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某座寢殿中,默不作聲的兩人,相互對視。
一者坐於高處寶座之上,雖是坐立,整體卻是占高處,居高臨下。
一者立於大殿正中,雖是站立,卻處在被俯視的位置。
然而,六皇子看著那雙幽深又高遠的眸子,心中卻是不由自主地有點發顫,對麵的公子羽簡直比洪水猛獸還可怕,光是那雙眼睛看著自己,就好像將自身看個通透一般,自覺在對方麵前毫無秘密。
事實上,的確是如此,六皇子常年居於高位,動手之事,全然無需自身親自動手,雖以寶藥靈丹助益,修煉到先天七重,但在清羽麵前,這先天七重還是後天七重,完全沒有任何區彆。
六皇子的先天七重和鳳初菡自身苦練出來的先天七重可是差遠了。而鳳初菡在清羽麵前都隻能算是一個全無秘密的遊戲人物,六皇子又能算什麼呢?
他和鳳初菡相比,最大的優點可能就是心思深沉,需要清羽耗費更大的心力去探明他的心思了。
“公子羽,你能深夜出入皇宮大內,的確是有你的本事。但你可知,隻需本皇子一聲呼救,便有真丹境高手前來,到時候,諒你插翅也難飛。”
許是為了不在那雙詭異的眼瞳下認怯,六皇子強硬的出聲道。
不過······
他話語中的“呼救”二字,卻是把他的畏怯之情暴露無遺。很明顯,六皇子這話語說是警告清羽,實則更像是給自己安慰。
“嗬。”清羽輕笑著搖頭,卻也不拆穿,以他對六皇子心性的把握,若是真把對方的畏怯挑明了說,對方十有八九會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製造動靜引真丹境高手前來。
“公子羽敢來,自然有來的底氣,”渾厚古怪的重疊聲中,是無比的自信,“插翅難飛,難飛不是飛不了,僅僅是難而已。六皇子殿下可要想好了,得罪公子羽,得罪青龍會的下場會是如何。龍虎山這個前車之鑒尚還不遠,六皇子殿下當深以為戒。”
提起龍虎山,六皇子就想起近來流傳的龍虎山張陽平引發的一係列血案。雖然青龍會和龍虎山之間的血鬥風波,被龍虎山張家通神、真丹、神元三人被廢被殺這一重磅消息掩蓋,但江湖上現今提起公子羽和青龍會,哪個不是禁聲閉耳,不敢做絲毫評論。
畢竟青龍會在這段時間以來做的那些血案,旁人光是聽著都能想象出這裡麵涵蓋著多少鮮血。
六皇子可不敢自比龍虎山,敢和公子羽死磕。
龍虎山可還有數千道士至今不敢下山,六皇子不敢賭北周的皇宮能為多少手下保命。
心懷畏懼,口風就不自覺地變軟,六皇子聲音不複先前強硬,卻還是硬挺著道:“那你要如何?”
“我要如何?”清羽輕笑道,“六皇子殿下,你我不是盟友嗎?我來這裡,自然是為你排憂解難的。”
“六皇子殿下,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我,讓我出手刺殺大皇子嗎?作為盟友,自然不能不顧你的請托,今夜前來,便是為你排解大皇子這個憂難。”
公子羽主動要為六皇子排憂解難。
六皇子高興嗎?是有的。
但公子羽深夜潛入宮中,悄然出現在六皇子麵前,卻是把他的高興掃除了大半。
對方這等手段,能殺得了大皇子,自然也能殺得了他這個六皇子。
心中戒懼更深,但六皇子還是不肯向公子羽認輸,斷然道:“鳳冠宇資質平庸,文不成武不就,本皇子要殺他,隨便派一殺手便可。又何需勞煩公子羽。”
言語中,言之鑿鑿,仿佛擊殺鳳冠宇猶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但是······
“若當真如此簡單,六皇子殿下又何需找在下,難道不是因為前四波前去刺殺的殺手都折戟沉沙了嗎?”
似笑非笑的聲音自青銅麵具下傳來,準確道出的殺手批數,令六皇子瞳孔微縮,平靜的表麵下,是難以言表的驚駭。
“六皇子殿下,你口中的文不成武不就的鳳冠宇,此時卻已是神元境高手,觀其內息,進入神元都該有四五年了吧。文成不成在下不知道,但這武不就,可著實不能用在大皇子身上。”清羽道。
“什麼?神元境!”六皇子豁然起身,再也掩蓋不住驚駭之色,“這怎麼可能?”
在鳳九之後,六皇子再次聽聞諸皇子中有人突破到神元境。但和淡泊名利(霧)的鳳九不同,大皇子卻是對皇位極為重視,他將會是六皇子爭奪皇位的一大勁敵。
“怎麼不可能。大皇子固然資質差,但架不住有人相助啊。六皇子可曾聽說過蒼生教?”清羽問道。
“那個西域的邪教?”
畢竟蒼生教教主是牧蒼生,天榜第十的威名,想讓人不知都難。是以,六皇子直接道出蒼生教,想來他對於蒼生教也是有一定理解的。
“若我所料無差,大皇子如今也是蒼生教之人。殿下也該知曉,對於這等邪門歪道來說,功力精進完全不是問題。
並且,蒼生教早早便開始滲入北周。六皇子可知曉,你曾經的好友兼幕僚韓文信,他的真實身份也是蒼生教之人。蒼生教其心可誅啊,六皇子,你現在還看不起大皇子嗎?”清羽笑問道。
“連文信,也是蒼生教之人嗎······”六皇子已經開始有點蒙了。
不過好在他終究不是常人,及時醒轉道:“鳳冠宇必須死。”
不管韓文信之事是不是真的,也不管大皇子是不是蒼生教之人,至少,大皇子的死,才是現在最緊要的事情。
所以,六皇子雙手撐著身前的桌子,目光直直地盯著清羽,道:“我不管文信是不是蒼生教之人,我現在隻想讓鳳冠宇死。公子羽,隻要能殺了鳳冠宇,條件任你開。”
韓文信是不是蒼生教之人,對於六皇子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人都死了快兩年了。
對現在的六皇子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當上監國皇子,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而清羽,等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