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剛眯了一小下,還沒有休息的過癮,家裡就來人了。
先是大門哐啷啷一下響,然後一個小男孩歡快的跑路和嬉笑聲。
陳明亮趕緊穿鞋起來出門迎一迎。
“哥哥!,是哥哥回來了,媽媽,哥哥回來了!。”
小男孩歡呼著跑過來就要撲向陳明亮。
這時候的弟弟還是很黏這個哥哥的,他覺的哥哥很酷,懂的也多,還會殺豬,實在是有些崇拜心理。
隻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見識也增加了,慢慢就看清了陳明亮的虛實,而且再加上張春花總是說些陳明亮無能,蠢笨的話。
這才讓陳明天慢慢轉變態度,開始看不起這個一直關照自己的親哥哥了。
張春花跟在後麵關大門,看到陳明亮回來也是有些驚喜的。
“大’小’回來了呀。”(魯西北當地會把兒子昵稱做“小”,女兒稱做“妮”,所謂大小,二小,大妮,二妮)。
“娘!”。陳明亮喊了一聲。
這時候的張春花還很年輕,才三十幾歲,以前也很漂亮的。
不過這時候的長相並不算好看,已經有傳統農村中年婦女的架勢了。
一是她不太會管理身材,身材慢慢就是直筒型了。二是穿著也隨意。
你看,她下身用一件單衣套著大棉褲,腰裡圍著條帶油的粗布圍裙,上身的花棉襖就直接裸穿著,隻是在胳膊上套著倆套袖,套袖上也油膩膩的。
頭發紮成一個小扭扭頂在頭頂上,還圍了一個大圍巾,圍巾的兩頭係在下巴上。
臉色皮膚被冬天折磨的發紫,嘴唇都乾裂了幾道血口子。
也就隻能從眉眼額頭看出這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曾經年輕過,也靚麗過。
“回來前吃飯了嗎,沒吃我給你做,剛好也要做中午飯。”
“吃了,到家裡才吃的,就是鍋裡剩下的。”
“啊,家裡哪有飯?你吃了啥?!”
“鍋裡的那碗拆骨肉呀。”
“全都吃完了?!”突然變了個語氣,母親的聲音尖銳起來。
“嗯。”
“你,你個棒槌,那是專門給你弟弟留著的,你怎麼能瞎吃呢!,我都沒舍得裝灌肚,特意挑出來的好肉。”
“真沒給弟弟留一點?!。”
“沒,我也好久沒吃過這些了,就都吃了。”
張春花出離憤怒了。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瞎長這麼大個子,一點用都不中,一點點人的心眼子也不長,吃啥啥不夠,乾啥啥不行。”
“吃啥乾啥都隨你那死鬼老爹,一點正事不乾,你咋不跟他一塊死了去,這都該娶媳婦的年紀了一點點的人事兒都不懂。”
好久沒見母親這樣罵人了,她用詞還是那麼犀利。
都不記得母親上一次這樣罵自己是什麼時候了,從自己到肉聯廠不在家而且還要問自己要錢之後就沒這麼罵過了吧。
這才剛見到母親的一點溫情突然看不見了。
氣氛也就突然沉寂下來。
“媽媽,彆罵哥哥了,那拆骨肉我都不愛吃了,哥不吃我也是用來喂狗的。而且裡麵還有骨頭渣子,一點都不好吃。”
“我隻愛吃裡脊肉,你再去買拿點裡脊肉吧,我要吃炸裡脊。”
竟然緩和了好多。
一時無話。
“哥哥,我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兩個100分呢。學校獎我了兩張大獎狀,還有一個漂亮的筆記本呢,全班就我考了兩個100分!。”
陳明天興奮的喊著從堂屋裡拿出一張手寫的獎狀和一本像練習冊的軟筆記本,小手舉的高高的。
“棒,天天真棒。!”
陳明亮的語氣也假裝興奮。
“哥哥,哥哥,媽媽今天去參加了家長會,還獎勵給我十塊錢呢,你有給我的獎勵嗎?。”
這個熊孩子。
“有,有,哥哥也有。”
說著陳明亮從口袋裡也找出來5塊錢,遞給了弟弟。
“才5塊錢呀”
陳明天接過來,還帶著點委屈,有點嫌少。
張春花又看到了陳明天腳上的雙星鞋。
“鞋是咋回事,買這乾啥,又貴又不暖和,你爹的鞋你拿著穿呀。”
“小了。”
“擠擠腳怕啥,還能死了呀。”
陳明亮沒有接話,有點適應不了家裡二十年前的氣氛。
“學校的工資都發了嗎?”
張春花突然問到。
“發了。”
“年底有多發過年錢嗎?”
“有”
“多少?”
“10塊。”
“真小氣,快點都拿過來,身上有錢就亂花,跟你那個死爹一樣一樣的。”
“加上前兩個月的一共應該是50多塊了吧。”
“嗯”
“拿50給我,剛好明天小年,我明天帶二小趕個年集,給他去買一身體麵點的衣服好過年。”
陳明亮從口袋裡掏出5張10塊的給母親。
並沒有討價還價。
自己還藏有小金庫。
其實,陳明亮從小就有儲蓄的習慣,剛重生回來他就盤點過自己資產了,你還彆說,還真算是有錢人,就不算那100塊錢的運動會補貼,也還有1千6百多塊呢。
不知道這是自己積攢了多年的零用錢,縫在自己軍大衣裡,隨手就能摸到。
平時張春花對陳明亮用錢卡的很死,一是她知道陳明亮自己會賺年錢,閹個豬啥的現在的行情是一塊二一刀,二是陳明亮即使沒錢又能怎麼樣,要錢乾啥,就知道亂花。
她隔著一段時間就會向陳明亮審一次錢,審查不出油水來,就會一頓罵。
不堪忍受的時候,就會拿點錢出來。
從父親去世開始,每一次交學費都要拖好久,拖到老師開始不讓上課了,這才給交上,不過也是分期付款。
這些陳明亮都習慣了,前世的記憶也慢慢找回來了。
“彆閒著光吃乾飯,過年這幾天多乾點活,我給你攬了十七頭豬,之前約的從二十四開始,殺到二十七,肉都許出去了”。
“你等下收拾收拾案板台麵,我這就讓村上先送三頭過來,剛好下午還殺的贏,我也好再做點血腸灌肚拿去賣。”
“好。”
殺豬是基本技能。
今天就能殺豬了嗎,陳明天聽了也興奮起來。
“豬尿泡都要留給我,我這就跟二胖說下午去踢球去。”
農村裡沒有很多現代化的玩具,什麼樂高,奧特曼,變形機器人啥的都是不存在的,豬尿泡,也就是豬膀胱,吹起來當球踢,絕對是個很好的玩具了。
母親和弟弟又各自出門張羅去了。
陳明亮挨了重生歸來的第一次罵,沒有像其他穿越劇中的那樣抱著母親哭,然後暗暗發誓要對家人好。
其實,母親也是愛他的,隻是愛有輕重,愛的方式也不一樣。
貧窮人家,感情哪裡會那麼細膩。
陳明亮趕緊忙活起來,把院子裡的鍋子收拾出來,扯上水管,用壓水井往鍋裡灌上水。
等鍋裡水差不多滿了,陳明亮身上也開始冒汗了。
鍋底填上柴,點著了,把水燒起來。
又壓了兩桶水,衝洗過案板,炊具。
然後從裡屋拿出父親留下的殺豬刀。
其實殺豬刀有好多把,有用來殺豬的,有用來剝皮的,有用來砍骨剁肉的,有用來切細肉的,嗯,還有用來閹割的....。
當然,在技術高超的師傅手裡,一把刀也可以包打天下,隻是效率低些罷了。
刀還沒磨完,就聽著嗷嗷嗷的豬叫聲由遠及近。
最先開門的是孩子們,他們比誰都興奮,然後是陸續進來的街坊鄰居,他們預訂了過年的豬肉,都是要看著你殺豬的,他們定了豬肉,怕你注水。
最後進來的才是用板車拉來的一頭豬。
豬很不甘心的嗷嗷叫,你們過年爽了,我這個年怕是過不去了。…
大家夥圍了疏鬆的一圈,
“亮仔這是又長高了呀,現在就比長壽高了吧。”
“早比長壽高了,長壽才多高,沒有一米八吧,看亮仔這身形,起碼有一米八五。”
刀磨好了,鍋裡的水也有點熱了。
張春花拿了一個盆子,接了點清水,調了點鹽巴,然後放在案板下,用來接豬血。
其實,陳明亮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殺過豬了。
肉聯廠主要是做肉製品加工的,殺豬隻是很小一部分業務。
幾十年的技術底子還在。
招呼著看熱鬨的人把豬抬上案板,用刀在豬身上隨意刮了幾下,張春花已經拿盆子準備好了。
小孩子捂著眼睛,從指縫裡偷看;有些害怕的小媳婦還扭過頭去了;還有些鄉親可期盼了,興奮的兩眼發光,就盼著刀子捅進去的那一刻,緊張又刺激。
看準了檔口,說了句按住了,陳明亮一刀往豬脖子紮下去。
豬嗷的一聲慘叫,血水嘩嘩嘩的流進盆子裡。
張春花一邊接還一邊用個棍子攪拌,這可是做血腸的好材料。
當天連著殺了三頭豬,一直忙到半夜才把肉分清楚。
然後還跟養豬的主人家結算了賣豬錢。
算一算,收獲還不錯,現在豬肉五塊錢一斤,回收成本之後,平均每頭豬還剩下十幾斤肉,所有的豬骨頭,豬頭,豬腳,豬下水。
隻有骨頭不值錢,隻能煮了啃。
其他的都可以換錢,殺一頭豬起碼能賺五十一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