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初歇，天地一片清新。

就在這樣的一個午後，清羽踏著略微濕潤的泥土，來到了一座林間小築前。

摘下覆在臉上的青銅麵具，清羽下意識地摸了摸臉。

現在，他是以孟德的麵孔露麵的。

不過和以往不同，這次的臉經過一些微調。自上次被喬百玄以相術看出易容術的破綻後，清羽就對以往出現的臉孔，做了一些些微的修改。

清羽涉及「占星律」的時間已然不短，對相術也是稍有涉獵。這次下決心鑽研後，雖不能說精通相術，但至少，若不是那種傳說中的神相，是看不出清羽新麵孔的破綻的。

稍微摸了下臉，確定麵孔沒有破綻後，清羽輕輕敲門。

“請進。”

竹門自動向內打開，清羽緩步入內。

小築內，精致的小桌前，一道身穿黑色錦服的身影，正舉著茶杯，含笑看著清羽。

此人若觀其穿著，雖是黑色衣衫，但衣角袖邊處，皆是繡著暗金色的華貴紋路。衣衫材質，清羽雖對這方麵沒有研究，但以太虛眼的眼力，卻是能看出製作布料的不凡。

總體來說，可謂是低調中儘顯奢華。

然而，這人的臉卻是有點對不起這麼低調又華美的衣衫。相貌極為普通，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五官俱全，卻儘顯中庸。這種相貌，若是普通百姓，倒也罷了，但思及此人的身份，卻是不由令人歎息。

也令人驚歎，人不可貌相，也許就是專為這種人而出的。

“見過影王。”清羽微微見禮。

影王。

是的，就是有著“陰影中的大乾”之稱的影樓的主宰——影王，也是清羽此行所見的目標。

作為大乾陰影中的主宰，這是清羽第一次見到影王的真身。

說實在的，很驚訝。不止是因為這平凡的相貌，還是由於影王這隨和的氣質，絲毫不見陰影中的王者該有的陰冷，以及冷酷。

“坐。”影王抬手虛引，示意清羽坐下。

清羽也不矯情，徑直坐在影王對麵，伸手掏出一份玉色書冊，推到影王麵前，“‘測地密冊’。”

‘測地密冊’推到眼前，影王卻是依然端著茶杯，品著杯中清茶，目光看向清羽，說道：“六扇門應該通知過你了，不能把‘測地密冊’交予我。你這麼做，無疑是絕了自己在六扇門的前途。”

“早有嫌隙，何來前途。”清羽搖頭道。

當初加入六扇門，雖有清羽自己的意思，但也改不了他受到了陸祁峰的脅迫。

這也導致，其後的數次行動中，清羽一直抱著出工不出力的想法，對六扇門的任務敷衍了事。在文壇爭位的小秘境中，更是出手擊殺了身為六扇門密探的金明軒，或者說是連錦。

臨川府事後，清羽勢力做大，青龍會出現，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與六扇門的嫌隙變成了裂縫。

若非那次擊殺林藤原之時，清羽將主要功勞都讓給了洛琰布冷川二人，讓陸祁峰和冷狂屠承了清羽的情，說不定死了徒弟的“無常神捕”孟無常早早上門了。

不過那次雖然令陸祁峰對清羽起了忌憚之心，但清羽表現出的實力，也是令他起了想要真正收為己用，納入六扇門的心思。

有這心思，其實算是關係轉暖了，若是清羽主動配合，日後說不定還能真正進入六扇門體係，升職加薪當神捕。

奈何，清羽當初給陸祁峰當密探，隻是因為自身弱小，抱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心思，可惜現在大樹想要讓清羽一根筋地吊死在樹上，那就由不得清羽不為自己找一條退路了。

影樓就是一條絕好的退路。實力完全不遜於六扇門，甚至超過不少。也不會像六扇門那般，動不動就給任務。

最重要的是，人家影王出手闊綽啊，第一次交易就是甩手一顆‘璿璣玉晶’砸到清羽臉上，更是還給出三年才一次的鑄劍機會，讓公冶百鍛為清羽鑄劍。

這等豐厚的待遇，比至今還一毛不拔的六扇門可強得多了。

所以，選擇哪方，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當然，真要說理由，不能說得這麼赤果果，清羽輕笑道：“影王先前已經做出了投資，那我，總不能讓影王的投資賠本吧。”

“哈哈······”

影王暢然大笑，“不止是不賠本啊，還是大大賺了，最起碼，對我來說，一顆‘璿璣玉晶’和一把寶劍，是萬萬不能和這‘測地密冊’相比的。”

放下茶杯，影王在沒有封麵的書冊上細細摩挲，“‘測地密冊’啊，世人總是將高深莫測的天機易術之道看得比風水堪輿之術更高，有天賦的人都對天機易術趨之若鶩，卻對相較淺顯的風水堪輿棄之如履。

以致於當今天下，易術大家雖是屈指可數，終究還是有幾個的。學風水堪輿的，江湖術士都會幾手，滿天下都是，但真正精通的，當真是鳳毛麟角了。

少數幾位，也是藏在皇家秘院之中，難以染指。”

“公子羽，”影王抬頭問道，“你猜，我是要這‘測地密冊’作甚？”

作甚？

其實影王的目的，清羽已是有所料想了，但這種天大的密事，即便是此處隻有清羽與影王二人，清羽也不想訴之於口。

所以，清羽隻是搖搖頭，不做回答。

“你當真猜不到？”影王臉上掛上似笑非笑的神色，“前次與你交易，讓你刺殺謝浪。謝浪死後，又有皇城禁軍出現要殺人滅口。之後，朝中更是風雲變幻。這等動靜，以你公子羽的才智，不會猜不到本王的目的吧。”

話說到後來，影王第一次自稱“本王”，已是差不多掀開了自己的身份。江湖中人，便是有什麼外號叫“刀王”、“斧王”，也不會自稱“本王”。會這樣自稱的，唯有真正有王侯之位在身的人。

換句話說，影王是大乾的一位王爺。結合這普通的麵孔，若是影王沒易容，其實他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