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火之民來說,末法時代出現的形式,其實遠比土之民和風之民暴烈許多。
當然,對於一些質量比較小的恒星【這裡指質量遠小於太陽的恒星】來說,這種因為靈力濃度過低導致的熱力效應下降,或是直接的熱能過低,最終導致的結果,也有可能不是超新星爆發,而是永恒燃燒的天體徹底熄滅,從恒星跌落成氣巨星。
但是,在更大的恒星上,超新星爆發就成為了必然。
而超新星爆發發生之後,恒星整個天體都會發生劇變。不管這個星球最終變成了散漫的星雲還是中子星、白矮星,這個環境都會和之前的行星存在巨大的差異,元素構成也會完全不同。火之民將變得無法誕生。
而超新星爆發的最終產物,若成為了脈衝星或黑洞之類,那就算是仙人,也得身死道消。
而另一方麵,這個過程,卻又是難以逆轉的。
對於土之民、風之民來說,不斷的從宇宙之中抓取靈氣密度較高的小型天體投放到自己母星之上,就能夠不斷的延續自己母星的靈氣環境。
岩質行星所能擁有的靈力總量又非常小。隻要生物圈不絕跡,那麼幾萬年到幾十萬年後,靈力濃度就可以自然恢複。
但恒星完全不一樣。你就算將整個大日疆域內所有天體都扔進去,對於恒星那龐大的體量來說,也隻是杯水車薪。
天眷遺族之中的火之民對此會比較有經驗。他們甚至懂得如何通過法術手段,通過驟然點燃大規模氦聚變,來人為引發威能有限的氦閃,抵消這種負麵效應,為自己的母星續續命。
但也隻是暫時延續而已。
當然,絕大多數情況下,便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了。
火之民對於環境的要求,隻包括“溫度”、“元素豐度”、“元磁環境”等幾項,卻不似土之民那樣,對星球自轉周期與引力強度都有要求。而且,火之民對於“溫度”的適應性非常好,一般情況下,溫度高幾百度或低幾百度都不是問題。而且,誕生於某恒星日冕區的火之民若是換了個恒星後嫌日冕區冷,搬進光球層色球層還不是美滋滋?
所以,火之民對母星的要求,可是非常低的。
如果不是火之民普遍缺乏繁衍的欲望、天眷遺族普遍缺乏擴張欲望這兩個負麵屬性疊加了,那天眷遺族之中火之民的比例,完全可以翻好幾翻。
當然,這些事情,也與真炎神無關了。
他們是沒有這種手段的。他們在踏出自己的母星之前,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引力”這種事物的存在,更談何了解恒星演化的大道?
所以,真炎神一組越是發達,他們母星的溫度就越是低。
熱力帶來的自然膨脹無法抵消重力的效應,恒星內部的壓力不斷增加。
然後,積蓄的力量超過了某一個臨界值時,新的聚變被激烈的點燃。
那真的是恒星的怒吼,是這個星球自己所孕育的貪得無厭之文明最後的報複。
沒有震動,沒有先兆。隻一瞬間,宏大至極的無量光熱就淹沒了一切。
不管是強大的仙人,還是弱小的凡夫,都威能幸免。
無窮的毀滅之力以光的速度蔓延。任何警告都沒有意義,因為“警告”本身的速度,也無法超過光速。即使是遠在大日疆域邊緣的真炎神修士,也沒有逃出生天。
儘管他們得知母星毀滅的時候,已經是八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但是這件事唯一的意義,就是將他們的毀滅推遲八個小時。
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就是毀滅之力降臨的瞬間。
他們畢竟不是天眷遺族,既沒有對這種宇宙天災的認知,也沒有與之對抗的力量,就連預警所需要的超光速手段都沒有領悟出來。
所遇,對於他們而言,這個事件的光錐之內,隻有注定的命運。
但是,也並非完全沒有幸存者。
非常,非常幸運的,有一個城市幸存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加持在這個城市上的法度配合正好,或許是因為超新星爆發的威能並不是完全同時、同步、全方位均勻覆蓋,又或者,是這座城池的城主與守護神足夠強。
總之,在超新星爆發的瞬間,整個城市都被加速到了亞光速,如同實力高強又足夠幸運的衝浪運動員,乘著毀滅的浪潮尖端,衝出了自己的母星。
這是絕對的小概率事件,是絕對的奇跡。
因為,再高明的衝浪運動員,也就隻能對付幾米高的海浪。
沒有誰能在如同《2012》電影裡那比喜馬拉雅山還高的浪頭上衝浪的。
而這座城市,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當然,代價也很大。作為城主的真仙級真炎神,以及城中的其他長生者,便在超新星的光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永恒。
或許那些犧牲的永生者並沒有舍己為人的高尚情操,僅僅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是,它們終究是完成了奇跡。
易地而處,王崎真不覺得自己能夠活下來。
絕大多數火之民的靜止質量都很低。因此,即使被驟然加速到亞光速,城市之中絕大多數真炎神都活了下來。而超新星爆發帶來的強輻射,又不斷被冰之城市所吸收,成為這些真炎神的資糧——它既是修煉的物資,也是火之民的食物。
甚至於說,由於這些高能射線與其中所攜帶的性質極端的靈力非同凡響,這些真炎神的幸存者等若是獲得了更強的修煉環境。
但那也隻是一時的。
輻射終將會漸漸消散,光壓帶來的推動力會逐漸消失。
由於宇宙近似真空的環境,所遇冰之城市的減速過程會非常緩慢,但是,宇宙實在是太大了。
強如天眷遺族,也從沒有不借助仙路進行星際旅行了。
所以,這一場漂泊持續了多久呢?
不知道。
由於失去了一切可以用來標記時間的天體,所以,真炎神失去了時間的觀念。
而由於這個城市無人抵達跳出長河的境界,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冰之城市這個參照係與光速絕對參照係的相形,不知道自己所經曆過的時間。
唯一能夠意識到的,就是漫長與孤寂。
在災難發生之後,這座城中擁有長生道果的真炎神,便全部死去了。
在超新星的輻射還沒有分散與衰減的年代裡,它們就通過拚命修煉與相互融合——或者說“相互吞噬”,成為了唯一一個集群,並在輻射衰減到無法汲取前,突破到了長視久生的境界。
但是,即使是真仙,在陷入隻能消耗而沒有補充的境地時,也會無止境的衰落下去。
於是,最後的真炎神冰封了自己。
不知道這個冰之城市是否是真炎神唯一的幸存者,但是,在仙路漸漸劣化的時代,他們能夠遇到同族【如果有的話】的概率,幾乎為零。
孤寂……
彷徨……
時間變得斷斷續續、模模糊糊。
那是無數飽受折磨的靈慧。王崎仿佛遠離了自己的身體,落入白金色的虛無。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將要崩潰的冰山……
不,冰山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這已經脫離了真炎神的記憶,因為真炎神的世界不會有自然的冰川,而火之民也不會演化出感知機械波的先天知覺——它們可以用靈識感知流體的震動,但是不會有先天的直觀感受。它們的音樂可能是粒子的舞動,是光譜的變化,但不會是機械波,不會是聲音。
這種“情感”在與他的意誌共鳴,而他共感與聯想的能力,也在回應這份外來的情感。所以,他的主觀感受,便真的成了某種客觀的意象。
他看到了將要融化的冰川。緩緩移動的巨型冰塊下,是涓涓細流。流水發出了“叮咚”的樂聲,但那終歸是孤獨的聲響。巨大的冰川之下,它是多麼不起眼。
王崎在朝著孤寂的山峰攀登。如同風鈴一般的冰泉帶來的是巨大的恐懼。這種已經進入極巔的情感在這個人類的心臟之中左突右衝,必須要宣泄出來……
必須要宣泄出來……
於是,“冰川”迸發出裂紋……
就在這一瞬間,王崎的意識劇烈震動。他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軀。
——冷……
不是迷夢中的冰川帶來幻覺,而是實在的感受。他的鼻端同嘴角已經出現了一圈冰渣。
甚至整個身體都開始僵化了。
血管之中的血液都已經開始凍結。如果不是王崎改造過自己的肉身,將獸機關嵌合進細胞之中,這一波就得受傷。
那個名喚永恒感動的法度,早就已經展開了。在王崎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外來的力量已經侵入了他的體內。
真炎神修法特殊,完全沒有一般陽炎係功法那樣暴戾的氣質,反而幾乎無聲無息。
但是,虛相修法這種基於一般修法的純粹數據性功法,同樣是極其特殊的存在。王崎從來都不是直接使用意識與魂魄操控法力,而是通過意識觸動虛相修法,再由虛相修法操弄法力。
而後者的便利與精細程度是前者的數百倍。
所以,在最後關頭,王崎能夠掙脫對方的手段。
“我說啊,你見識過宇宙的終極文青嗎……”王崎聲帶、嘴角,舌頭幾乎是同時崩裂。但是,他仍舊冷笑,嗬斥道:“我可是那群自稱美神的終極文明欽點的鐵石心腸啊……感動我?你還未夠班啊!”
“出來吧,克圖格亞!伊塔庫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