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給我的感覺,唔!很奇怪啊!”
錢晨以望氣之術觀望這幾人的氣運,總感覺虛而不實,有一種浮在表麵的感覺,而且他們行事作風,總有一些熟悉。
錢晨眉頭微微一皺,心想反正自己是看熱鬨的。
這幾人既然千方百計,想要混到應劫之人身邊,成全他們又何妨?
“你們逃避追殺,行蹤既然已經暴露,後麵大股追兵來臨在即。為何不和這幾人稍作接觸?”錢晨低聲對知夏道。
知夏有些遲疑:“這幾人居心莫測,我打算趁著追兵還沒來,帶著張懷恩潛江逃走,轉另一條路!”
錢晨平靜道:“這操使蠱蟲者,比起你來,本事如何?”
知夏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錢晨的意思:“正麵對敵,他不是我的對手,但蠱蟲這東西詭秘難防,若是他暗我明,不免也有些凶險!”
“但這等人物,在追殺你們的人中隻是小角色!”錢晨解釋道:“若是真的有你們登船的確切消息,他也就不用隨身帶著你們的畫像了!對方更不會派出一個正麵還不是你的對手的殺手,來追殺你們!這張畫像,說明你們的敵人必然在你們回建康的路上,布下了天羅地網。而你們隻是恰好撞上了此人而已!”
“而此人一死,甚至不用他將你們的消息傳回去,都會如同觸動了蛛網的獵物,接下來,真正的殺手才會接踵而至。你們唯一的機會,其實是在天羅地網真正形成之前,加速逃出羅網中,而不是換一條路!”
知夏不解道:“為什麼?”
“改換陸路之後,速度會比水路慢上許多,看似行動的隱蔽,實則是方便敵人在你們的前方十麵埋伏,完善布置。潛逃之要,是不斷拉扯敵人,使其不能形成嚴密的包圍圈,不然就算藏得再嚴,也有被抓出來的時候。”
“所以,你們唯一的機會,其實是加快速度,趕在他們的包圍網形成之前衝出去,然後拉扯追兵,形成破綻,逼迫敵人後隻能調遣高手在前方截殺!”
知夏也明白這個道理,微微點頭道:“江湖逃命,一旦暴露,便不可心懷僥幸!逃命的速度最重要!”
既然乘船順流而下,前往建康最為快速,那麼就不能輕易下船。這樣一來,就不得不麵對道袍男子這幾人,既然他們聲稱是來援救自己一行,便是一股助力。
與其接洽一番,也成了知夏等人最好的選擇。
跟知夏說了這些後,錢晨便不去理會還躲在樹後麵的張懷恩的意思,讓耳道神打開了屏風,從幾個輪回者的視角去看,卻是看到了那麵屏風上的畫麵好像突然活了過來。
原本就一直隱蔽的關注著屏風的道袍男子元皓,臉上露出一個極為生動的驚詫表情,讓錢晨心中一動,暗道:“演技不錯啊!都快趕上我了!”
“嗯!就是其他人的演技差了一些,除了女人天生就是演員,其他幾人就有些……”
遊俠的驚詫之色,就略顯僵硬,書生的表情甚至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好在眼神略顯有些深度,可以掩飾演技的不足。
而那大大的張開嘴的猥瑣矮小男,更顯得有些過火浮誇。
一株水墨潑就的柳樹,在屏風前顯化,樹下墨色渲染的小草驟然生動。打通了屏風上水墨畫的空間界限,好似畫中的世界延伸到了屏風外,讓整副畫都立體生動了起來。
錢晨端坐畫中,臨案踞坐,右掌依地,左手托著觴羽杯,身旁的知夏穿著麻布衣裳,劍鞘之上也纏了一圈麻繩。
他將劍鞘橫在膝頭,盤坐在地上,在錢晨的身後,對著幾人審視。
道袍男子元皓郎笑道:“幾位朋友在暗中看了我們這麼久,也應該知道是敵是友了吧!”
錢晨舉杯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道袍男子元皓帶著幾位輪回者踏入畫中,眼神掃過躲在樹後,緊張窺視的張懷恩一眼,眼神一凝,他倒並未掩飾自己眼神的變化。
而他身後的女子杜秀娘,看到不遠處溪水旁,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一行人一樣,還在談笑宴宴,曲水流觴而飲作詩的一眾文士,神色便瞬息凝重了許多。
在隻有他們小隊能察知的神識頻道中,杜秀娘凝重道:“張懷恩身邊保護他的人實力不弱,畫道已經達到筆下生靈的境界,這樣的人隨手一副畫,便是一種法術。”
遊俠道:“我們這一方的劇情人物實力強大,不是一件好事嗎?”
“喜憂參半!”元皓道:“若是張懷恩一方的實力弱小,對我們完成任務可能沒有什麼幫助,但也不會造成太大的阻礙。我們能很容易便能將張懷恩控製在手中。”
“但他那一方如果實力太強,我們獲得他們的認可就更加困難,畢竟雪中送炭,總好過錦上添花。”
“如果前期我們沒有營造出足夠的‘勢’,那麼後期張懷恩背後的皇室派高手來援,我們很容易被邊緣化,對完成主線任務二尤其不利!”
錢晨舉杯對幾人笑道:“張中正受朝廷欽命,卻在東南吳越數郡遭到南方世家追殺。我等倉惶逃回建康,實在已經是驚弓之鳥。幾位仗義來援,不知是由那家世姓引薦,日後我等好回報一二!”
元皓抱拳道:“在下一行隻是無名小卒,恕難通名!”
他話一出口,便能感覺到麵前這少年道人熱情稍淡了些許,旁邊那位持劍遊俠,眼中也平添一分懷疑,躲在樹後,初時麵露喜色的張懷恩,更是失望,對幾人的冷淡了許多。
對此元皓早有準備,誰叫他們不舍得功德,進入任務前沒有買一個氏族身份呢?
他知道,地仙界魏晉之時,對世族身份看的極重。沒有世族身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必然是會有許多不便之處。
但……那些世族身份,也太特麼貴了呀!
僅僅是一個氏族誌上的小氏族,便要五百功德,郡望世家的邊緣子弟都要一千功德。諸如傳承能追溯到諸侯並起的百家之時,有著家傳經學的氏族,更是昂貴,居然還包括一部分功法的價格。
至於王謝兩家,乃至上古人皇,中古諸侯世家,就算是旁支子弟,賣了他們也都買不起。
隻是為了一次普通的任務,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鐵定是要虧本的。元皓自然不可能這麼做。
所以,他能拿出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就相當有限了!
“張中正天下景仰,東南世家圖謀不軌,意圖謀逆,早有正義之士不欲令他們陰謀得逞。我等便是為此,特來相助!”元皓一臉正氣道,同時他也遞出了一枚玉佩。
“謝家門客麼?”錢晨認出了他們出示的身份。
元皓看到錢晨臉上浮動的神色,暗道:“這一百功德兌換的謝家門客身份,還是值了。若是後麵能搭上謝家的線,那就什麼都賺回來了!”
聽聞此言,見到了謝家門客的身份玉佩,錢晨也露出滿意的神色。而樹後的張懷恩,聽到天下景仰的時候,就不由麵露激動的神色。
而後道袍男子的話,也打消了他許多懷疑。
畢竟司馬家雖然軟弱,腐朽,但卻依然是大晉正統。無論什麼時候,正統都自有其一批擁護者。
就連張懷恩自己也覺得,他為了朝廷打探出孫恩欲反的證據,也是心懷大義,德行高遠的名士。
名聲傳出去了,自身之品都要提高兩級的。
因此,因為這等正統大義,來了一批江湖義士相助,在張懷恩的觀念之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倒是知夏,自己就對正統不太感冒,自然也就不信這一套。
在他看來,這些人應該是希望孫恩謀反之事被拆穿,引發司馬家和孫恩全麵衝突的北方世家派出的人。
“……死了的那人,乃是吳郡世家派出查探的殺手。擅長操縱蠱蟲,放蟲欲暗害我們,被我等引動蠱蟲反噬,將其殺死。但他查探到張中正在船上的消息,必然被傳出去了。很快就會有高手趕來截殺,但我等已經無法棄船!”
錢晨麵色嚴肅,和元皓等人說起殺手的事情。
“看此地的布置,潛伏到船上的殺手必然不止此人一人。他們在暗中窺探我們許久,可能掌握了很多情報。而且我等殺了此人的時間不短,他們隨時有可能發現蹊蹺。屆時他們無論是破壞此船,還是接應後麵趕來的高手,都十分麻煩。”
“還請諸位義士,為我們除掉這些人!”
知夏麵色有些古怪。
這些人身份尚且不清不楚,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托付大事呢?
而且錢晨好像隻是他們在路上偶然遇到,身份不必顧忌的人,說起來,若是江湖義士的身份,可信度是一分,謝家門客可信度的三分,那麼錢晨這個十六公主之友的身份,可信也不過八分而已,要請他相助,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什麼時候,錢晨就好像他們之中,護送張懷恩逃回建康的主持者呢?
看到錢晨好似主持此事的人一樣,與那些來曆不明的人士交涉,知夏心中感覺有些古怪,但還是默認了錢晨的舉動。
畢竟,他也不知道怎麼和這些人說……
他隻會殺一殺妖魔鬼怪,就連這次護送張懷恩,都是因為一個不得不償還的人情而已。世家那一套道道,他也不會啊!張懷恩又是一個廢物……這樣的情況下,難得遇到一個可以相對信任的靠譜的人。
他偷個懶又如何?
大不了情況不妙,就拉著張懷恩繼續跑路吧!
元皓等人聽聞了這種熟悉的要求,自然而然的感覺,這是他們獲得張懷恩信任,正式加入護送團隊的考驗。這種仿佛輪回之主任務一般的流程,他們實在太過熟悉。
自然而然的,也就應承了下來,完全沒有考慮自己這種態度是不是違反了常理。
因為輪回者的常理,和世家的常理並不是一個規矩。
“果然……這種熟悉的感覺!”錢晨扮演著發布任務的劇情人物,敏銳的察覺到這些人態度的不協調之處,這種十分適應的態度。
他很輕易的就簡化了他們之間的信任關係,由一群互不信任,來曆可疑的各方利益代表,變成了發布任務的NPC和執行任務的輪回者之間的關係。
劇情人物不必考慮這些人懷著什麼打算,又代表誰的利益,有沒有背叛他們的可能,是不是敵方臥底。
隻要發布了任務,輪回者也不考慮自身利益,背後勢力的相關利益,此事的後果,乃至自己的私心,因為完成了任務,離開這個世界,這些後顧之憂都不存在。
完成任務已經成為他們的本能,完成任務就能獲得獎勵,想要完成大的任務,就要先完成前置任務。
這便是——主神的調教!
“輪回者嗎?”錢晨心道:“現在還不能確定……再試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