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億年前,天人大聖一直都在廣泛的傳播修法。
它們熱愛生命,它們一視同仁的對待所有具有智慧的生靈。
但是,惟獨有一種生靈是它們所不喜愛的。
集群智慧。
天人大聖從來不吝嗇於表現自己對集群智慧的冷淡。
沒有理由,或許隻是天人大聖的一種審美傾向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集群智慧在兩億年前,被稱為“天妒種”。
對於經曆了地底世界的這一群修士來說,這種程度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元古海神、寒武妖族、龍族之間的關係都被他們知道了。
當然,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反倒是讓不少人族覺得龍族的友善度是真的高——畢竟易地而處,如果人族有這麼一段黑曆史,那人們肯定會不擇一切手段去消滅它的。
龍族卻好似一點都不介意人族知道了這件事。
曦自然也知道這件事。她繼續戳了戳艾輕蘭的臉。看辰風臉色,她這一次倒是沒有使用靈力。
然後她又將自己的腦袋貼在艾輕蘭的小腹上。
“嗯,這樣一個新生命,居然能夠從舊生命中誕生出來——你們這一方天地的演化,很有意思。”曦如此說道:“古老的時候,生命不過是一種隨機產物,一種在混亂之中湧現的有序結構。然後,你們個體存在的意義,就是讓這個‘結構’不斷的複製、粘貼。許多演化,都是為了保證完成這個目的而進行的。一開始,不過是自我複製。然後,為了擴大變數,你們的祖先分割陰陽,產生性彆的概念。然後,卵逐漸硬化,到了你們的直係祖先身上……你們甚至繞過了保護自我的機能,讓子體寄生在母體上,讓母體承擔子體的風險,甚至通過內分泌扭曲母體的習性,保證子體的延續。”
曦指了指自己的小腹:“我們就沒有這種能力呢。”
辰風彆過臉去:“……我覺得對您抱有這種想法的人都該梟首示眾。”
曦看了看自己幼小的身體,扯了扯自己的臉:“啊,你難道忘了嗎,這個身體隻是為了與你們相處而設計的。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們確定,這種形象很容易取得人族的好感——但我們本身,是海啊。”她頓了頓:“我們就從來沒有這樣的‘結構’可以去延續的。我們連‘確定的自我’都沒有,又怎麼傳承下去呢?”
她再次貼上艾輕蘭的身體:“所以我覺得啊……這樣的現象真是厲害。你看,就算是我這樣的感知能力,都無法分辨一個胎兒到底是在哪一個瞬間才算是獨立的生命的。它仿佛……是無中生有,但又明明不是。”
辰風道:“就算師姐你本體是海洋群落吧……藻類也是會繁殖的啊。”
曦盯著辰風:“你體內的細胞也會有絲分裂,你會認為你的體細胞在繁殖嗎?”
“不會。”
“是啊,對於我們來說,就是這樣了。”曦說道:“在往古之時,海天會因為巧合,導致靈慧自海潮之中湧現。那便是第一世代的我族了。當他們的個體漸漸遍布整個海洋之後,便再也不會因為巧合而誕生新的海神類了。第二世代的我族,都是由第一世代的它們分裂而生。這和你們的繁殖,同樣存在天壤之彆”
“因為一個念頭的矛盾,而導致整個人格分崩離析,兩個傾向的海分道揚鑣。儘管這個過程來的突然,但它不是無跡可尋的。而且,兩個個體的誕生與分離,都存在明確的界限——我們甚至可以很清晰的講述出來。”
——確實存在天壤之彆,師姐,在這兒我們一般將之稱為“解離性道心失守”……俗成“發瘋”。
“你看,雖然你們人族都追求能夠精確敘述的道理、那種能夠由一個個體傳遞給另一個個體的智慧,但是,你們暫時還沒辦法用這種語言,確定生命的‘邊界’。”曦笑了。
“那麼師姐,你此時的表情又是什麼意思?”
“表示我感到幽默。”曦說道:“自從看到你們,看到龍族,看到其他的生靈,我們才覺得,我們不完整的地方,不僅僅是‘自我’。”
“但是,師姐,我覺得,這種‘不能繁殖’,肯定不是天人大聖不喜歡天妒種的原因。”辰風直接說道。
“為什麼?”
“長生本身就會消解掉繁殖的欲望。”辰風說道:“既然繁殖是為了延續什麼,那長生就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如果天人大聖對於‘繁殖’這個概念這麼執著,那元嬰法的基礎功能,就不會包括‘長生’。”
“啊,這樣啊。”曦點點頭:“也有道理呢。”
稍坐一會後,曦一下跳在地上:“嘿咻!好了,事情也傳達到了,那麼,你就繼續在這裡發呆吧。還有,記得按時去實證部報道,不然懲罰肯定會很重的。”
辰風急忙追了出去:“等一等師姐,你還沒告訴我實證到底是什麼內容啊?”
“和天萳類似就是了。”曦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的。”曦思考片刻:“一支天眷遺族殘餘遺民,現在狀態非常不好。有很多情況都是未知,不過已經知曉的部分裡……仙盟最感興趣的,應該是一種瘟疫。”
“瘟疫?”辰風臉色變了。
天眷遺族是個什麼概念,他在地下也是有所耳聞。
天眷遺族鼓搗出的瘟疫又得有多強?
“聽說剛剛滅了一個星球,然後被我們打敗了。”
辰風覺得荒謬:“這種東西也能放神州來研究?”
“誰知道呢?”曦推門出去:“過幾天你看看天上?”
辰風追出門,卻發現曦已經離開了。
天高雲淡。稀薄的雲層擋不住秋日的陽光。幾天沒見太陽,辰風眼睛有些不適應。
附上鋪滿的落葉表示著生命的有一個輪回完成了。
此時,曦已經不見蹤影。她畢竟是天生聖人,自誕生就有仙人的級數。哪怕是一個分身,也能有這樣的水準。
辰風這才注意到,不遠處,一尊巨大的樹塔正緩緩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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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夜裡,馮落衣的幻身來到了樹塔之下。
那高聳入雲的樹塔之下,天擇神君正指揮者現場使用。
這巨大的樹塔倒不全是一棵樹,而是有一個金屬質地的骨架。骨架之上,五顆不同種屬的樹木正義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
這些樹沒生長一點,就有天靈嶺的大宗師施法,鑄造經絡,進行調節。
馮落衣的幻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天擇神君麵前:“聽說進度喜人。”
“嗯。”天擇神君點了點頭:“再有幾日就完成了。就是不知道你們打算用這麼借口遮掩了。”
“調節風水,調整大陸的靈脈走向”馮落衣道:“此次研究工作,需要陽神閣、集茵穀和微生居在後方研究。此次前往元族所在的天地,就又要麻煩前輩了。”
“研究天眷遺族啊。”天擇神君低語,繼而笑道:“當初起事,我反抗的是神道、是聖嬰教。在擊殺聖嬰教最強者後,我才意識到古法是我們的敵人;等將他們逼走之後,我又隱約意識到聖帝尊不凡;聖帝尊還沒授首,魔皇便出現了,告訴我們謫仙便是大敵。這亂子尚未平息,那仙人又來,然後又發現大日疆域處處是大妖……然後我們才知道龍族不簡單。”
“轉眼之間,我們就接觸到天眷遺族了嗎?”
“轉眼之間,我們就接觸到天眷遺族了啊。”
馮落衣也是感慨萬千。
“當初不過是求一畝三分地,可以安安靜靜做學問,不用違心說話。”老前輩說道:“可學問做得越多,場麵就免不了鋪得越大,就越舍不得。可知道得越多,就越覺得這宇宙危險——聽說外麵又毀了一個文明。得,到頭來,最安全的地方竟然還是這裡。”
天擇神君如此說著,再次陷入沉默。
“你的弟子,這次真是乾得漂亮。”天擇神君說道:“若不是他,我們或許到現在都不會有這樣一個接觸天眷遺族的機會。”
“那個小子,十足的小人神態,得誌便張狂。這種人,在學術上給予稱讚尚可,其他時候,真真誇不得,一誇準出事。”
話還沒說完,馮落衣的表情就變得異常精彩。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天擇神君有些奇怪?
“莫不是還有超距作用?這要讓縹緲宮的一些道友們知道了,那還不得滿天下嚷嚷,說定域性已經證偽了哩。”馮落衣臉色發苦:“征夷司這是來告狀的啊。”
“啊?”
“死人了。一星球的征夷使。”
天擇神君本以為是馮落衣的弟子出了什麼事,不由得奇道:“不是你那弟子嗎?”
“征天司和征夷司都在說,那小子,真個走哪死哪。”馮落衣搖頭:“他剛一到那星球,就有仙人破封而出。然後,這小子又拆了一個月亮,用於鎮壓仙人。”
天擇神君一愣一愣的:“為什麼要用‘又’?”
“這個……”馮落衣遲疑了一會,道:“我得親自去看看。前輩,此次‘外出’的事情,咱們下次再敲定細節。”
馮落衣消失之後,天擇神君情不自禁的看向半邊躲在樹塔後麵的月亮。
雖說他也能擊碎衛星,但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的小年輕,都喜歡用這種手段鬥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