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晨隨手斃殺了那名老仆,才轉過頭來,揮袖解去了少年身上的禁製。
藍衫少年身軀猛然一鬆,撲倒在地,眼角卻看到那隻神誌不清的花狐貂縮著身子蜷在角落,縱然還在‘醉毒’之中,卻也憑著小動物的本能,瑟瑟發抖,不敢造次。
錢晨正欲一揮衣袖,就要重新化為靈蝶而去,卻聽那猛然驚醒過來的少年下拜道:“前輩留步!前輩留步!”
聞言他便一甩衣袖,卷起少年,兩人飛到附近的一處小湖邊。
在少年出聲之際,花狐貂已經豁然栽倒,把雪白的肚皮露在上麵,四肢猶然在微微抽搐,宛若僵死。看到錢晨攜著少年飛走了,它才豁然翻身,撒開腳丫子就要往遠方逃竄。
卻有錢晨飛縱遺留的一縷紫煙,此時化為一道絲絛,將它捆了,一並拉向了遠方。
來到湖邊,錢晨伸手一指,將少年放下,又將那隻花狐貂塞了過去,少年手忙腳亂的接過毛茸茸的一團,看清那那是什麼後,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隨即,他便發現那隻凶惡的花狐貂,此時卻比貓兒還乖,趴在他的懷裡身體猶然還在微微顫抖。
少年摸著它的皮毛,感覺掌那那令人心憐的顫動,頓時嘿嘿一笑,光明正大的擼了起來。
看到錢晨站在不遠處,少年恭敬拜道:“可是賜予我叔父機緣的那位前輩當麵?”
錢晨笑道:“你倒是機靈,沒錯,是我!怎麼?你也想要那枚乾離七寶焰光丹。”
少年喃喃自語道:“原來害了我叔父性命,害得我不得安生的那物,竟然是一枚靈丹。”他可憐巴巴的看了錢晨一眼,卻果斷再拜道:“藍玖不敢有此念,隻求前輩救我一命!”
錢晨掃視了他一眼身後,笑道:“你怕那個華陽小婢還敢來害你?”
“晚輩資質低下,修為微末,縱然今日不被她害了,明日也是要被她害了的……隻求前輩開釋我一條道途,叫我來到這世間,不至於沒個結果!”少年恭敬叩首道。
那隻花狐貂藏在他的懷裡,看見這一幕也乖乖的趴在了地上。
隻因為耳道神正在錢晨身後齜牙咧嘴,氣鼓鼓的看著那隻小貂。
“你向在我求道?”錢晨摸了摸下巴,笑道:“也罷,方才我沒有立刻出手,卻也是考驗了你一番,在我並未出手的情況下,你卻能反殺兩人,許你問兩個問題就是!若是再殺了那通法老仆,就算把乾離七寶焰光丹予了你又如何?”
少年聞言頓時抬頭,流露出十分的驚喜,應道:“多謝前輩傳道!”
“傳道卻也未必,我自家都未通達大道,尚在道途摸索,哪裡有傳道之能。不過是回答你兩個問題罷了!”
“說吧!你第一個問題是什麼?”
若是那少年懇求靈丹,法訣,亦或是兩件厲害法器,錢晨念及於尚榮道人的前緣,也就隨手賜下了。
就算他厚顏討要那枚乾離七寶焰光丹,錢晨也是不肯便宜了諸如華陽夫人這般的跳梁小醜,當會予他一個機會,至於能不能爭取到,卻是要靠他自己了。
但這少年也是有趣,之前的那番鬥法之中,智計百出,多用手段倒有錢晨曾經的幾分風采,張口便是討求大道,此誌卻也頗有十分不俗。
錢晨骨子裡,卻還真有太上道幾分好為人師的氣質,見他問得大道,便也不吝於點化。
藍衫少年聞言忙道:“晚輩資質低劣,入道以來刻苦用功,卻也進益平平,同輩中人一個個已經鑄就道基,我卻依仗叔父,方才入門。敢問前輩,如我這般資質,如何修道?”
錢晨微微一愣,心道:“資質低劣如何求道,這般的問題,我卻未曾細想過的。畢竟我跟腳便是先天靈物,太上三寶,自蒙昧醒來後道途便是可見的,還真未有過這般的困境!”
他低頭微微思量,才開口道:“資質高低,卻是在結丹之前有說妨礙,結丹之後心誌悟性的要求,卻是更在資質之上。”
“你若問的資質隻是根骨,我這裡卻是有幾個辦法的。若問的是天資悟性……”錢晨微微皺眉,感歎道:“若是愚鈍如頑石一般的人,縱然有百般的助力,他也能走錯了路去?而那些心性不定,性情有差之輩,更是不堪造就。如這般資質低劣,除去以大毅力深深磨去那些惡頑,矢誌不渝之外,竟毫無其他辦法!”
藍衫少年愣了愣,繼而道:“那晚輩的資質,不知是差在……”
“你悟性倒是不差,不然也不會通得過我的考驗,至於心性,你倒是未曾定下,但敢問大道,也是有一分氣魄的。換作華陽小婢這般的人物,我卻是不屑於理會的。”錢晨點頭道。
“那晚輩問的便是根骨資質!”
“此事易爾……”錢晨抬手召他上前,摸了摸他的那幾兩骨頭,微微點頭道:“的確根骨不佳,但如此,隻要我替你換幾根骨頭便是!”
“換骨!”少年嚇得臉色一白,心道:“骨頭也能換得嗎?”
錢晨看他臉色有異,問道:“怎麼,不敢?換骨乃是徹底改易根骨之法,你若心虛,我還有易鼎丹一枚,乃是上古道門為根骨不佳的弟子改易鼎爐根基所用。你若服下,倒也能改換根骨,不妨礙修行了。”
少年好奇道:“如此,換骨法和易鼎丹又有何區彆呢?”
“易鼎丹乃是改易鼎爐,令肉身更加適應所修功法的靈丹,亦是鞏固你自家的根基所用。而換骨法,卻是將你如今的根基打碎,徹底重塑一遍,若說區彆嗎?其實也沒多大區彆!”錢晨笑盈盈道。
少年卻莫名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低聲道:“易鼎丹是在我如今的根基之上有所加固,而換骨法卻是徹底毀去根基,開辟一番新的局麵?如此,自然是徹底改換,才能築下更為堅實的根基。我原本鑄造根基之際,便多有貪服靈丹,所修的功法也不甚佳,所鑄造的根基本就不堪,再如何加固,也不過是勉力塗抹罷了!”
到了這裡,少年便堅定叩首道:“請前輩授我換骨之法!”
錢晨聞言暗暗點頭,這換骨法便是種植靈根之法。隻不過錢晨參悟精深之後,卻另有一番想法,想要借助外物彌補本身不足。
此番另從靈根之法外,以金丹大道參悟出了一門補天造化之術,久而技癢,正好此人撞上門來,便誑他一試。
此法倒也真是個大道,總不會讓他吃虧就是。
“須知但凡修士,結丹之後才算步入了道途,你道為何如此?”錢晨一卷飛雲兜,帶上少年,徐徐向自己暫居的樓閣而去。
少年懵懵懂懂道:“可是一顆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之故?”
“在中土,結丹分為九品,每一品都對應著不同的前途,除了金丹乃是性命凝聚之物外,便是神通種子的緣故。唯有一品金丹,才會有大神通之種,未來能憑借金丹,修成一門大神通的雛形,而修成大神通之後,神魂依憑神通而顯,便是法相、法身,這便是通法的修行之道!古修的種種境界,感應、煉氣、通法、金丹、陰神、陽神其實都是一條條大道!”
“煉氣古稱練氣士,乃是最為古老的修士,能縮拿日月,乾坤乾坤摩弄,僅憑一氣便可通天!”
“感應乃是神道修法,借助先天神祇之威,感應通神,長生不死!”
“金丹大道乃是太上正統,直入道君,陰神古稱鬼修,陽神乃是神修……”
“而通法便是修神通,由一術而通一法,由一法而名一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古時的通法道修士,不修根本功法,而是直接修行法術,以本身的元氣,借助外物、鬼神、符籙、前輩,直接修成一門法術,自然而然便擁有法力,跨入通法境界。然後再將一門門的法術修成,法力便會不斷提高,每一門法術,都是一種根基。”
“直到將數門,數十門,數百門法術融合,修成一道驚天動地的法術,那法術便會化為神通種子,等若跨入金丹境界。再以此神通為基,鑄成神魂的軀殼,便是法相,待到神通軀殼完全大乘,甚至可以拋去肉身,便是法身境界。最後法身與神魂融合唯一,成就不朽元神!”
“道門授籙之法,海外元嬰新法,佛門金身境界,都有借鑒過這般修神通的通法古修。”
“我來海外之後,便發現新法頗有借鑒古時通法修士之處,新法修士內丹打磨圓滿後,便可丹破成嬰,其中元嬰便是以金丹的本命神通修成的一個元氣軀殼。”
“所以元嬰後期,便會成就天地法相,此與古時通法修士無異。而化神修士,亦有法身。所以海外新法所修的根本功法,就等若一門本命法術,功法所附錄的種種法術,其實隻是這門本命法術的組成。到了結丹之際,爾等融彙這些本命法術,修成一道神通雛形,便是爾等的內丹。”
“隻不過爾等的本命法術,融彙了煉氣之術,結丹之時又借鑒了金丹大道。”
“元嬰成就,即有道門嬰兒,佛門舍利的影子,但根本還是神通法相!”
“最後化神又融彙神修,反倒掙脫了上古通法修士的銬製,法身僅是次位,最重要的還是修煉陽神!”
“那時,我便有了一個想法,既是如此,何不借助外物,將神通法術煉為根基,彌補自身之缺呢?”錢晨微微笑道:“這本是器修的本命法寶之法,我也將其融入了海外修行的法門之中。”
“爾等所修的根本功法若不完善,便可以外物,煉成法術根基,然後植入體內,再慢慢培育根基。如此結丹之際,便可借助其補全根基,修成更上乘的神通種子,丹成上品。”錢晨這般的想法,卻是因昔年曾見的孔雀和竹熊而生。
兩尊大妖借助天地開辟之時的先天五行之氣,陰陽二氣修成了兩門大神通,以神通求大道,並無偏差之處。
如果說錢晨所修的金丹大道,乃是參悟大道而成的一顆道種,不假外求,那通法大道便是一麵鏡子,截取大道一隅而成神通,借此神通而探求大道。
兩者都是求道之法,並無高下之分。
錢晨所欲修成的斡旋造化,更是要融彙種種大神通才能窺得一角。
換骨之法,將外物煉成天生法術的仙骨,然後修煉仙骨,煉成神通,借助結丹的機緣,將數門法術合為一道大神通雛形。
這也是錢晨對自己結丹之時,融入三枚帶有大神通的金丹,掌握斡旋造化的一種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