卻是盤旋在高空,引聲長鳴。
“咦!好神駿的仙鶴!”
這動靜,卻是驚動了另外一邊山頭上,兩個獵戶打扮的人。
其中一個年青些的,就有些興奮,想要去抓背上的長弓。
他雖然穿著樸素,似普通獵戶,但背上的長弓卻是光華暗斂,似鋼澆鐵鑄,又帶著凶氣,可見不凡。
不僅如此,這少年看似還未成人,嘴邊尚帶絨毛,但身上肌肉卻是一塊塊精壯結實,好似一頭小豹子。
“成兒,莫要衝動!”
這時,在少年旁邊的中年開口了。
他手腳粗大,臉上被風霜之色充滿,那是常年奔波勞累的痕跡,總帶著一絲苦色,一看便有些窮困潦倒,卻是與普通獵戶,再無分毫不同。
“那是玉清道脈豢養多年的仙種,你若射殺了,豈不是惹了這個天下顯宗?更何況……咳咳……”
這中年人似乎身體不太好,說了兩句,就劇烈咳嗽起來。
但言語中,卻似乎對這侄子頗為信任,覺得隻要對方出手,就一定可以宰了仙鶴似的。
“是!叔父!”
少年聽話地收起弓箭,卻又道:“兵法有雲,為將者,當忍人所不能忍,這道理我懂……我們此次的目標,乃是取了那頭蛟龍之血,為叔父你治病,還有龍鱗龍角,都可拿來完善我家祖傳神器龍鱗槍……”
“龍乃神物,這次你叔父帶你來,不過撞撞運氣罷了……”
這中年卻是擺了擺手:“我真正看重的,還是這兩郡啊!我兵家不是道家相師望氣士,見不得氣數,卻可一葉知秋,你看南鳳楚鳳二郡,糧食豐收,又沒有大災,今年糧價卻漲了一成,鐵料、藥材也是如此,必有兵事!這就是我們家子弟的出仕之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