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證據，能讓人相信才叫證據，不然和廢物沒什麼區彆。

清羽所要做的，便是讓張元初手上的證據變成廢物。

如果清羽是個無名小卒，甚至於哪怕是北周的欽天監正，眾人也會相信張元初的話語，認定清羽是公子羽。

但現在清羽是真武門的掌門，和張元初同樣的通神境強者。地位和實力的對等，甚至於地位還要略高一點，導致張元初無法直接將公子羽的標簽釘在清羽頭上。

拿著清羽的敵人所寫的東西去指證清羽，就和拿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一樣，荒唐又荒謬。

“嗬嗬，”雲正突然低聲笑道，“果然是龍虎山的行事作風，拿六扇門的卷宗去指證真武門的掌門，這是看上了真武門的「太虛無極經」了嗎？”

譏諷的話語，讓眾人想起了之前在山下，雲正和張元初的衝突。

龍虎山的信譽，或者說他張元初的信譽，在巧取豪奪純陽宮的絕學之時，就已經開始敗落了。

儘管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敢說自己對「純陽真解」和「天遁劍法」毫不動心，但若是有人當真如此做了，他們依然會對其生出忌憚之心，並且站在道德至高點去指責他。

人啊，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

“少天師，”清羽淡淡道，“若是你沒有其他什麼證據，還是莫要惡意中傷貧道為好。先前你龍虎山就因為羅浮宮衰落，而召開論道之會想把其擠下道門之位。之後又是對純陽宮巧取豪奪。

現在，你又拿出個卷宗來指證真武門的新任掌門。龍虎山什麼時候成為道門主宰了？或者說，你們龍虎山想要獨霸道門？”

言語淡淡，卻句句誅心。龍虎山在張天師的光芒下，屹立於道門頂端太久了，以致於張元初都快認為道門除了太上道，就是他龍虎山一家獨尊了。

從召開論道之會，到如今指證清羽，張元初所做所為，不能說錯，如果他能成功，的確能讓龍虎山步步高登，最終淩駕於太上道門之上。

但這樣的結局，是建立在成功的基礎上的。事實是張元初他沒有成功，反倒是一步一步透支了龍虎山的信譽，讓清羽現在就差直接指著他鼻子說他圖謀不軌了。

“沒話說了嗎？少天師，”清羽扶著真武劍的左手輕輕握緊，“你沒話說了，貧道卻有話說。”

“乾擾繼位大典，惡意中傷貧道，少天師，你得給貧道一個交代，給真武門一個交代。”

如淵似海的氣勢迸發，殿內眾人隻覺自身似是身處深海一般，四麵八方都是有如實質的壓力，碾壓著每一寸身體和心神。

個彆功力較淺之人，已經開始意識模糊了。

“清羽，你想要作甚？”張元初麵色鐵青，鼓動真氣反抗。

霎時間，大殿之中有清氣彌漫，又有陰陽並流，太極圖和龍虎齊齊顯形，針鋒相對。

“清羽真人，”滄桑的老道士張經亙向前一步，“此次是少天師一時不察，被人所蒙蔽，輕信了虛假之言。這件事，是我們龍虎山的錯，但這終究隻是誤會。貴我兩方都是道門砥柱，何必因一個誤會而傷了和氣。”

這個老道士先前一直不言，任由張元初發揮，但如今既然無法證實清羽就是公子羽，那麼隻能及時止損了。

“所以今日少天師能活著出我真武門······”

清羽抬手製止玄真和通化欲要動手的行為，道：“誤會解清，這是好事。但少天師對我真武門的中傷也是事實。所以，貧道需要一個交代。”

“貧道也不占少天師的便宜。三招，”清羽豎起三根手指，“你可先攻貧道三招，再接貧道三招。三招之後，恩怨兩清，此事既往不究，如何？”

“真人海量！”

釋覺突然出聲道：“三招攻防大可當做雙方之間的友好交手，既能解決問題，又能不傷我等正道之間的和氣。冤家宜解不宜結，大禪寺願為二位公證，見證恩怨的消解。”

小和尚一派悲天憫人的做派，似是對矛盾消解極為認同。但他的話語，卻是將張元初逼到了懸崖上了。

三招之約，看似張元初占了便宜，能夠讓恩怨消解，但雙方都是知道，世人隻會稱讚清羽的寬宏大量，而不會忘記張元初所犯的錯誤。

並且，讓張元初先出三招，張元初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贏了，是張元初占便宜先出招，輸，那就更為丟臉了。

若是輸了的話，清羽就是踩著張元初建立自己的威名，讓天下人都知曉這位真武門新掌門的厲害。

身敗名裂，毫無疑問的身敗名裂。清羽這是要將他張元初徹底踩到地裡，翻不了身的那種。

“好，一言為定。”張元初斬釘截鐵道。

他一定會答應，也必須答應。不戰而逃，下場不比輸給清羽好多少，甚至於還會牽連到龍虎山的名望。

既然如此，他張元初就如清羽所願。

‘三招，三招之內，我必重傷清羽，甚至於，殺了他！’張元初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這是清羽給出的機會，張元初必須抓住。這個年輕的真武掌門威脅太大了，不管是武功還是心機，都極高極深。若是任由他崛起，龍虎山日後恐有大危。

殺了清羽，再不濟重傷他。大不了賠出一條性命。張元初有這覺悟。

“如此甚好，”清羽露出笑容，“便於此地相試吧。你我二人原地不動，收斂真氣防止餘波擴散，攻防三招。”

二人稍行幾步，走到太極殿中央空出的一大片空地。

先前因為二人交手的餘波，衝擊得眾人退散，如今卻是派上用場了。

這看似解清恩怨的三招，卻是激化雙方進一步矛盾的一道門檻。一旁的釋覺不由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嗬，小禿驢，有你好看的。’清羽的目力捕捉到了這一絲微笑，心中暗道。

龍虎山和真武門的決裂，對於佛門自然是好處大大的。釋覺這小禿驢，之前跳出來便是為了讓雙方矛盾徹底激化。

不過，想要坐山觀虎鬥，也要坐得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