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營地最大的那塊空地之處,就漸漸彙聚了許多人,往來的商旅遠的從波斯弗林而來,近的也是從西域昭武九國起程,一路上奔波勞累,更是要提起警怯,防備各種意外。如今到了這簫關之下,有大唐的官吏管理,大家都放下了幾分警惕。
便就著夜色,熱鬨了起來。
甚至有關中的軍士,卸下了盔甲做常服打扮,也來這裡湊熱鬨。一時間,牛羊馬奶釀造的酥酪、醍醐,烏梅、葡萄、蔗榨汁的漿,還有劍南的燒春、富平的石凍春、河東的乾和葡萄、烏程的若下,配上胡麻餅、湯餅……
而錢晨所在的這個商隊,行了一路,人人身上都風塵仆仆,但路上也沒地方洗漱,莫說這欄子裡連個水井都沒有,要打水還得去附近流入涇河的城西川,就是一路上經過的驛站,也不提供熱水。
胡商一身風塵,帶著烤好的羊肉找到錢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篝火旁邊的錢晨一身清爽,靠在駱駝上卸下的羊毛氈上,悠閒的喝著葡萄酒。
“客人你趕了半天的路,為什麼連酒氣都沒有了?”
一路上錢晨對這商隊也有些熟悉了,知道這名胡商喚作史婆陀,也是粟特人,史乃是昭武九姓之一,他們從波斯販賣物產到大唐,一年都走不完一趟,最大的夢想就是賺夠了錢,到長安做一個放印子錢的大商人,就此定居在長安。
錢晨接過史婆陀遞上的羊肉,那羊肉盛放在盆中,大塊的帶著湯水。
錢晨用小刀將肉切成小塊,用刀尖插著吃。
抬起手來,一攤掌,那塊色澤純青的玉佩就墜在他眼前,錢晨咽著羊肉道:“嗯!看到這玉佩了嗎?”
史婆陀眼睛都移不開了,隻跟著那玉佩擺動。
錢晨揮手收起道:“避塵!”
“這……這塊玉佩……價值多少錢?”史婆陀期待道。
“我用了一斛珍珠換的!”錢晨騙他道:“都是小拇指那麼大的南珠……”胡商發出嘶嘶的吸氣聲,低聲道:”難怪我拿羊脂白玉馬來,郎君都不肯換。前些年於闐獻上的五色玉珠,據說有五避之能……很是得大唐皇帝的喜愛。那獻上玉珠的使者,甚至被留在了長安做官……“
五避之能,便是能避水,避火,避塵,避暑,避毒。
但這等奇珠也要看品質,錢晨記得輪回之主那裡有一件靈寶喚作定風珠,乃是後天靈寶,定一切神風罡風,價格高達八十萬道德。但海中大蚌所產能避水的異珠,就隻有三十功德一枚,他手中這枚能避塵的玉佩,還是在武陵坊市買的,總共也沒有花了他多少信符。
價格論起來,也就和史婆陀所用那件發出黃沙的法器差不多。
主要是那陸地行舟之術,太過緩慢,也就是帶著一隊人,以前世早年綠皮火車的速度行走。
如錢晨的烏雲兜一般,展開來能帶上近千人高空飛遁,速度不遜於大型客機,那才是上好的法器。
胡商一臉羨慕,他低聲問道:“我也想尋一個門路,獻上寶物,看看能不能討一個官做。”
錢晨搖頭道:“於闐使者能做官,是因為他已經是於闐的使者了。大唐有留外國使者做官的傳統。你獻上寶物或許有賞賜,但想要做官,就難了。”錢晨也在考慮這件事情,此次任務,最好還是要進入長安的上層才行。
妙空選擇這個任務世界,考慮的其實是挺周祥的。
這個世界對於妙空來說,乃是曆史,對於燕殊等人卻是未來,而對於錢晨,乃是被魔改過的未來。
就像錢晨隱隱約約知道這玄帝盛世隱藏的禍患是什麼,本次任務的主線,應該也與漸漸做大的胡人降臨,特彆是那任務背景之中的安、史有關。輪回之主提示的四個關鍵人物,錢晨自己就能排除兩個混淆視聽的疑似答案。
但在這個胡人小商人都會法術,關城能高三十丈,大唐的玄甲鐵騎用武道修為來劃分,統統都是先天強者,錢晨第一個輪回世界如康千燈這等江湖俊秀過來,能被玄甲鐵騎一個小隊長砍翻。
而且大唐明顯有鬼神庇佑,錢晨實在很難想象,安祿山的胡兵是怎麼過的了潼關的!
所以錢晨也不敢以自己所知,去揣測主線任務的發展。
最可靠的還是混進李唐上層,尋找主線任務的線索,同時暗中留意妙空的蹤跡。
錢晨原本想抄幾首詩來揚名,等到他到了長安,對一對當世的詩人大作,就知道自己還能抄哪些了。實在不行,還有幾位晚唐的詩人可以抄。孟郊、韓愈、白居易、盧綸、李賀、李益、劉禹錫雖然有些對不起詩人,但若能挽回安史之亂,想必這些人傑,大可繼續歌頌盛唐,而不必感懷盛世的沒落了吧。
但除此之外,還要做足準備。
除了司傾國使用因果轉生符,必然會頂替一個有權有勢的身份。
燕殊以武藝劍術,靠著劍法神通揚名。
寧師妹走藝術路線,舞動京師。
這幾條都是比較合適,能進入千秋大宴的身份。就算這些路線都沒有混出頭,錢晨還有兩手準備,一個是大黃雞鳳師去賣身,他向胡商打聽過了,長安鬥雞走馬的貴族子弟頗多,就連玄帝也好這一口,錢晨就不信一隻都快結丹的雞還殺不出鬥雞場。
雖然有些對不住鳳師,但為了任務大計,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而且錢晨以自身所見這隻雞的操守來看,隻要靈丹到位了。它根本不管這些。
又或者錢晨以琴會友。
聽聞玄帝也是一個音樂愛好者,錢晨就算古典音樂素養比不上如今的大家。
但拿出後世合聲以及十二平均律發展到巔峰的多聲部交響樂,想必還是能引起玄帝這位資深音樂愛好者的注意的。
畢竟那位可是上朝時無聊,能在手上按著模擬的笛孔假裝吹奏的發燒粉。
實在不行了,李唐和錢晨還有點香火情,還能冒充樓觀道弟子混進上層。談玄論道嘛!錢晨自己隻會劍上論,但司師妹和寧師妹乃是魏晉土著,裝模作用起來,應該難不倒他們。
“聽聞司師妹那裡有一本王羲之手書的黃庭經,實在不行,我拿著這本書也能引來玄帝,莫說他了,就算是他那個英明神武的曾祖父來了,也要乖乖拜在王羲之的名字之下。”
“他們一家可都是王粉!”
錢晨暗自發狠道,隻是這樣,就有被妙空看穿身份的隱患。
之所以跟著商隊去長安,也是為了有一個明確的來曆,比起孤身一人來到長安,更不引人注意,日後揚名了。也能給有心人打聽來曆的一個線索,而不是突然出現那樣突兀。
胡商一臉扼腕歎息的神色,錢晨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進了長安,你若真有寶物,我可以為你引薦一位貴人。”
這胡商也是預備方案,實在不行,錢晨就隻能用那招用爛了的招數,開一場長安丹會,那位玄帝求仙問道也是資深愛好者,想必也能引起他的興趣。借助胡商的門路,還可以曬寶物,用觀世音誆他曾祖父的那套路,錢晨也有三件太上傳道的至寶。
冒牌八卦爐,山寨恍金繩和偽造玉淨瓶。
借那長安那些胡商的門路,把這三件寶貝都吹出去,觀世音忽悠那唐皇都需要地府造勢,錢晨沒有他那麼大的手臂,也當用一些營銷手段,將這些寶貝的消息送到玄帝的耳中。
錢晨定下了這數種套路,就不信玄帝他上不了鉤!
胡商大喜過望,對錢晨道:“貴客,這外麵有許多熱鬨,我那邊很多夥計胡姬,都去最熱鬨的地方表演去了。等她們回來,我請貴客睡一個最漂亮的!”
錢晨斥道:“我豈是那般不正經的人,你說的熱鬨在哪?我去看看!”
出了帳篷,外麵果然極為熱鬨,許多商人都在喧嘩交好,那最大的一灘篝火處,許多胡人胡姬,隨著彈奏的西域音樂聲起舞,看的從關中來過夜的軍士們連連叫好。有的急不可耐的拉起胡姬,就去了旁邊的帳篷裡。
雖然是承平已久,西域早就臣服於大唐,簫關數十年來都沒有狼煙。
但如此軍紀渙散,也足以說明大唐這盛世之下的隱患。
胡旋舞熱情,胡騰舞矯健,錢晨甚至看到十四五歲的少年將羯鼓放在地上,自己在小小的鼓麵上翻騰舞蹈,這還是一位漢家少年。
周圍熱鬨一片,早已經不分胡漢,一並歡樂。
錢晨看到白日裡見過的那位西域小國的公主,此時正在跳彎刀舞,她的手臂柔若無骨,手持兩柄鑲嵌寶石,寒光雪亮的彎刀。舞步敏捷,手持彎刀舞蹈輕盈。舞步和武步的差距隻隔著一線,那世間舞步,要麼源於祭祀,要麼源於搏擊之術。
而源於祭祀的舞步,往往也融合了捕獵,搏殺的動作。
畢竟祭祀活動,也常常與捕獵,戰爭等活動有關。
舞蹈與巫術、武術之間的關係之密切,往往讓人吃驚,所以錢晨才會認為寧師妹和燕師兄劍舞必然絕佳。這西域小國的公主舞蹈之間,帶著一種炫目的幻術效果,仿佛看不清她手中的雙刀,甚至分不清她的舞蹈的身影。
赫然也是一種絕妙的身法。
第一個輪回世界那食鬼神君麾下的一堆鬼來了,麵對這花哨的舞蹈,隻怕都要被人砍瓜切菜一般砍倒。
“這是起源於巫術搏殺之術的一種舞蹈,那曼妙的身姿之下,揮舞的彎刀,取人性命起來,也不遑多讓!”
錢晨環顧四周,發現修行之術,早已融入了各行各業,三教百家。
顯現出與魏晉時代完全不同的氣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