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丘陵,除去那不入流的先天殘缺之人外,每一個丘陵子民都有先天之力,得丘陵之眷。而這股力量,便能夠壯大,並衍生出種種神異,便是所謂‘金丹’、‘元嬰’、‘分神’、‘合體’、‘大乘’五大階段。”
“金丹修士,較之凡物,自然稱得上‘不凡’。但若是放眼整個丘陵,便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做不得數。也沒有誰回去記他們的名字。”
“而金丹之後,就是元嬰了。元嬰期修士,便已經脫穎而出,當算是骨梁之材……”
傀厲古正侃侃而談。冷不丁的,一個含混的聲音出現了。
“‘骨梁之材’。”
那是一個可怕的怪物。他的肉身之中有無數堅固物質向四麵八方刺出,撐起了一張乾燥的皮。嵌在皮子上的無神雙眼正盯著傀厲古。在這個距離上,傀厲古甚至能夠看到那家夥口器之中如同丘陵子民屍身的詭異器官。就是這個器官代替了粘液,為這個怪物操弄聲音。傀厲古一度懷疑,這個器官興許真的就是一個什麼生靈,被這個怪物煉入口器之中,助他發音。
就算已經適應了許久,傀厲古也忍不住一顫,小心翼翼的說道:“您在說什麼?可以重複一遍嗎?”
“‘‘骨梁之材’’。”那個怪物低聲道:“這個……解釋,為什麼?”
“您的意思是……‘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詞彙。”
“骨梁之材,骨梁,骨梁……”傀厲古抓耳撓腮【當然他沒有耳朵也沒有腮】,卻始終想不出應該如何對這天外怪物解釋這一切。
丘陵子民關於“骨”的概念完全就是來自於天刑碑。若是想要解釋“骨梁之材”,首先便得向這個怪物解釋什麼是“骨”,然後還要解釋這樣一個玄之又玄的概念是來自於天刑碑上,之後說不定還要解釋“天刑碑”這個東西,實在是麻煩。
而且……傀厲古實在是不相信這惡心的怪物真的如他自己所說,是懷抱善意而來的。
所以,要告訴他什麼是“天刑碑”,實在是……
傀厲古最終含糊道:“這是一種修辭手法。”
怪物點點頭,鄭重其事的在一塊怪異的平麵板材上寫下了一列平直得如同尖叫的文字。
“繼續,繼續,繼續。”
怪物的話語讓傀厲古再次顫抖。這不怪他。在丘陵子民眼中,源龍星哺乳動物就是這樣的怪物他們看源龍星哺乳動物,就好像人族看畫風極度寫實的宇宙怪獸一樣。
而若是一個神州人族看到一坨肌肉擠成的寫意派生物跟自己說含混不清的人族語,怕不是要嚇昏過去。
所以傀厲古的表現,便已經稱得上是“渾身是膽”了。【當然,這裡的“膽量”與這個生物有沒有常規意義上的膽囊,不是一回事】
傀厲古隻是微微顫抖,就繼續說道:“元嬰期,便算是有所成就了。雖然依舊沒有翻動天下的資本,但至少能夠傳揚自己的名字。”
“金丹、元嬰,便是通過‘努力’就可以抵達的境界。而在往上就不一樣了。迄今為止,也沒有誰知道元嬰期突破分神期的條件這天分、才情、氣運,真的全都缺一不可。有的時候,甚至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對手……”
“而突破到分神期之後,便稱得上是一方人物了。不說說一不二,但隻要揮揮螯肢,上下四方就會應力而裂【相當於人族語言之中的“跺跺腳大地也要抖三抖”】。而就算是巔頂強者,想要成就偉業,也得需要分神期修士輔佐。到了這一步,哪怕你出身再低、人脈再次,也能隨意見到這丘陵的主人。”
“合體期……合體期便已經是另一重境界了。抵達這個境界,便有資格成為丘陵之王,主宰丘陵子民。這個層次的強者,甚至隻需要一句話,就能決定整個族群的命運。”
說道這裡,傀厲古驟然停住,然後道:“大乘期……無法想象。雖然聽說過描述,但是沒法想象,仿佛一說就錯,一想就繆……”
“那麼,當今強者,存在,什麼個體?多少個?分彆是?”
又是含混不清的提問。
傀厲古抑製住自己恐懼的本能,道:“當今丘陵,強者如雲,但若真要細數,也不過是二尊五詔一絕頂。”
“其中,‘一絕頂’自不用說,就是指丘陵之王青蠆宗,唯一的大乘期修士。數代之前,青蠆宗一統丘陵,便是當之無愧的最強,無論是誰,都不能硬攖其鋒,橫掃八方,無可阻擋。”
“而二尊,便是青蠆宗大人橫掃八方之時,唯二沒有交手過的對象。非是他們不敵,躲得夠遠,而是因為這兩位真的對統治丘陵沒有絲毫興趣,故而沒有交手。但餘下五詔便都承認,二尊修為在他們之上。我們甚至懷疑,二尊也是大乘期修士。”
“二尊之下的五詔,便都是合體後期或合體期大圓滿修士,距離二尊一絕頂,不過半步之遙。但這半步,便是永遠。五詔都曾經是青蠆宗大人的手下敗將,其中,符剌第一大將那布拉普、總教頭青普斯,都曾位列五詔。隻是隨著那布拉普大人和青普斯大人的臣服,‘五詔’之名就鮮有人提起。取而代之的,則是四大將三教頭。現在大家普遍認為,這七位實力不相上下,而過去五詔也隻是這個水平,甚至還要在此之下……”
“那麼,迷霧之子。”
“迷霧大人,不在這個排位之中。他非是丘陵子民,也沒有哪一個丘陵子民能夠向他那樣活得久。”傀厲古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踟躕:“有的修士覺得,迷霧之子就是丘陵子民修行到至境的成就,是永恒的生命;但也有修士覺得,迷霧之子不過是活得久了一點,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或許它根本沒有我們認為得那樣強。也有修士認為,迷霧之子就代表‘最強’他是修行的終點,是……”
“我,理解了。我,理解了。”那個怪物用有一種扭曲僵硬的方式小幅度甩了甩自己的頭顱【點頭】,然後在堅硬器官的詭異變化之中,抬起那讓人不禁想起死咒獸樣子的胳膊,道:“你,可以休息了。我會,一直注視著你的。”
這句話如同萬載玄冰,直直刺入傀厲古的魂魄。無法化解的寒意讓他幾乎忘了呼吸,就這樣愣在那裡。
回過神來的時候,幾個手下便已經將他簇擁起來。
丘陵子民便是習慣於這樣彼此安慰的。
但是,岢詭部卻有些不滿或者,在這裡,就隻有他能夠表示不滿了。、
“教頭,您怎麼能夠這樣呢!”岢詭部有些惱火:“他都問了什麼?而你又回答了什麼呀!啊?萬一他是來侵略丘陵的……”
“那就將田裡的食物讓給他吧。”教頭無所謂了:“至多就是讓他也享用丘陵了。無論如何,總比死了要好。”
“可是!”岢詭部眼中冒火:“他問你強者的情報,不就是說明,他心懷不軌嗎,想要進一步拆除強者嗎?”
“嗬,嗬嗬嗬嗬。”傀厲古笑了。他一巴掌將岢詭部打翻在地。一掌之間,傀厲古法力灌注岢詭部全身,驅散了岢詭部自身的法力。與此同時,空氣之中彌漫著的仙力趁勢湧入。岢詭部隻覺得十四肢百骸【嚴格來講這些軟體動物沒有“骸”】漸漸失去知覺,仿佛肉身正在死亡。
“我分神,你元嬰。所擁有的力量,便是你無法抵抗的。同理,五詔的大人物們,捏死我,也是這麼容易。”
“懂了嗎?這件事本身就不應該是我們來抗。你以為你是誰?青蠆宗嗎?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操這份心思了?”
“你……”好在傀厲古沒有殺死岢詭部的意思,他隨手拍入的一道法力漸漸消散。岢詭部拿回自己身體的操控權。他道:“可若是他順著你的話去殺了五詔二尊或者四大將……”
“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對我來說,青蠆宗大人所處的大乘期,乃是一說就錯,一想就繆的境界。同理,你也無法想象五詔、四大將他們的境界。所以,不要用你那淺薄的見識去揣測那怪物的意圖。那非常愚蠢,明白嗎?”
傀厲古道:“我很確信,那個怪物根本就不是什麼五詔,什麼四大將三教頭能夠匹敵的東西。不,所謂四大將三教頭,就算是一起上,都未必能讓那怪物動一動他已經不是我所能想象的了。”
“在這種情況下,有沒有我的這一點情報,對四大將三教頭的幾位大人而言,已經無關緊要了。決定那幾位大人生死的,可不是這一點情報,而是那怪物的想法。若是那怪物想要他們死,那他們根本沒有藏起來的機會。所以,不如讓那個怪物對他們……還有對我們,保留一點點興趣,讓他覺得,不殺我們也挺好。這才是拯救丘陵的唯一辦法,明白嗎?”
“這是我們所能做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