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可看清了,他可是你手下的人?”
崇德殿範圍內一間簡易的小廳,三司主官坐堂,對太孫之案進行審訊。
當最重要的“證據”被抬上來之時,忠順王笑眯眯的問道。
賈寶玉看了一眼那屍體,眉頭不由自主的一皺。
哪怕不看麵容,僅從裝扮,賈寶玉就能認出確實是自己手下的親衛之一。
“小侄手下親兵有五百之數,倒不是每一個都認得。待我將手下的親衛統領叫來問問。”
賈寶玉十分輕鬆的說著,果然招過一個太監,讓他出去傳令。
親衛統領指的自然就是薑寸。他現在是親王,親兵隊正這個稱呼低端了一些,所以前不久正式改換為親衛統領,正三品銜。
忠順王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不過隨即他也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不承認也沒用,人證物證我都幫你弄齊了,不怕你不認。
他們說的對,一個野種的生死或許不能將你如何。但是卻能成為一根導火索,一舉斷你小子的根基。
太上皇他老人家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到他的,你小子春風得意,卻未免太張揚了些。
把持朝政,掌控軍權,外禦強敵……
太上皇心中對你定然有所戒備了。就如當初對四皇兄那樣。
所以,隻要太上皇知道今日這件事是你做的,他老人必然龍顏大怒,然後收回你手中之權。
隻有這樣,本王才有機會……
他們說的對,本王不能坐以待斃,那個位置本來就該是本王的,誰也不能搶!
忠順王眼神銳利起來。
他現在做的事,就是要把賈寶玉推到火堆上去烤。
原本宗室就還沒有完全承認賈寶玉的身份,現在,他就是要給賈寶玉冠上一個謀逆篡位的罪名,讓天下人都來反對賈寶玉。
若能如此,就算太上皇心裡還是信任賈寶玉,隻怕也會迫於壓力和對江山社稷安穩的考慮,不會將皇位交給賈寶玉。
然後,太上皇就會發現,隻有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才是最好、最正統的繼位人選。
父皇,你難道一定要那麼偏心麼,那個位置,就算是輪也該輪到我了啊。
“靖王侄兒,如今的情況三位大人也已經差不多詢問清楚了,嫌犯除了底下躺著的那個,還有你身邊的那個女護衛。你還是把她交出來吧,不然大家難免會認為你是故意包庇,這對你來說可是不利的哦。”
忠順王不願意坐著乾等,笑道。
賈寶玉心裡也有些擔心起來。
他之前就讓張濟派人去找陸詩雨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他有些擔心。
因將帶著寒意的目光掃向忠順王。
要是那娘兒們有個什麼長短,不管是誰,他定要叫對方付出代價!
賈寶玉雖一向都是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但是所謂養遺體居移氣,久居高位,決斷大事,自然便養出足夠的威嚴,隻是平常未曾外露罷了。此刻心中當真生出殺意,忠順王乍然對上他的眼神,還是下意識的唬了一跳。
不過隨即忠順王心中就暗罵一聲,絲毫不放在心上。
臭小子終究年輕,這就沉不住氣了……
“殿下,人找到了……”
張濟忽然進來,向賈寶玉附耳道。
賈寶玉直接起身,理也不理廳內幾人,隨著張濟出來。
果然看見陸詩雨那娘兒們站在一眾殿前司禁軍之前,賈寶玉快步至其身邊,抓住陸詩雨的身板查看了一下,察覺無事才真正放下心來,沉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不是叫你在殿內伺候的嗎,你跑哪兒去了?”
陸詩雨將賈寶玉剛剛見到她時的動作神態全然收在眼中,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關切,最能說明主人的心意。
心裡感動卻不表現,隻是道:“有人要害你!”
賈寶玉與陸詩雨也算是有默契的,聞言便大概明白了什麼。
因遞給張濟一個眼神讓其警戒,然後便拉著陸詩雨避到一邊,詳問情由。
“如此說來,那人並非自殺,而是被你殺得了……”
賈寶玉眯著眼睛。親衛就是直接保證他安全的人,所以對於自己的親兵,賈寶玉向來都十分重視,嚴格選拔、管理自是尋常,不想,還是出現叛徒。
不過又一想,五百親衛,敵人若是設法收買一個兩個,倒也花不了太多功夫。
以後,嚴加防範便是。
“嗯,我當時見狀,便知道他背叛了你,合同敵人圖謀不軌。
因為不知道他們的計劃,所以便直接將他殺了,以絕後患。”
陸詩雨說的輕便,賈寶玉心頭卻是一跳。
果然這娘兒們不愧是殺手出身,親手殺了個人,聽她口吻卻像是殺了一隻雞一般。
話說回來,生在這個社會,又身處高位,死在他命令之下的人不知具體之數,甚至在鐵網山之時他也親手殺過人。
不過那時他隻用弓箭,遠程輸出,哪像這娘兒們,用匕首就把人家脖子抹了。
血腥,太過於血腥……
“你好像不怎麼擔心?”陸詩雨看著賈寶玉,忽然說了一句。
她殺了那叛徒之後,逃之夭夭。因為不知道對方埋伏了多少人,所以躲了許久才往人多的地方走。
然後她自然就聽說太孫遇害的事,心裡也大概明白了那些人的目的。不過就是把她抓住,以嫁禍賈寶玉罷了。
她原本想要去與薑寸等人會合,在路上還是被禁軍發現。
因為不知道對方是否是敵人派去抓她的,她還反抗了,然後聽他們說是奉賈寶玉的命令找她,她才半信半疑的跟了過來。
“擔心?之前倒是有些擔心……”
賈寶玉笑了笑,理清了前因後果,他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
拙劣的計謀罷了。
彆說因為陸詩雨的謹慎,不但把叛徒殺了,自己也沒有被抓住。
就算對方的計謀全部得逞,將陸詩雨抓住,然後借那叛徒之口來汙蔑他,也無關大局。
到了他這個層麵,早就不是製造一件兩件天衣無縫的案子就能扳倒他的了。在這個位置,比的從來都是大勢。
有他和太後內外合作,足以黑白顛倒。想要陷害他,有些異想天開的嫌疑。
“我之前唯一擔心的是,你這笨娘兒們被彆人給算計,丟了小命。現在看你好好的,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難不成連你也認為這些臭魚爛蝦憑借一點拙劣伎倆就能對付得了我?你也太小看你家主公了吧?”
賈寶玉拉著陸詩雨的手,調笑道。
陸詩雨聞言,看了賈寶玉一眼,又看了看邊上那些看似在站崗,實則眼睛有往這邊瞄的禁軍將士,到底沒忍住臉上露出一抹羞意,啐了一口:“自大狂。”
……
“胡說,這些都是她的狡辯之詞!我們所有人都親眼所見,就是他們兩個謀害的太孫殿下,我們要抓住他們的,可是她卻跑掉了,這一點更多的人都能作證。再說後花園本來在內廷之中,他們縱然是靖王爺的親衛,論理也不當出現在那裡……”
三司會審的臨時廳堂內,跪在地上的王義等太監連連申飭,說是陸詩雨撒謊。
忠順王笑對賈寶玉道:“就是啊賢侄,你這女護衛的說辭,未免太牽強,隻怕三位大人也不會相信的啊。
唉,其實按太上皇對你的寵愛,將來這太孫的位置,遲早還不是你的,你又何必這般心急呢?
如今鬨出這等事來,就算九叔想要維護你,隻怕也沒有辦法了。太孫畢竟是儲君,謀害儲君,可是謀逆的罪名……”
忠順王一派已經看穿一切,讓賈寶玉無需再狡辯的樣子。
宗轍需要在大殿主持大局,所以刑部負責的便是左侍郎田衡。
他可是很早就與賈寶玉有交情,如今更是賈寶玉的鐵杆支持者,見忠順王如此,不由道:“忠順王爺此言差矣,此案尚且還有許多疑慮之處需要詳查,況且,就算是靖王麾下之人謀害太孫,也不能就此判斷是受了靖王指使。
須知,曆來收買底下之人作亂以陷害主人之事便不在少數。所以,在此案未水落石出之前,還請王爺謹言。”
忠順王眼睛一瞪,惡狠狠的看著田衡,見田衡不為所動,又看向都察院左都禦史紀啟全、大理寺卿屈鴻。
可惜那二人也隻是彆過頭,不發一言。
忠順王見此大恨。此時此刻,幾乎所有的證據都證明,謀害太孫的就是賈寶玉,可是這些人都裝作看不見,甚至連詰問賈寶玉一句都不敢。
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
忠順王憤恨,賈寶玉卻老神在在的很。
這種情況在他的預料之中,不然,他也不會提議三司會審了。
見忠順王尷尬,他笑道:“王叔懷疑這件事是我做的,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如今太孫被害,若是能證明我是凶手,對王叔來說,可是大好事一件呢,不是嗎?”
“你什麼意思?”忠順王臉色驟然陰沉下來。
天衡三人卻立馬神色一動,似乎被賈寶玉一句話打開了思路。
對啊,大家都覺得靖王有謀害太孫的動機,卻不知,忠順王卻有謀害太孫及靖王的動機啊……
賈寶玉不回忠順王的話,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他們中,到底是哪一邊在說謊。”
“殿下請講。”田衡立馬道。
賈寶玉看了地上那些太監們一眼,眼中殺氣一閃。
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這些奴才們嚴刑拷打,總能讓他們吐出真話來。
但是顯然忠順王不會乾,至少也會要求對陸詩雨同樣用刑,這他可舍不得。
所以……
“將仵作喚來。”
賈寶玉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