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龍宮太子駐帳之處,卻是在一處珊瑚島礁環繞的海域內,那片清澈的淺海,處處用鮫人上供的明珠點綴,把水下照的通明。
碧水清波,一顆顆栲栳大小明珠或被蚌女高舉,或是被珊瑚托著露出海麵,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映照水麵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龍宮的營帳建在這片珊瑚海中,被各色的珊瑚環繞,種種的奇異魚類穿梭其中,不乏極為罕見的品種,有的甚至便是某種靈藥,整個營帳形如宮殿。
遠遠看去,便見帳中金碧輝煌,觥籌交錯,美麗的鮫人蚌女穿梭其間,奉上一盤盤珍饈佳肴。
人間珍貴無比的紅珊瑚鋪地,珍珠猶如泥土一般灑滿地麵,其中不乏可以當靈玉使用的靈珠,就算是修道人看來,也當真是窮奢極欲了!
營帳之中,幾個鮫人舞女在帳中央翩翩起舞。
那些舞女身上,赫然都穿著錢晨曾在金陵洞天之中見過的玉蛛織女織就的天衣。
隨著她們一抬手,雲袖舒卷,香裙幔動,身上縈繞著海外上好的香料氣息,伴隨旁邊六隻手輕撥豎琴的玉蚌女和八隻觸手卷起鼓槌有節奏的敲打的章魚精,氣氛便是比起錢晨所見舞樂最為曼妙開放的大唐時代也不遜色。
更勿論那些海外土鱉了!
座上的一個個修道之士,皆是目不轉睛。
龍族統率四海,海中的精怪除了幾尊修成元神,法力通天之輩不太聽從管束之外,其他都猶如龍族的奴仆一般。
在龍宮所屬的海域,這些水族的皆是龍族的私產,中土奉為奇珍的鮫人明珠、靈蚌珍珠、珍貴靈藥、奇異精怪,乃至鮫人的菱紗、蚌族的美女、凶狠的海獸、巨鯤出產的固元靈膠都如泥土一般。
那些龍子龍孫,吃穿用度遠非中土王侯可以攀比,就算是王謝那般的世家大族,也無法比擬。
錢晨隨著敖壬踏入那營帳之中,踏著水洗磨成猶如明鏡的靈玉台階,牽著白鹿毫不避諱的便從正門而入。
此時帳中坐著的都是來自海外各大宗派的高人,即便是散修也都是修為不凡之輩,甚至連那些明顯是被長輩帶來見識一番的年輕男女,修為都不下於通法,論起來錢晨修為就算不是最差的,也差不多了。
這大帳也是一樁法寶,內中的空間你外麵看來寬闊百倍,更有種種神妙禁製,隔絕人神念探查,因此方才那般爭端,帳中能察覺者乃是極少數。
其他人隻見敖壬匆忙起身出去,不過多時便迎回來這麼一個牽著白鹿,仙風道骨的年輕道人,也是頗為驚訝。
“此乃白鹿前輩,亦是一位與龍宮早有交情的高人!”敖壬熱情介紹道。
錢晨微微一笑,左右環顧,此時他雖然是化身出遊,但氣勢卻還比真身更為氣派一些,方才一番的動手,反映到敖壬和三位陰神妖王的神情之中,自然有一股睥睨的氣概。落入其他人的眼中,便有種種的考量。
帳中的修士數十位,除去結丹境界之下的小輩,卻也有數人能入錢晨的眼中。
修為最高的兩個一個是黑袍老者,一個卻是海外蠻人,都是元嬰、陰神境界的高手。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和尚衣衫斑駁,做苦行僧的打扮,卻是引得錢晨注目,其中一個雖是光頭,但頭上卻一枚戒疤也無,頭骨隱隱有些頭角崢嶸,乃是異類出身,應是某種蛟龍之屬,卻也化去了妖氣,修了一身的佛法。
除去這四人以外,尚且還有幾人的修為頗為可看,大半有道有俗,打扮各異。
敖壬歸坐帳中,為了拉攏錢晨,卻也請他做了自己身邊上首的位置,錢晨將白鹿放歸一旁,如今他乃是魔道的身份,自然也不客氣徑直坐下,不料卻惹了兩個坐在他之下的人的惱。
那海外蠻人唇下穿著一枚金環,麵上刺滿青紋,雙耳綴著兩枚銀環,俱都是一套上品法器,號稱穿心三絕環。
此人依仗這套前人遺寶,在海外也有些聲名,人稱赤獠教主。
乃出身於靠近南海海域的一片百獠海國,有數百個海島約四五百萬人口,都是蠻獠部族,承襲了昔年百越部族上古巫教的一部分道統,亦是南方魔教的一部分。赤獠教主便是其中一部的祖師,所修的道法半是旁門,半是巫術,血腥古怪。
另一位黑袍老者,卻是海外散修出身,不知施展了什麼手段,占據了一個海外小宗門的靈島,號稱鐵讖島主。
兩人具是性情猖獗之輩,見得錢晨剛一進來,便被敖壬太子如此禮遇,心下便有不滿,但好在他們也算有些眼力,看出錢晨放在身後的白鹿乃是水精靈獸,一時摸不清他的底細,並沒有貿然發難。
敖壬重新落座,便又呼喝了蚌女鮫人女侍來,撤下那些殘羹剩菜,重新換上奇珍異果,珍饈佳肴來,各種海中的奇珍海魚也被烹調的五香十色,背殼猶如水晶一般的錦繡龍蝦,手腕粗細的七星鰻,整隻蒸熟的鐵甲蟹,這些前世聞所未聞的海味讓錢晨食指大動,被流水般的送上了,儘顯龍宮的享受!
錢晨對麵前一塊醬汁很是豐厚的赤血海參夾了一筷,顫顫巍巍的晶瑩海參入口,隻覺得一股鮮甜從舌尖之上化開,幾乎讓人忍不住連同舌頭一起吞下去。
錢晨自從靈珠化形以來,生活雖然稱不上清苦,但時間也是十有八九放在了苦修之上,平日裡飲食清淡,大多數時間也是練氣辟穀過去了。而龍宮數十萬年來窮極奢欲,隻是在吃這一字之上便有數千萬精於此道,壽元綿長的海族為了伺候好他們苦心孤詣。
此時品嘗這龍宮數十萬年積累的飲食享受,一時間讓錢晨連殺心都淡了些許,隻是專心對付美食,沒有殺人的意思了!
敖壬看著錢晨頗為滿意的樣子,也是鬆了一口氣,暗道:“這個老魔頭吃了我龍宮精心烹調的珍饈,應該不會再惦記孤這身龍肉了吧!”
他心情微微一鬆,帳中又續上了先前的氣氛來,幾番酒過,一位丹成下品的白發老者從席上站起出列,舉杯笑道:“今日高朋滿座,老朽也是厚顏奉上薄禮,為太子九百歲壽賀!”
說罷便臉色微微抽動了一絲,有些心疼的從袖中摸出一隻玉釵。
把釵兒一抖,靈光閃動之間,化為一道金虹,躍動飛出,穿梭大帳之中幻彩輪呈,卻是一件威力不差的法器,堪比錢晨出道時用的七煞幡了!
錢晨看出這件法器乃是庚金所煉,金虹之中還熔煉了一道金行煞氣,本質不錯,用心祭煉也足以用到元嬰境界了!
便又聽那老者道:“此寶乃是老朽以一塊庚金為材,祭煉而成。收入了老朽費儘辛苦才找到的一道貫日金霄煞氣,雖然禁製簡陋,卻本質上乘,便以此寶忝為太子賀!”
這老者不過是丹成下品,雖然口上說的不堪,但要想祭煉到如此地步,非得花費百餘年的苦工不可,這一頭白發,也不知多少是為此苦熬出來的。
果然這件禮物,也入了敖壬的眼。
旁邊服侍的美人看著金釵幻化異彩星曜的金虹,更是都顏色一亮,移不開眼了!
這般溢彩並非什麼神妙禁製,隻是一種喚作炫彩晶的材料,添加進去的效果,對法器的威力無有加持,但卻能反射光彩,讓法器的靈光更為好看一些。
敖壬哈哈大笑道:“真人何必客氣,這般法器端是不錯,孤王那就收下了!不知真人所求何物,隻要不求孤那幾位珍愛的美人和器物,其餘的,孤都可以賜下!”
那老者頓時喜形於色,不顧身份,躬身道:“老朽隻求一份化元靈膠便可!”
化元靈膠乃是比固元靈膠也不遜色多少的靈藥,同樣是產自鯤魚腹中,專能克製禁製,化開穩固的煞氣和元氣。
錢晨隻是看了一眼此人的修為,便知道他索求此物是為何了!修士結丹之後,若是未能丹成上品,內丹有缺,便要度過陰火,陰風,陰雷三道劫數,才填補昔日結丹的缺憾,方才能更進一步。
也有人據此劃分了結丹前期,中期,後期的修行境界。
此人應是想要借助化元靈膠,化開自己金丹之上的那層煞氣外殼,貫通丹竅,減弱陰風之劫,好讓自己晉升結丹後期。
敖壬微微沉吟,這件法器的價值固然不值一份化元靈膠,但也相差無幾了。
主要是那老者頗為花費了一些心思,比如炫彩晶這味靈材,便頗為罕見,拿這金釵賞賜自己的幾位姬妾,當能享受一番暖玉溫香了!
隨即便吩咐了左右一聲,少頃,便有仆人托著一方檀木盒走來,敖壬見此點頭笑道:“這便是真人所求的化元靈膠了!”
老者聞言大喜,不顧眾人看著。便急不可耐的掀開木盒的蓋子,看到盒中一塊青色的膠質,登時喜不自勝,連連拱手道:“多謝太子厚賜,多謝太子厚賜!”
接下來又有兩人,或是用了自己苦心祭煉的法器,或是用了尋來的奇珍異寶,求了敖壬賜下了他們所求之物。
錢晨在旁邊看的分明,這龍宮果真壕奢,這敖壬太子的身家隻怕不在司師妹之下,庫中不知存放著多少天材地寶。
甚至有修士以中土王羲之的一幅字,求了一門道法,敖壬竟然也賜下了!
稍後更是對著那一副字愛不釋手道:“聽聞王羲之乃是中土書道大家,我父王亦稱讚過其是今年來,中土少見可以自開一道,成就大神通的人物。若是那位真人還有此人的書法獻上,孤王定不吝於賞賜!”
錢晨聞言心道:“蘭亭序自建康之劫見過一次以來,我倒也臨摹過,若是不是現在這個身份不合適,倒是可以現場寫一副給你,用筆鋒打爆爾等的狗頭!”
錢晨專心埋頭於麵前的食物,一時也無心發難,但下首那兩人觀察了半響,總覺著那個一心對付麵前珍饈,宛若土鱉一樣的道人並非什麼狠角色,心下便有所動作。
這時候卻有人入帳回報道:“太子,我等截住了一艘玉筏,瓊湶宗少主韓妃聲稱與太子乃是熟識,還請太子放開一條道路,容她通過!”
敖壬笑道:“此女乃是六哥看中的人物,不好駁了六哥的麵子,讓她過去……算了!這裡既是宴請四方仙客,也不缺她一個。請她上來一會吧!免得讓六哥說我不知禮數!”
此時錢晨才從那麵前的一盤七珍海膾上抬頭起來,咽下口中鮮美的魚膾,好整以暇的等著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