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頭青獅不安的墊了兩下前足。
茫茫血海之上,無數青蓮開出了花,一位道人端坐獅子的背上,目含慈悲,念誦救苦度厄經文。
但這血海卻在不安的掀起浪頭,一個持著釣竿的老者身影,用不滿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道人。
周圍無數大阿修羅戰士都戰戰兢兢,恨不得把臉貼在血海下,好讓那位釣魚老者看不到他們……
整個血海猶如一尊巨大的神魔一般,一種煩躁、不安的情緒在下方蠕動,一種危險的波瀾在暗處孕育,隨著血海不安的蠕動著,海麵上的波紋也漸漸翻騰成了浪花。
但那片青蓮的海洋卻依然燦爛的盛開著。
太乙救苦天尊嘴角含笑,立於血海之上,一種無形的安靜與平和環繞著他,飛速擴散開來,那無形的光圈所到之處,一切躁動都被平息。
“太乙,他是天生的魔道種子,在他初現端倪的那一天,整個九幽都在回蕩著對他的呼喚!”
“不要忘了,昔年他墮入九幽之時,那裡是如何的歡迎他!”
“整片原始黑暗都在湧動,無數黑暗中的魔都在念著他的名字,至今,這一聲聲都在九幽之中回響!”
血海魔祖煩惱的抓了抓頭發:“太上已經合道,那就讓他與這大道同在便是!可那是他欠我們,欠九幽的,昔年既然有執念不滅,生了魔心,那就是我魔道第三位魔祖,命中注定的毀滅之祖!”
“你沒聽到嗎?”
“毀滅道果在呼喊著他……而你們道門,不是也期待太上墮出合道之中嗎?”
“為什麼要攔我?太乙……我忍你很久了!”
伴隨著老者一聲厲喝,整個血海隱隱翻騰起來,即便是那無邊無際的青蓮海洋都有些鎮壓不住了!
“老祖……”太乙救苦天尊平靜開口道:“道塵珠並非師尊!錢晨也不是太上……昔年師尊合道,留下道塵珠,而道塵珠於數百萬年之後落下錢晨,這便是冥冥之中,師尊的選擇。老祖既是太一師尊的好友,便應該理解師尊的選擇才是。”
“錢晨……前塵!這個名字還不足以說明什麼嗎?”
血海老祖暴躁道:“前塵……太上前塵,他本就應該歸於魔道,歸位第三魔祖!都是你們道門,安排了那些小輩去亂他的道心!太上前塵是多麼熱情友善,你知道他們會牽扯太一這一世,讓他不願覺醒前世!”
“錢晨和太一就是一個人!他就是命中注定的太一魔祖!”
太乙救苦天尊垂落目光,微微搖頭道:“錢晨……他是一顆無限可能的種子,他會做什麼樣的人,隻會由他自己決定。”
“老祖,你與我老老實實聽完這一卷經書罷!”
血海頓時狂怒,籠罩諸天萬界的恐怖血海掀起滔天巨浪,整個由不計其數的生靈彙聚而成的海洋,世間最恐怖,最龐大,最汙穢,最繁雜的生命,終於露出其猙獰的爪牙。…。。
但在汙染一切,吞噬一切的恐怖氣息之下,在血海掀起籠罩諸天萬界的陰影之下……
一朵青蓮靜靜的盛開著。
一點微弱的清光,淡淡的,堅定的在血海最狂躁的中心燃燒著,道人卷起書本,輕輕念誦,任由那狂風暴雨,滔天巨浪拍打。
…………
九幽最深處,一位持劍的青年道人端坐在一尊隕落神魔的斷角之上。
他俯視腳下無數神魔的屍體,在九幽最黑暗的包圍之中,一隻手托著下巴,眼睛若有所思,凝視虛空。
黑暗中無數雙眼睛亮起,每一隻都似乎蘊藏著世間的一切邪惡,那些眼睛畏畏縮縮的看著那位持劍青年,小聲的問了一句:“喂!靈寶,你堵在我家門口是什麼意思?”
靈寶天尊幽幽道:“當年我真殺了那麼多?”
無數雙眼睛瞳孔驟然一縮……
他看了一眼這片戰場,無數神魔的巨大屍骸宛若山嶽,鋪陳開來的麵積覆蓋了九幽最深處小半的黑暗,至今,這裡還回蕩著神魔臨死前的哀嚎和詛咒。
除去他這位魔道源頭之外,再無其他魔頭敢涉足!
“那是,誰殺得過您啊!您當初可是連砍了太上三世,要不他怎麼和元始連度你九次呢?”
“天帝本無私,若非太上欲證大羅,來到天地起源的時候汙染了天帝最純淨的靈識,曆次大劫本不會發生!當年天帝命我殺了所有和他長得像的人,我本以為天帝因為權力已經瘋了!但沒想到,是太上來到起源的時候,看了一眼天道,將自己的麵孔倒映在其中。”
靈寶天尊平靜道:“我至今以為,殺了太上未嘗不是一個解除大劫的辦法,隻是既然一切已經發生,太上已經贏了!那就認了吧!應當為天地眾生重新展望未來……”
“太上果然沒有辜負你們,合道補天,重新拯救了這個世界!”
“所以,我就更不能讓他的犧牲被你們所破壞……太一,不應該再出現在世間了!”
九幽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太上合道心有不舍?”
“當年他帶著你們從九幽走出,將一切罪孽和過去留下,無數魔族化為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們留在這裡的是什麼?”
“是罪孽,是過去,是所有人族曾經背負的種種,我和血海自願留了下來,替太一守護這裡!”
“九幽不是你們的垃圾桶……”
“事實不會因為你們無視而不存在,當年化魔為人的時候,丟下來的並非是無知無識的垃圾,他們也是你們的一部分,總有一天,他們會衝出去,清算一切!”
“九幽……”
靈寶歎息道:“你曾是他們之中,最溫柔的人。溫柔到……自願為眾生承擔了一切罪孽!”
“並非是我為眾生承擔了罪孽,而是眾生將他們的不舍留給了我!”
九幽魔祖平靜道:“為你們守護了那麼多年九幽,我已經不能阻攔他們了!”…。。
“萬惡之源還是那個人!”靈寶歎息道:“太上說,他一生都沒有忘記那個人最後的笑容,兩次宇宙的毀滅和重塑,留下的一堆爛攤子!”
“太上已經填了一次坑,元始估計不會去填了!”
“下一次,下一次重塑諸天萬界的時候,我一定把舊天的痕跡統統清理乾淨!”
九幽魔祖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靈寶,你從來都比太上更狠。就算在太一最狠的那段時間裡,他也隻是癲而已,我很好奇,當哪天你成為太上的時候,你會不會心有不舍呢?”
…………
諸天界海的中心,一個漩渦隱隱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那便是歸墟!
一隻玉麒麟,溫柔的踏著諸天界海無邊無際的世界,跋涉到了歸墟之前。
這時候一隻大魚突然從歸墟之中一躍而起,掀起的水花在無數星辰之間灑落一串夢幻一般的水珠,仿佛有彩虹搭在上麵。
大魚搖頭擺尾,尾巴一拍,擋在了麒麟之前。
麒麟身邊一隻九首的凶鳥看著大魚麵露凶光道:“大帝,要不要我……”
勾陳妖祖抬起了手,擋住了它,平靜的搖了搖頭:“南華道尊,你一向不過問俗事,難道真要攔我?”
“麟皇,昔年你為後天生靈逆行伐天,讓位原皇之事,我等皆心懷感激。如今舊天諸神再無法涉足新天。後天生靈主宰天地,再不被先天神魔作為食物和殺戮的對象,你也再次證道。如今不安享太平,為何還要來此?”
南華道尊身後,一位帝君負手立於歸墟之前,幽幽道。
“玄天!”勾陳冷冷道:“你雖然斬妖除魔,但畢竟心有分寸,我不怪你!但太上就太過分了!我等太古五皇,反天伐神是為了眾生,但憑著太上那不分好壞善惡,一意屠戮非人族之外一切生靈,乃至削去萬靈四種造化!便太過分了!”
“太上!”
玄天上帝歎息一聲:“昔年他也是不得已……那時候他已經瘋了!麟皇,或者叫你勾陳。你如今能活著,已經是天大之幸了!妖族猶然能存於諸天萬界,業已經是太上在反省了!”
“若是再招惹出太一魔祖來!”
“那才是諸天萬界真正的至暗時刻……”
勾陳冷冷一笑:“如此,我更不能讓他出世才是!”
“我等已經陷入南華道尊的夢中,不如隨著這好夢而醒,如何?”玄天上帝隻是平靜的對著諸多妖族大聖建議道,同時袖中蕩魔劍已然出鞘。
諸多妖族大聖麵麵相覷,終究是沒有出聲。
…………
高高在上,統治諸天萬界的至高之處,淩霄寶殿上。
玉皇仰視頭頂的三清天,神色莫名。
他微微低頭,麵前是無數神祇,均恭敬羅列兩邊,無數上界下界,一切世界的先天後天神祇均落下一道化身,在這淩霄寶殿之上。…。。
玉皇凝視天界之下,懸浮於界海之中的那口漩渦一眼。
突然聽到左右隨侍神將稟報道:“稟上帝,西方聖人遠來!”
“哦?可是大雄祖師?”
神將稟告道:“正是佛祖!他撚著一枚摩尼珠,言說要與上帝談一卷經文。”
“什麼經文?”
玉皇剛想開口,就見淩霄寶殿門口,一陣清淨圓滿的光明亮起,縱然此地乃是天界最為正大光明之處,諸神也有眼前被猛然照亮的感覺。
玉皇大帝便請西方聖人進來。
在大殿之上,佛祖撚著那枚靈珠,笑道:“我欲與上帝,說三卷,還請上帝聽我之法!”
下方諸神皆交頭接耳,西方聖人固然是諸天大德,但玉皇上帝更是天庭之主。
此番佛祖突然登門,予上帝講法,著實冒昧突兀了些。
不料玉皇微微思索,便笑道:“願聽佛祖大法!”
…………
廣成道尊一路走下玉清天,便見一座道宮攔在自己麵前,內中桃花燦爛。
一位道人折下一隻,在桃林之中朝他看來。
廣成子微微點頭:“玄都師兄!”
“師弟且慢走……我這玄都宮中,桃花開的極好。正想來請師弟一並賞花論道……”玄都道尊微笑點頭。
廣成道尊微微思忖,便欣然應許。
…………
昆侖墟上,錢晨默默凝視著無量海皇和東華劍尊將徐福徹底壓製下來,縱然造物道果能無限大修,但無量海皇攜著恐怖的體量和劫波鎮壓之下,東華劍尊天刑五器將金人不斷肢解。
徐福的道果轉動,不斷重塑。
但在無量海皇的鎮壓之下,這個過程越來越緩慢。
這時候,南方一道火光化為暗金色的大日遙遙朝著此地投來……
徐福終於變色。
一眾元神眼睜睜的看著,那隻巨大的三足金烏一落下,便用爪子劃開了一尊金人的胸膛,凶劫之氣撲麵而來,金烏之首探入金人胸膛之中,啄起其中潛藏的神祇。
徐福造物道果和斡旋造化轟然爆發,那金人胸中的大世界元胎驟然崩塌。
“三界混洞生滅炮!”
大世界崩潰的爆裂元氣,赫然轟出,打碎了那隻三足金烏的腦袋。
但轉瞬間,赤紅的大日火師便已經重生。
他化為一尊炎炎火神,背負金烏雙翼,將自己手中的神祇生生撕成兩半。
金人的靈性頓時大損,縱然造物道果轉眼便恢複了其物質身軀的傷痕,亦難以徹底恢複。
大日火師和無量海皇交織在一起。
業火紅蓮悄然出現,化為大日火師手中一柄長槍。
無量海皇手中,亦有一顆靈珠落下,化為一口玉勾。
東華劍尊顯化本命飛劍……
遠處一道玄黃之光而來,一位道人倒提如意,當頭朝著一尊金人的頭顱打去。…。。
受此一擊,金人頭顱破碎,內中的神祇被玄黃之光一卷,生生磨滅。
昆侖墟上,錢晨點了點頭,一躍跳下了城頭。
紅皮葫蘆轉了轉,在神山上不斷碰撞翻滾,化為一口青葫蘆,墜落在戰場中間。
葫蘆口上金色的神籙終於掀開,內中噴出黑白兩色之光猶如太極輪轉,一位童子端坐太極圖中,手裡緊緊抓著寶貝葫蘆,警惕的朝著兩邊看。
童子的臉上被狠狠捏了一記,錢晨的智慧怪笑著,卷起神籙,投入了五方法身中間。
一點漆黑的大藥頓時落在了五尊法身之上,逆天奪予的造化頓時運轉。
五件靈寶被太極圖卷起,撞在了一起,轟然破碎。
五尊法身被一口混洞卷入其中,一直鑽入了那殘破的葫蘆裡,一切都被吞噬,隻留下三尊金人殘破無比,與兩座周天星艦停留在戰場上。
徐福喘著粗氣,抬起了頭,看著那五尊魔軀驟然被吞下。
他自然不會認為一切已經結束。
甚至覺得懷中的不死神藥這一刻,從未有過如此棘手。
讓他再次想要轉身就逃。
“三尊金人,兩艘周天星艦,這在仙秦之時也是五分之一的實力了!以造物道果加持,應該能恢複仙秦全盛時期的七分威勢……”
五行造化驟然朝著戰場中心彙聚。
徐福懷中的不死神藥亦綻放無量神輝,同樣那口混洞之中,也有一種逆天而行、詭異莫測的魔性在蠢蠢欲動。
神魔光輝交織,這片仙秦星艦覆滅的戰場,無數魂魄浮現,身後化為方丈島的周天星艦艦首上,一個無頭將軍的最後一聲怒吼從過去時空中回蕩而來!
“項羽!”
海中無數殘破的兵俑各執兵器,縱然殘破的缺胳膊少腿,乃至隻剩下一半身軀,猶然有無量殺伐之氣隨之而來。
一隻敗軍,卻依然威勢滔天。
那無頭將軍拾起了自己的頭顱,卻是一名年輕小將,他按著腰間的長劍,怒視四方。
“項羽呢?”
少傾,他才歎息一聲:“原來,我等都已經死了!”
直到看到了徐福,他才猛然抽出腰間的長劍:“徐福,你還敢來見我!”
徐福歎息一聲:“原來是王離!昔年巨鹿一戰,聽聞你率領仙秦水師覆滅於東海,我還曾祭祀過你!沒想到此地的戰場,便是項羽破秦的一戰!”
昆侖墟中,氏族誌裡的王龍象看著身邊激動的快在地上打滾的族老,秀氣的眉頭緊皺。
這下真是老祖宗活過來了!
徐福鬆開了發髻,任由白發蒼蒼在風中飄蕩。
他歎息道:“我逃了太久了!久到許久都沒有人喊我的名字了!”
“當此番,我卻是問心無愧。”
“王離,仙秦已經亡了!但始皇帝的寢陵還在,內中隨葬的諸多仙秦將士還在,甚至連我這個大方士還在。”…。。
他朝著遠方一指,大笑道:“看到了嗎?那就是不死藥,奪到它,一切就還有機會!”
王離麵色一肅,看著自己身上重新恢複生機的血肉。
他竟然有些信了。
“陛下讓我取的不死藥啊!就在前方……王離,你願不願意率領仙秦將士,隨我再衝一次!”
徐福激動的豎起一根手指:“一次,你隻要再信我一次就可以!”
“讓我們把大秦帶回來,讓如今這些殘渣螻蟻們看看,什麼叫做覆滅六國,威震天上的秦軍!”
王離終於動容。
他環視一眼,這在仙朝傾覆之際,因為信任自己,信任仙秦而彙聚而來,向著那六國餘孽開戰的部下,猛然揮劍向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秦歌無衣再次響起,無數殘破的兵俑手腳並用爬上了周天星艦。
徐福厲喝一聲,頭發瞬間失色變得枯萎蒼白,但造物道果終於完全落下,從金人所祭煉的虛幻大羅世界中,降臨在這危險的歸墟之中。
周圍殘破的一艘艘星艦浮起……
仙秦大艦隊,天下無敵,震動天上的秦軍,終於再次複活。
“彆怪我給你們這點虛幻的希望,若是你們贏了,不死藥就是你們的。”
“就讓我看看,昔年數次覆滅天庭征討,在始皇帝麾下無敵天下,遠征十方的仙秦大軍吧!”
“唯有拿出你們逆行伐天的氣魄,才有那麼一絲,勝利之機!”
錢晨的智慧喃喃回蕩。
隨著那口混洞將不死魔藥完全吞噬,這一縷尚且清醒的智慧,終於徐徐沉睡,落向那五方五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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