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入秘境之中,錢晨就臉色微微一變,在眾人的目光之中身影猶如泡沫一般,驟然潰散,化為一隻靈蝶在原地蹁躚飛舞。
羅真門的結丹修士臉色一變,厲聲道:“不對,這是假身?此人沒有跟進來!”
範存祿臉色陰沉,對那隻靈蝶怒喝道:“錢道友,你這是什麼意思?”
靈蝶無辜的撲閃著翅膀,身上傳出錢晨平靜的聲音道:“我若是你,便該多想想怎麼從此處逃出去了!”
範存祿神色大變,身邊的那位桂姨老仆聞言身影化為一道黑線,朝著頭頂的秘境出口衝去,但還沒有到頭頂海淵的洞口,便被一麵憑空顯化的黑色大旗卷起,那麵黑色的大旗獵獵展開,旗麵上三顆血色的大星呼嘯衝出,朝著桂姨身上砸落!
三顆血色大星,都是由九天星砂接引七殺星力血祭而成,殺伐之氣極為強橫。
從旗幟中砸落,猶如空中拖拽著彗尾的星辰,轟然撞在桂姨身上。
隻是一枚彗星,便打穿了她身上的護身法器,第二擊,第三擊接踵而至,瞬間便粉碎了這位結丹老仆的肉身,她的神魂一聲哀嚎,被那麵黑色的大旗隨手卷上去,禁錮了起來!
“哈哈,有了這隻老狗的神魂,我又能再祭煉一枚殺星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冷笑著,從海淵之上現身,此人接過黑色大旗,完全隔絕了眾人的去路。
範存祿咬牙切齒,顫聲道:“鐵血煞星旗!你是七殺島的哪位當家?”
“蠢貨!”羅真門的結丹真人心中暗罵一聲,這時候就算知道此人的身份又怎樣?死的更快一些嗎?他一麵暗罵自己不謹慎,隻因為這一點蠅頭小利,便涉險攪合到百舟海會的那攤破事裡麵,一邊探出靈覺小心戒備,一邊抖落袖子,放出數百隻紙鶴朝著四麵八方飛去。
這處秘境乃是地下的火脈枯竭而成,應該還有其他通道才對!
羅真門的結丹真人一邊在心中算計著剩下的人藏在何處,一邊隨時準備斷尾脫身,他暗中祭起一件法器,埋伏在自己腳下,眼睛的餘光看見錢晨所化的那隻靈蝶朝著遠方飛去。
靈蝶的身影閃爍之間,飛出百丈。
便有一隻大手憑空顯化,一把將那隻靈蝶捏住,聽得一聲冷哼道:“此人倒是謹慎,沒有真身進來,而這一道假身不知怎麼的便發現了我們的埋伏!好在辛成子道友堵在外麵,應該不至於放此人走脫!”
一個身穿黑袍,渾身都隱藏在黑袍法器之下的男子,不急不忙的從一旁現身出來!
手持大旗的男子冷笑道:“這些人已經必死,你又何必繼續藏頭露尾?”
“我等和百舟海會作對,難道還怕人知道嗎?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殺你這隻小狗的,便是堂堂七殺島的二當家——扛旗力士鐵青海。”他一拍胸膛,身後的黑色大旗驟然翻卷,又衝出了三道血色彗光。
護在範存祿身前的那名老仆,眼睜睜看著三道必殺了桂姨的彗星,朝著自己等人從來,他一咬牙,對身後的範存祿道:“少爺,方才那錢道人提前察覺不對,即刻抽身而去,一路上更沒有被煞氣迷惑。想必其真實修為,遠非如他所表現的那般!如今能救我等的,隻有此人了!”
“讓那錢道人通知商會的供奉來救我等!”
“為老祖延壽之事,定然被人泄露了出去,才會招來這麼多本會的對頭!”
老仆一聲怒喝,袖中飛出數團烏黑的雷光,炸開化為漫天霹靂亂走,如長蛇舞動,朝著那三枚彗星絞殺而去。
錢晨一點神念寄托靈蝶,將這一切看的分明,不由暗中搖頭,那七殺島的鐵青海方才出手擊殺那位桂嬤嬤的時候,顯露的法力便已經遠超這兩人,也隻有那位羅真門的結丹修士能匹敵一番。
但這老仆出手之際,居然還留了一分心神護住身後的範存祿,讓人不知是讚歎他忠心耿耿,還是笑他輕敵大意。
麵對遠超自己的大敵,他也配留手嗎?
錢晨更沒有立即出手的意思,此番因果應該是百舟商會的對頭準備對付風陽真人,乃是百舟商會這些年積累的人劫,和他一介散修錢晨又有什麼關係?
果然,隻是兩枚血色彗星落下,便將這漫天陰雷震碎。
就在第三枚血色彗星連同那麵黑色大旗,就要一並落下,將那老撲也收入旗中之際。錢晨化身的靈蝶一個撲閃,便從那黑衣修士真氣凝聚的大手之中飛了出來,靈蝶處於真幻之間。
這一刻,錢晨正在海淵之上,閉目陷入了夢境之中,一道劍光自海麵之下橫斬而出,瞬間斬裂虛空,將錢晨攔腰砍斷。
但劍光猶如斬到了虛影之上,從錢晨的身上透過,這一刻靈蝶化為了實質,黑袍修士咦了一聲,真氣凝聚的大手祭起一道法器,定住了靈蝶,但此時靈蝶化為虛幻,遁入了夢境,夢中的靈蝶頭頂觸角垂落一絲雷光,融入那殘餘的絲絲雷霆之中。
而外界的錢晨的身影卻驟然化為實質!
他冷冷掃了眼黑色的海麵,揮手招來少清的信物飛劍,彈指間劍光迸發,釘入了海中,劍光貫穿了重重海水,破入那一處礁石之中……
一切隻在轉瞬之間,真幻的轉變隻如一夢一醒一般,了無生息,毫無異象。
黑袍人死死盯著自己掌心的蝴蝶,不知這詭異的變化,究竟發什麼什麼?
殘餘的電光回卷,一道微不可查的青色雷霆,粉碎了砸下來的最後一顆血色彗星……
鐵青海一聲悶哼,大旗回卷之間,層層疊疊的鐵血煞氣浮現旗麵,來回衝刷,才將那點電光消弭,那一點強橫的電光,饒是他已經結丹中期,也有一絲心悸之感。
這一道雷霆的威力,已經是神雷級數。就算神宵派結丹真傳出手,隻怕也不過如此而已!
鐵青海一聲悶哼,喝道:“諸位還在看熱鬨?若是走脫了這些人,驚動了百舟海會,我等還有機會對付那風陽老狗嗎?”
虛空之中輕笑一聲,一朵粉紅的桃花冉冉升起,伴隨這一個曼妙的身影猶如粉紗帳幕的桃花煞氣,伴隨著那朵桃花法器,將三位試圖逃離的通法修士定了在原地。
一隻巨大的獨角紫虯也自從眾人腳下蜿蜒而來!
紫虯豎起上半身,隻是一甩尾,便將幾位通法修士祭起的法器掃落。
那些法器身上靈光灼灼,顯然皆是精良之器,但砸在那紫虯身上,隻在那密密麻麻的黑色鱗片上,砸出一點白印來。
紫虯身上傳來滔滔江河洶湧之聲,一道玄黑的水光在紫虯身上憑空卷起,猶如濁浪翻滾,水光斂聚,化為一道玄光伴隨著那條翻江倒海的巨尾,朝著眾人重重的砸下去。
老仆出手護住範存祿,不料那粉色桃花,鐵血大旗,紫虯內丹突然同時打出,將他生生斃殺!
範存祿心中一片絕望之色,顯然這一切都是彆人布置的殺局,他幾番試探這處險地,其中便有這隻紫虯據守,殺了他不少道兵,但今日一見才知道,此蛟竟然是由人所豢養。東海有龍宮駐守,故而蛟龍之屬甚多,若是天生地養的妖蛟還好,如果蛟龍之屬一旦修行了道法,神通法力便會遠超同級的修士。
而能豢養蛟龍者,又無一不是修士中的強者。
如此僅憑這一隻惡蛟,背後那人便能足以留下他們所有人。
但今日算計他的人,僅是已經出手的便有四位之多,據說還有一位留在外麵,想來是防備他們有什麼辦法衝破了此地的阻隔,傳遞出消息去。
而自己先前請來的那為錢道人十分神秘,一道假身居然將所有人都騙了過去,更在進入陷阱之前便識破了埋伏,以此人表現出來的聰明,就算成功逃脫,也大可抽身而退,不去沾染這等麻煩事!
範存祿福至心頭,麵對那隻被黑衣人他擒拿在手中的靈蝶,指天發誓道:“錢道友,你若能救我等脫身,我願在此立誓,必為道友拿到心儀的靈根靈植!若違此誓,叫我為心魔所噬,百劫不得超生!”
扛著黑色大旗的鐵青海冷笑道:“你還指望外麵那人來救你?他是有些本事不假,這道假身我等就未能看出來……”
黑衣修士捏著靈蝶,冷笑道:“是蜃氣!雖然這道蜃氣十分單薄,但此人的幻術實在高超,而且這化為假身的靈蝶,給我一種若真若幻,仿若分身的感覺,並非尋常的傀儡!”
“我瞧那人,最高也不過是結丹境界,不然逃得應該是我們,他有些本事應是不假,但如是說能殺得了外麵的那位道友,卻有如何可能?好叫爾等知道,這次我們來了多少人對付你們百舟海會,外麵防備你們最後的求救手段的人是誰?”
範存祿眼睛血紅,盯著他道:“是誰?”
鐵青海仰頭大笑道:“昔年風陽老狗為了成道,扶持了一個劫修團號稱海狼會!其魁首血狼劫掠往來的商船,甚至攻打各處的港口島嶼,殺人無算,待到為風陽老狗收集了足夠的怨念血祭之後,卻又被你百舟商會反手剿滅。豈料血狼早就防備著你們動手,將這些年積累的巨大財富,全都轉移埋藏,留給了自己的後人!“
“風陽老狗不在乎這點財富,而你們五大世家卻貪婪的緊,千年之前,終於叫你們找到了血狼的財富,將其後裔建立的家族屠戮一空,徹底掩埋了爾等的醜事!”
“但你們為什麼不想一想,血狼都知道狡兔三窟為自己的後人留下一份家業,他的後人又如何不防著你們?彆忘了!血狼橫行之際,殺了多少結丹甚至元嬰修士,憑的是什麼?他的後人害怕泄露此時,不敢修煉那驚天神通,但你們五大世家屠戮之後,僥幸逃生之人,便再無這等顧忌!”
範存祿臉色一變,顫聲道:“磨劍染海的血衣侯!”
“沒錯!就是我七殺島的大當家,昔年屠戮土木島,在海邊洗劍,血染海疆的血衣侯!”
鐵青海冷笑道:“我也是昔年血狼的一支後人,先祖怕我們沾染禍事,禁止我們修煉七殺大術!但沒想到,我等已經隱姓埋名了,你們五大世家還是不肯放過。如此,再禁七殺大術又有何用?”
“鐵血大旗、血瀑劍術、藏靈蘊血、百殺求空、血影遁法、尋血秘術,除了最後一術天魔化血先祖自己也沒得到之外,為了不讓爾等發現端倪,大當家以絕世天資,融彙六術,練成寂滅生殺的無相血影劍法!”
“爾等百舟海會失蹤的那三位結丹後期的長老,你可知他們是怎麼死的?”鐵青海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冷笑,盯著麵色慘白,幾無血色的範存祿,獰笑道:“沒錯,就是我們七殺島圍殺的!”
他一指那黑衣修士,冷笑道:“此人多半是你們生意上的對頭派來的,藏頭露尾,不敢顯露真麵目!”
黑衣修士冷哼一聲,揮袖並不解釋,範存祿在在心中不斷猜測此人是哪家商會派來的!
鐵青海有一指那朵桃花法器下的妙曼身影,道:“這位藏玉妙音門的女修,小狗可認得?也是你先祖留下的債。”
女修盈盈一笑道:“我妙音門舍了一代弟子的清白,傾力相助風陽子化神,豈料你祖師落井下石,非但不應諾交出那筆剩下的巨資,反而翻臉奪我門中至寶……沒想到今日,他壽元竟然真的將儘了!真是報應不爽!說實在的,本門先前還不敢確定,才與人設局,透露出此地有你所需的幽魂雲母的消息!”
“如今非但確定了風老鬼壽元將儘,還猜出了爾等準備煉製的延壽丹藥。”
黑袍修士平靜道:“畢竟我們同時放出了十三種用於不同延壽丹藥的靈藥消息!雖然你們很聰明,將所求的靈藥混雜在其他種種靈藥之中,但依據你們下手的決心不同,也有你們五大世家自己人通風報信的緣故,我等才終於鎖定了其中一種……那便是唯一需要幽魂雲母的黑天轉生丹!”
“風老鬼化神有缺,終於不能再強行延壽!所以你們便想煉製可以叫人完美奪舍一次的轉生丹!”妙音門的女修冷笑道。
範存祿死死盯著幾人,羅真門的結丹修士臉色也更加難看,聽範存祿道:“所以,先前海市之中出現的函光仙芝草、先天靈胎光都是爾等出售,用來試探我百舟海會的?”
“沒錯!”鐵青海道:“為此我大哥血衣侯親自出手,劫了你們範家的商船,搶走了九翎鳳眼草!”
範存祿心中更是絕望,血衣侯自從闖出名號來後,與人鬥法,劫掠修士從未失手。
其在風聞樓潛龍榜上的名號,也是實打實的殺出來的,據說此人殺敵之時,以奇異法訣掠奪人精血,融入飛劍之中,可以燃燒敵人精血化為劍氣,增加飛劍的威力。
故而對敵之際極為嗜殺,渾身纏繞精血猶如浴血,才被人稱為血衣侯!
這樣精於殺戮的修士,以一敵多位結丹真人都隻是等閒,沒有四五位結丹後期的高手,絕對抗衡不了他。
押送九翎鳳眼草的船隊,隻是結丹修士便有九人之多,遠不是他自己孤身一人請來幾個幫手就來此地冒險可比的,血衣侯固然有幫手,但能襲殺一整個船隊,其劍法之可怕,已不用在提。
今日這一局,怎麼看都是十死無生的殺局。
就在範存祿麵露一絲狠厲之色,準備引動自己體內的禁製之際,卻發現自己手腳發軟,甚至連一絲神識都提不起來了。
看到他驟然癱軟下去,黑衣修士冷笑道:“不是為了防備你自戮,我等何苦說那麼多?”他轉頭對妙音門的女修讚歎道:“妙音門精心煉製的七妙化元香,果然不凡!如此,我們可以慢慢炮製他,定要拷問出風老鬼準備的廬舍是何物!”
妙音門的女修掩嘴笑道:“道友謬讚了!奴家有一百種方法,叫他開口呢!”
“還想逃!”鐵青海拎著羅真門的那位結丹修士,冷笑道:“你倒也謹慎,知道此地殺機暗藏,不敢擅逃,中了七妙化元香的滋味如何?你是結丹修士,拿下可不容易……”
他對那巨大的紫色蛟龍一點頭,蛟龍張口吐出了一位身材枯瘦的修士,他渾身粘液,手中卻抓著一個神似羅真門結丹修士的偶人。
此人嘻嘻笑道:“非得又我暗中下咒配合不可!就怕你心下一橫,殺了旁邊這小子!”
左元道士渾身癱軟的絕望閉上了眼睛,心中暗歎道:“終究還是為這點人情,賠上了自家的性命去,所以修道人萬萬不可欠人家的因果啊!不知我死後,金雞觀是否還能維持下去,那幾個劣徒,可千萬不要墮了祖師的道統啊!不知錢道友能不能逃出去……那血衣侯如此可怕,難啊!”
鐵青海將頭微微一仰,看向頭頂的海淵,皺眉道:“大哥怎麼還沒斬了那人回來?”
黑衣修士冷笑道:“我等彙聚至此,便是為了從這小子腦袋裡撬出風老鬼準備的廬舍相關的線索,我們排除了五大世家這麼多人,就這小子可能知道一些消息。若是從他神魂之中挖不出什麼消息,還要勞煩紫虯道友,將他煉成巫偶才是!”
紫虯吐出的那老者喋喋怪笑道:“那是自然,爾等隻管相信我的手藝,隻要這小子不遇到元嬰老怪,絕對沒人能看不出什麼來!”
其他幾人聽到他那古怪的小聲,心中具是一寒,此人實在太過古怪,他們甚至分不清他是某位培育了紫虯的散修,還是那隻紫虯才是它的本體,而這幅肉身隻是它偽裝的軀殼?
但眾人聯手,本來就隻是為了對付風陽真人這個老怪物,相互之間隻怕是利用居多,就不用談信任這種小事了!
“風陽老狗乃是梟雄性子,其不是沒有轉世重修的機會,而且他若肯舍了肉身,將陽壽轉為陰壽,在苟延殘喘千年也不是不可能。如此情況下,他為自己準備的廬舍,定然擁有極大的秘密!應該是他準備彌補自己修行缺憾的一個後手!”黑衣散修獰笑道:“我們若能奪得他為自己準備的廬舍……”
“什麼秘密!”海淵之上傳來一個好奇的聲音。
隨即一個滿是血汙的人頭被扔了下來。
鐵青海這一刻整個身軀都凝滯了,他止不住的顫抖著,死死盯著那滿是血汙的人頭,他扒開人頭的亂發,露出那個和自己有些相似的麵孔,歇斯底裡的發出一聲渾然非人的淒厲哀嚎:“大哥!”
錢晨擦拭著手中的少清信劍,在礁石上就地一蹲,探頭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海淵,對下方的人道:“什麼秘密?能說給我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