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洪四海粉碎五湖廳的時候,錢晨架起一道遁光,他身上貼著一張清風雲體符,這才突破了築基的限製,借助飛雲兜之力駕霧而起,扶搖數十丈,呼吸而至。
居高臨下,手中烏金黑煞鉤第一次脫手而出。
烏金黑煞鉤化為暗金的流光,飛掠而去。
拉開距離鬥劍,才是我等正經修士的萬全之法。跟你這武者近身廝殺,性命隻在一線之間,是發哪門子的瘋?
錢晨也就是裝一裝絕世劍客、至誠武者的人設而已,到了真正生死搏殺的時候,他第一時間的反應,還是傳統修士的做法……張開天羅傘懸在頭頂,黑煞幡藏在腳下,手上帶著龍雀環,操縱飛劍,高懸數十丈之上,與你廝殺。
一定要疊著最厚的甲,拉開最合適的距離,就是要風箏你。
不但要風箏你,我還要開免傷和護甲……如何對付戰士?防突進,隨時準備開免傷,然後遠程消耗,再配上合適的控製。
就算是少清劍派的那群瘋子,也沒有一定要抄著劍和人家肉搏的道理,畢竟修士大多還是射手,再次也是法師,飛劍千裡斬人頭,沒有貼身肉搏的道理。
錢晨十分謹慎的拿出來那套驗證過許多次,經久不衰的傳統套路。
劍光向下流淌,化為一條遊龍一般傾瀉而出。
可洪四海一拳震退空明禪師之後,腳步一頓,接著毫無阻澀感地轉向,雙拳顯化罡氣,青色的乾天一氣清罡如同雨後晴空,蒼清之色純粹的宛如天空。那乾天一氣清罡凝聚在洪四海雙拳之上,隻是一震,便將錢晨劍光擊退。
烏金黑煞鉤本質並不算太鋒銳,禁製層次雖然還可以,但錢晨祭煉的層次並不太高。
且不論這口飛鉤的鋒銳根本破不去,有三十六天罡防禦第一之稱的乾天一氣清罡,就連飛鉤劍光被罡氣重擊幾次,便有運轉凝滯之感。
卻是被罡氣震動了飛劍的禁製靈光。
錢晨暗自咂舌,他先前已經猜到了洪四海或許凝練了罡氣,將武道大宗師的內氣化罡,與天地間的異種元氣——乾元罡氣化合,內外罡氣合一,練就中土神州也算頂尖的法武合一的法門,可卻沒想到,洪四海凝練的罡氣如此上層!
錢晨得慶幸這個世界隻有神兵,並沒有煉製法器的法門傳下。
不然洪四海法武合一之後,借助乾天罡氣,將自己武道凝聚成一宗氣兵法寶。
從此飛遁殺伐,無往不利,乃是在中土都極為棘手的武道練氣士……
乾天一氣清罡乃是九天清氣精粹所化,性質極端,若是說錢晨先前獲得的冰魄寒光罡氣乃是寒氣精粹,極為寒冷,凍徹一切元氣。那麼乾天一氣清罡便是清氣精粹,隻是性質偏向沉重,與其他八種清氣精粹的清靈本質有所區彆。
更何況洪四海凝練的罡氣色澤如此純粹,品質一定極高。
這個世界本源薄弱,三十六天罡乃是諸天級彆的一方天地才能產生的元氣,錢晨見到一縷冰魄寒光罡,已經極為驚訝了。如今連乾天一氣清罡都跑了出來,這都是什麼鬼資源?
“莫非自己在樓觀道所聽聞的那些常識,都已經過時了?諸天萬界迎來元氣複蘇,這些數百萬年前都極為珍貴的異種元氣,如今已經比比皆是?”錢晨不禁如此懷疑。
他手下卻不停,插在五湖廳門口的七煞幡再次湧出滾滾的黑煞,有如七隻大蟒一樣騰空而起,貼著地麵席卷而來。
洪四海雖然有些奇怪,錢晨的神兵怎麼如此之多,又這般古怪。
但這些情緒就像本心之外,隨起隨滅的雜念一般,並不能乾擾他戰鬥之中一片冷靜的殺意冰心。他腦後浮現一枚金輪,真氣通過金輪加持,發出刺眼的光明,在滾滾煞氣潮湧之中,撕開一線天際。
“真陽神金!”劍絕柳獨行撕心裂肺道:“真的是你!果然是你……你這畜生!”
“大哥對你這麼好!你竟然真的狠心……”
洪四海眉頭微微一皺,腦後金輪彈出一點流光,襲向柳獨行。
錢晨忙伸手向下一指,這流光被七煞幡湧出的煞氣一磨,便泯滅在了黑潮之中。
洪四海看了一眼頭上的錢晨,知道自己雖然有飛縱的身法,卻不能在天上久久停留不落,與其蹦來蹦去的和錢晨廝殺,不如先拿下地麵上的東西,當即他雙拳一分,乾天一氣清罡撕開那七煞幡滾滾的煞潮。
七煞幡雖然凝練了七股煞氣,但大多都駁雜不堪,更彆說這些煞氣品級都沒有列入七十二地煞之中,如何擋得住乾天一氣清罡凝練。
洪四海迎著黑煞風而上,雙拳不斷扯破煞氣,打破糾纏,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往門口的七煞幡走去,打算先搶走這柄奇怪的神兵。就在他踏上五湖廳外的台階的時候,錢晨早就藏在台階下的符籙猛然爆發——三界凍光符。
瞬間蔓延的冰潮凝滯了洪四海,厚厚的冰層瞬間覆蓋了他身體表麵。
若是一般的大宗師,自然就被如此製住,但是錢晨知道洪四海有乾天一氣清罡護身,卻是絕對不會被這等隻相當於結丹一擊的靈符困住的,若是乾天一氣清罡真的如此薄弱,它也就不配稱為三十六天罡防禦第一了。
所以他伸手彈出了一枚冰針,冰魄寒光罡氣凝聚的冰魄真氣瞬間沒入了裹著洪四海的冰層中,將那冰層的寒意加重,那層普通寒冰緩緩化為千年玄冰。
隻要錢晨不收回冰魄真氣,這層玄冰就不會消失。
可這隻能困住洪四海一時,有玄冰包裹固然是困住了洪四海,但又何嘗不是在保護他?內有乾天一氣清罡,外有冰魄寒光罡所化千年玄冰,錢晨的飛劍法寶根本奈何這層防禦不得,而乾天一氣清罡遠比冰魄寒光罡更加渾厚精粹。
洪四海一旦適應了寒意,破冰而出,凶威隻會更狂。
錢晨伸手一招,收回了靈光鏡,以靈光鏡凝聚幾張光明符的刺眼光芒,煉成一線,透過寒冰,照在洪四海的眼睛上。然後收回七煞幡,將其煞氣收起,化為一個罩子,將洪四海所困的玄冰罩住。
那刺眼的光芒讓洪四海瞳孔收縮,他乾脆就在玄冰裡麵閉上了眼睛。
這時候錢晨閃電般的將龍雀環凍在了玄冰裡,就凍在洪四海的身後,他操縱的冰魄寒光罡氣,將龍雀環緩緩的往冰層內層移動,很快就貼在了洪四海的身後。
又將白骨舍利拿出,逼出其內的種種魔意,幻化魔音魔象,不斷侵襲洪四海的心神。
再一指,那梵慧明身上的縛魂索也就此解開,縮回錢晨的身前,往那玄冰之外又繞了幾層。
兩人隔著千年玄冰對視了一眼,各自準備最後的殺招……錢晨依舊高懸數十丈高空,他收起烏金黑煞鉤,一點一點的積蓄殺意,一寸一寸的撫過飛鉤,錢晨勾動鉤內的靈光,不斷積蓄氣機,下一刻出手,定然是絕殺的一擊。
而洪四海被困在玄冰之中,忍受著重重陰魔的騷擾,他無法沉下心來感悟自己罡氣,對抗寒意時的種種變化,也無法用心借此機會淬煉罡氣。
他隻能感應著天上那位大敵的氣機,同時不斷凝聚心神,高度的專注,排除魔音的乾擾。
他心中雜念漸漸消失,隻有一點戰意純粹的如同身外的千年玄冰。
這時候他感覺到困住自己的寒意,在乾天一氣清罡的衝擊下漸漸鬆動,便隨著這節奏,調解氣息,雙拳上罡氣越發凝聚,隻等著時機一到,便擊破玄冰,出手就是驚天動地的無上殺招。
錢晨也在磨練自己心中的那把劍……
但是若是如此僵持下去,反倒是洪四海有所突破,更上一層的可能性更高,他借助錢晨的壓力,遭寒冰所困之厄,魔影騷擾之磨練,不短蓄積著反擊的力量。
就在冰魄真氣漸漸壓製不住洪四海的時候,那寒冰突然間冰雪消融,洪四海壓抑已久的氣息驟然釋放,乾天罡氣震動天空,衝天而起的罡氣瞬間震碎了臨海城上空的雲朵,強烈的震蕩,甚至讓錢晨在天上都有些立足不穩。
這次時機的突然變化打斷了洪四海積蓄的節奏,但他順勢將之前打磨的光彩迸發,仿佛塵封的拳頭再次重擊而出,滾滾罡氣順著拳勢噴湧而出。
天羅傘催下,靈光卻鎮不住這強大的罡氣。
仿佛青天升起,撐得天羅傘的靈光寸寸炸裂……非得日後苦心祭煉不能恢複。
這時候錢晨才露出了笑容……
“等的就是這一刻!”
乾天一氣清罡防禦第一,極為堅韌,可謂諸天萬界第一等一的烏龜殼,你若龜縮起來,我就算再攻打三個月,也奈何不了你。
但是你號稱蒼天霸拳,性格極為霸道,雖然也能隱忍,可我就算定一旦給你機會,你必然會主動行險一搏……這是你的武道,與性格息息相關。哪有那麼輕易更改……
所以之前種種,看似困住你,實則都是在助長你更加強大。
此謂驕其心。
現在你破殼而出,像是彈簧蓄力到了最大時的反彈,固然極為強大……但是這是你最強大的時候,也是你最弱小的時候。
乾天一氣清罡隨著拳勢傾斜而出,將天羅傘壓得潰敗,這時洪四海身上還未消散的寒冰,卻突然化為一針,向他心口紮下去。
殘餘的乾天一氣清罡化為一片薄薄的青霞,居然還有餘力將冰魄寒光針擋在心口外。
雖然就剩下薄薄的一層,比最好的青紗都要薄,可冰魄寒光針就是差那麼一點力量,遲遲難以突破那層青霞。
洪四海這時候才露出了一個極為自信冷笑,仿佛將一切都握在了手中。、
掌握在拳下……
天羅傘靈光即將潰散,而冰魄寒光針看似隻差一點,實則已經完全沒有餘力了。洪四海正要一股做氣,將錢晨以乾天一氣清罡震成血霧,一枚玉環突然自從他腦後落下,輕鬆套走了他腦後的金輪,此時洪四海真氣沒有神兵的加持,才驟然潰敗。
縛魂索,七煞幡都驟然收縮……滾滾黑潮之中黑蛇扭動,朝著洪四海的肉身磨去。
洪四海怒吼一聲,傾儘全部真氣,擋住了那滾滾的煞潮壓力,撐住了那條繩索,防住了那一枚冰針。
隻要撐到罡氣撤回,洪四海就仍有勝算。
這時候,錢晨的致命殺招才驟然爆發。
他手中的烏金劍光驟然散去,卻是靈光鏡製造的幻像。
而龍雀環內卻突然射出一道烏金劍光,在洪四海手段儘出的情況下,在距離他後腦不過數尺的距離下,瞬息間就穿過了他的眉心,不帶走一絲鮮血。
這一刻,這位武林霸主,想要拳傾天下的野心家。也是錢晨這次任務所見,最果斷,最冷血,最殘忍,最堅定,也是最聰明的十二元辰的龍首,終於跪倒在地。
他強大的肉身讓他在此刻……居然還留有一口氣。
錢晨從天上落下,天羅傘已經收不緊了,散散亂亂,破破爛爛的背在身後。
…………
空明神僧,頑石道長,以及康千燈等人,先前已經被洪四海的強橫,壓製的都不太喘得過氣來,空明神僧甚至抱著他們這一批大宗師為正道殉難,其他年輕人留作希望的種子,暫時屈服,以待後來的決心。
待到錢晨手段儘出,有一種眼花繚亂,底牌無窮的感覺,他們才又升起一點希望。
然後這點希望到了錢晨困住洪四海的時候,幾乎歡呼了起來。
但他們又看見錢晨沒有一絲輕鬆,更加如臨大敵的樣子,便不敢上去打擾。、
隨後洪四海破冰而出,那衝天一拳,確實讓他們腦袋都一片空白……隻有‘武道至境’這麼一個念頭,深深紮根。直到錢晨算計更進一步,於瞬息之間翻盤,殺了洪四海……
都沒有回過神來。
至今依舊有一種虛幻不定,仿如夢中的感覺。
…………
洪四海頭貼著胸低垂,一線血絲從眉心緩緩滑落,他的武道確實已經達到了這個世界前無古人的一種境界,一部分意誌魂魄被他練入了罡氣中。這時候居然還能說話,他嘴角微動,傳出細如蚊呐的聲音:
“我是龍首,也是洪四海……殺了自己結義兄長,至交好友和最信任的屬下的人。”
“可問題是……”洪四海最後一息,蔓延許久道:“你是誰?”
“如果我是洛勝衣,這個複仇的故事,便能迎來一個完美的結局吧!
可惜我不是……”錢晨心中默然歎息道。
但不妨礙自己給這個故事,花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不是嗎?
於是錢晨開口道:“我叫洛勝衣,是前代魔教教主的兒子!”
“原來如此……”洪四海彌留之際自言自語道,他顯露了一個平靜而喜悅的眼神:“原來……如此……“
“你就是那個孩子……”
這喜悅或許是對熟悉的一切的留戀,對結局的釋然。
他頭垂的更深了!再沒有一絲氣息……
……
江湖傳言中,在武林群雄、各大門派宗師大宗師的見證下,魔教教主之子洛勝衣完成了他的複仇,微微一笑,飄然而去,從此隱匿江湖……隻留下這麼一段故事。
這段故事,也成了武林中經久不衰的傳說……十二元辰,龍首,魔教,四海堂……數十年後,都具已痕跡銷毀,唯有聲名不朽,被一代又一代江湖人傳唱。
錢晨送給了康千燈一部魔教秘藏的劍法,還給武當少林被魔教繳獲,失傳的武學。
最後拜托頑石道長,空明禪師照顧那些四海堂普通弟子,不要被洪四海牽累之後……選擇了回歸輪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