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的氣氛陡然變得無比凝重,眾人已然看出葭月真人,著實是無法無天的性子。
以少清的門風,隻要是他們認為對的事情,是決計不會退讓的,但龍族也是絕不肯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將承露銀盤的殘片帶走。
敖藏武乃是化神真人,而葭月真人不過是陰神,雖然少清劍派道法驚人,可以讓葭月真人仗之與敖藏武抗衡一二,但畢竟如今仍舊是龍族勢大。
攫欝攫。若是就這麼讓她把人帶走了,他的麵子也就不用要了!
葭月真人神情漠然,隻是顯露一絲微微的冷笑,將自己的弟子和韓妃、何七郎護在身後,幾位龍族太子也站到了敖藏武的身後!
四太子敖丁神情陰冷,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狠毒,六太子敖己優柔寡斷,神情踟躇,九太子敖壬則是微微皺眉,臉色陰晴不定……
巘戅久讀小說&#戅。彆家或許忌憚少清,但龍宮可不怕。
隻是明麵之上四海龍宮之主,便有四位元神龍王,而少清的元神真仙也不過三位而已。少清固然是道門嫡傳的道脈,但它們龍族也是傳承太古,底蘊深厚無比的太古皇族。
隻是少清曆來執掌道門殺伐權柄,門中多是劍仙,乃是寧折不彎的性情,慣是以劍證道,可他們龍族卻是各個享受富貴,宮中、帳下有無數美人、妖兵,數不儘的奢華用度,偌大的海域供奉一人。
有得必有失,出身便有強橫血脈,天生神通,甚至不用修煉,隨著年歲漸長便能自然結丹、老年成就陰神。
龍族得到了這般優越的條件,卻也失去了煩惱啊!
劍爭而死,少清不在乎,他們可虧大了好嗎?
帳中一片寂靜,一眾散修旁門很有眼色的安坐在座上,不敢插手少清和龍族的爭端,此時敖丁見局麵僵持,忽而看到錢晨繼續動著筷子,不顧場麵挑揀著麵前的菜肴,心中念頭電轉,忽地生出一條毒計來!
他長笑一聲,站起身來,遙遙對著錢晨抱拳道:“哈哈哈!事發突然,竟怠慢了白鹿前輩!恕罪,恕罪!”
“前輩倒是好胃口,隻是這些菜色未免太過平庸,小九行事還是不周到!來人啊!為前輩添上些好菜……”
他方才言罷,便有一位結了內丹的鐵甲龍蝦妖將走上前來,跪到了錢晨身前,隨即拔劍斬下自己的頭顱,奉到了錢晨的麵前。
一點內丹帶著妖魂投向敖丁身後的一麵旗幡之中,化為一隻張牙舞爪的蝦將。
那麵旗幡之上黑氣纏繞,似乎有無數陰魂纏繞在幡麵之上,正是一宗魔道的法寶——幽魂白骨幡!
在場之人無不色變,隻為奉上一道菜,便喝令座下的妖將把肉身獻出來,縱然這龍蝦妖將妖氣駁雜,內丹更不過是下品水準,但這般令行禁止的威嚴,卻讓人不由感慨龍族對下屬控製之嚴。
葭月真人臉色一沉,敖丁在她麵前肆無忌憚的展露魔道修為,已是讓真人動怒。
隻是她還記得自己的首要目的,乃是將身後那三位小輩安然帶回去,雖然不知敖丁搞的什麼鬼花樣,但她卻心知不可因盛怒而中了他的算計。
錢晨麵不改色,袖中拔出一並短刀,割了一片蝦肉,沾著蝦腦和金齏調製的醬汁,送入口中。
一股清甜在舌尖上爆發,那撲麵而來的鮮味,著實勝過了前世吃過的無數日料。
結了妖丹的鐵甲龍蝦,肉質柔中帶韌,厚厚的甲殼之下,蝦肉肥美的驚人,蝦腦黃更是連一絲腥氣也無,配上金齏,鹹鮮微辣,令人回味無窮!
錢晨微微點頭開口道:“極是鮮美,幾位可以都來嘗嘗!最妙的是,此蝦乃是心甘情願的獻身,肉質之中一絲怨氣也無,雖然少了些許佐料,確令蝦肉的本味更加凸顯……”
旁邊的鐵讖島主冷冷一顫,似乎想到了錢晨沾著那絕望、哀嚎、恐懼、憤怒的佐料,大啖自己的腦漿的情形。
帳中諸多修士更是心中畏懼,在此魔看來,被生生劈殺的怨氣戾氣,竟然也隻是他下菜的佐料嗎?
錢晨沒有想到,自己由衷而發的一段感想,竟然惹得眾人這般胡思亂想,隻見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著敖丁,卻聽敖丁長笑道:“哈哈哈白鹿前輩真是個妙人,這些都隻是開胃小菜,真正的開胃大餐還在後麵呢!”
說罷,他便在耳邊擊掌三下。
隨即便有帳外四個妖兵托著一個丈餘寬的大盤奉了上來,上麵用琉璃瓦罩覆蓋的嚴嚴實實的。
敖丁一揮手讓人掀開琉璃罩,隻見兩個三四歲的童子童女,被紅繩簡單捆縛,跪坐在餐盤之上。那兩個童子雪白可愛,小臉豐腴,眉心被點了一枚朱砂痣,身上的奶香味還沒散去,緊閉著雙眼,似乎無知無識,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當做血食,奉上餐桌。
坐在他們麵前的錢晨神色微微深沉,眼中的神光微微幽暗,猶然能平靜道:“太子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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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晨依舊端坐,看向敖丁,隻見他所化的人身稱得上是英氣,但眉宇之間的那股戾氣,卻讓他整個人顯得凶狠了起來!
錢晨本來還奇怪,為何此人雖然血煞之氣纏繞,但似乎並無生吃血食,吞噬有靈之物的血怨之氣。
本以為赤獠所說的種種未必是真,還待查清楚了,再行處置!豈料……龍宮又豈會向那些邪道妖魔一般食相粗魯,縱然是吃人,也是要精心處置了再吃!
若是這四太子享用的血食都是經過這般處理,倒還真不會有血怨之氣產生。
那邊葭月真人已然震怒!
她一拍桌案,飛劍已然出鞘,厲聲道:“你們這些潑泥鰍也敢!”
攫欝攫。這一回敖藏武輪到將她的劍光攔下,揮袖之間,一道真水凝聚的靈光,凝滯了劍光,在一眾龍太子麵前升起一道水幕,又聽他平靜道:“葭月真人何必動怒,那兩個小兒的摸樣,真人又不是看不透?”
“此乃無魂無識之軀,算不得人,不過如豬牛羊魚一般,隻是個肉食罷了!”
敖丁也長笑起身道:“葭月前輩怎麼連這點皮相也看不透,這兩個童子,本就是一對海外的元嬰真人夫婦,拿腹中的靈胎跟我換的。我早在靈胎蘊養之際,便設下了禁製,令其魂魄不生,猶如車河一般,隻是一個肉軀罷了!”
“爾等人族吃的牛羊魚蝦,猶然有魂魄,甚至還有吃蛟龍的,也沒見我龍族急眼啊!”
“若說物肖其類,聽聞有先天靈根人參果樹所結的仙果也如人族小兒一般,卻被人族的仙人們奉為珍饈,我這人果兒不也一樣?隻不過他那是個素的,我這是個肉的!”
敖丁眉頭一挑,對著葭月真人卻是有幾分挑釁的神色。
錢晨掃視樂一樣滿座的珍饈,也淡淡道:“我吃這些魚蝦之際,也沒想過它們可能生出靈識,會哭會笑……道門之辟穀,莫不是有此因?看透了萬物皆有靈性,見其生而不忍見其死,如此餐風飲露,勝過龍肝鳳髓?”
“說來我還真是魔性深重,縱然見其生,看見這世間萬物有靈,會哭會笑的樣子,卻還是食指大動啊!”
旁邊的敖丁並未聽出錢晨這是自我剖析,隻以為他是在附和自己,在旁邊也是仰頭大笑
“我等皆是如此,不耐他道門的那麼多慈悲……”敖丁伸手相請道:“說起來這對靈胎人果兒,乃是孤手下最好的一對了!正該獻給前輩……請!”
巘戅追書看zHuisHuKAn.cOm戅。此時錢晨已經明了此人的算計,無論是顧忌天庭也好,小心道門監察也罷!
這些龍族偷著生吞一兩個活人倒是小事,明目張膽的以人為宴,卻是不敢的。因此轉轉磨磨炮製了這無魂的靈胎出來,按照神道的法理,沒有魂魄便不是生靈,而是草木那般有靈無識之物。
縱然官司打到天庭去,龍族也有分說的借口。
厺厽 追书看 zhuishukan.com 厺厽。而自己這位‘九幽道老魔’更是無所顧忌了!依著他先前暴露的性情,絕不會顧忌葭月真人,當場大啖靈胎,葭月真人見得魔頭吃人,不當場炸了才是怪事。
屆時,龍族與她的矛盾還在其次,首先要跟自己這個‘魔頭’不死不休!
這般算計,狠毒之中透著精妙,今日若真是個老魔頭在此,敖藏武下手暗助那老魔頭殺了葭月真人,少清劍派縱然想要報複,也得把帳算到九幽道身上!至於九幽魔道?他們還怕招惹少清嗎?‘自己’助九幽道和龍族加深關係,又殺了一位少清的真傳。
回去之後,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這個敖丁表麵上衝動魯莽,實則真是個魔道種子,腹中一肚子的狠毒心腸。錢晨右手緩緩探入袖中,神色微微下垂,心中已如寒冰一般森然。
他眼中一道寒光閃過,透著一股並不熾烈,但卻堅定的無可違逆的殺意。
他不再理會什麼,而是徑自走下座,一步一步向帳中走去,來到兩個童子麵前,伸手將他們抱起,此時白鹿已經通靈而來,錢晨將兩個童子靈胎,放在了白鹿的背上,隨著白鹿回首,用兩隻如玉的黃角,托起兩個童子的小手。
許是本能,又許是天靈根的軀殼自有一股靈性,兩個童子童女小手抓伸,握住了鹿角。
敖丁看到錢晨起身便有一些疑惑,又見他明目張膽的走向靈胎,葭月真人卻還全無反應,待見到錢晨扶著兩小兒坐上白鹿,已然感覺不妥,但隻道是此魔竟是不敢招惹少清不成?
遲疑之中,卻見錢晨一拍白鹿,道:“去罷!躲得遠一點,不要傷著他們了!”
葭月真人長身而起,一彈長劍道:“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昔年大唐之世,錢晨以此詩吟送燕殊!
錢晨見得白鹿奔出帳外,一道靈光頃刻遠去,才不緊不慢緩緩轉身,與葭月真人一同麵向帳上的諸多龍族。敖藏武心中一警,剛剛握住手中的八棱銅錘,便見錢晨伸手向身後一揮,無數火焰猶從他袖中飛散而出,在他的手上,漸漸凝聚一柄暗紅的長槍。
長槍的紅纓似火飄揚,槍尖乃是無窮真火彙聚的一點金紅神光!
錢晨身著道袍,手中的長槍卻斜指身側,眉宇之間,漠然如神,他掃視眾人一眼,緩緩開口道:“爾等,皆罪無可恕!”
他心中越是盛怒,表情卻反而越發平靜,隻是將那一團怒火化入手中的長槍!
嗡,朱雀火尖槍在錢晨手中一轉,紅纓抖落出一朵盛放的紅蓮業火……
絲絲縷縷的業火轉眼間化為一團真火旋轉的風暴,槍尖在那無數飛騰的火焰之中,陡然刺出,點在了敖藏武舉起的銅錘之上。
槍身彎曲成一把大弓,隨即猛然崩直,將銅錘挑起!
葭月真人身劍合一,化為一道劍光隨即斬入水幕之中。
劍光斬破虛空,槍尖刺破水幕,劍光槍芒交織之間,化為無儘的殺意……朝著殿上的所有真龍而去。敖丁麵色劇變,神情之中幾乎不可置信,九幽道的魔頭,竟然和少清劍派聯手,這誰敢信?
劍意槍勢侵略如火,極是囂狂!
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周圍海潮已經無聲無息,環繞著這片珊瑚海旋轉起來。
那滔天海水漸漸轉動,積蓄的大勢,以錢晨的身軀為軸,彙聚在了長槍之上,槍身被這億萬鈞海水帶動的巨力旋轉,以槍身的彈性將巨力積蓄,槍尖彙聚真火最為狂暴的力量,以無匹的姿態,朝著敖藏武刺去!
兩隻以深海混銅精鑄造的八棱銅錘被這股巨力崩開,敖藏武麵色慘變,施展了平生的力氣,現出了半個原型,化為一隻半人半蛟的丈八法相,才勉力擋下這一槍。
但他的雙錘也被崩飛,整個人滑出數十步,虎口崩裂,金色的鮮血長流,渾身的龍鱗都倒豎了起來,頜下的一枚鱗片更是被噴張的血脈激發立起,呈逆鱗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