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跨院,綠姐跑進來對沈嬌娘道:“奶奶不好了,王爺過來了……”
沈嬌娘正在對鏡梳妝,聞言花容一驚,立馬站起來問究竟怎麼一回事。
“王爺帶了很多人進來,聽說把廚房的所有人都給抓起來了。
對了,二爺還沒有回來,我馬上讓人去找二爺回來救姨奶奶……”
“彆~”
沈嬌娘忽然喚道。
“彆去,不論王爺要做什麼,讓二爺回來也是沒用的的。”
沈嬌娘說著,緊緊的瞧了綠姐兒一樣,道:“你記住我之前給你說過的話,隻要你守口如瓶,我這邊自有辦法救你,若是你說了出來,我們倆個都隻能死。”
綠姐微微麵色一變,回道:“奴婢明白,奶奶放心,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沈嬌娘這才不看她,趕忙最後整理了一下妝容,快步迎了出去。
剛出屋子,就見外麵果然已被官兵把守,一個身長近七尺,器宇軒昂之人領著二三扈從從院外行來。
沈嬌娘一眼便看出來人的身份,急忙下得台階,迎上前去盈盈一拜:“妾身嬌娘拜見二叔~”
賈寶玉看得麵前這纖纖弱弱,麵如桃花的女子,眉頭微微一揚。
以其身份敢直接稱呼他二叔,說明這娘兒們很有幾分膽色啊。
也不甚在意,賈寶玉道:“聽聞院內有宵小作祟,竟敢下毒害人,本王今日此來特為查清此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沈姨娘見諒才是。”
沈嬌娘以前對賈寶玉隻聞其名未見其人,今日得見,自然細心觀察了一番,見賈寶玉不但如傳言中那般俊美,而且聲音也無戾氣,甚至有溫潤之氣,令人聽來十分陶醉,一時竟生自慚形穢之感。
但她深信賈璉應該不會騙她才對,沒有哪個男人願意捏造那種事的,所以,這應當隻是表象而已。
世上沒有如此完美的男人,是男人,便有欲望。
“二叔客氣了,二叔此舉乃是為妾身申冤做主,妾身隻有感激之情,豈敢責怪?若是二叔能夠抓出幕後害我之人,妾身粉身碎骨也當報答二叔的恩情。”
沈嬌娘說著再次一禮。
她乃是名妓出身,穿著較之尋常婦人更顯風情一些,哪怕是在深冬時節,她那胸上鎖骨處,仍舊露出一角白膩出來,映著那潔白毛絨的貂衣與坎肩,顯得額外的惹眼。
賈寶玉的親兵們們偶然瞥見,皆不由自主的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璉二爺找來的這娘兒們,長得可真得勁,璉二爺有福!
對賈寶玉的親兵來說,他們根本沒有多將賈璉放在眼裡,因此暗自評判沈嬌娘根本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賈寶玉笑了笑,看著此時沈嬌娘院裡已經聚集到周圍的丫鬟和仆婦們,賈寶玉伸手輕輕一揮:“將她們也帶下去問問吧。”
薑寸聞言,也不顧場內十餘個人驚變的神色與呼叫,直接讓將她們鎖走。
薑寸自己,則上前去拿綠姐。
綠姐見狀,下意識往沈嬌娘身後退了一些。
沈嬌娘眼中驚悸之色微微一閃,強忍著笑道:“二叔,此乃我貼身小婢,便不用盤查了吧……”
賈寶玉同樣笑道:“正是貼身之人才更要問問了,下毒之人若要對姨娘投毒,難免不考慮到她,或許她知道什麼線索呢?姨娘還請放心,若是查出來事情與她無關,我一定將其全須全尾的給姨娘送回來。”
賈寶玉解釋了一句,然後也不等沈嬌娘回複,便給了薑寸一個眼神。
薑寸會意,一把揪住綠姐的手臂,就將她拖了出來。
綠姐吃疼也不敢反抗,隻能求救的看著沈嬌娘。
沈嬌娘深吸一口氣,賈寶玉看來早有章程,她人微言輕,對方根本就不會在意她的顏麵與想法。
“王爺既要你協助調查,你便隨王爺的人去吧,記得,定要好好配合,不許故意欺瞞!”
沈嬌娘對著綠姐交代一句,然後又對賈寶玉道:“妾身出身卑賤,小婢也無甚見識,二叔的侍衛勇武,她定是嚇著了,二叔不要見怪……”
賈寶玉微微一笑,也不言語。
以賈寶玉親兵的利落,十餘人幾下就全被帶走了。
然後賈寶玉也拱手一禮,準備離開。
他還是要給賈璉留那麼一點顏麵的,沈嬌娘,他不打算動。
要查清事實,這些人已經足夠了。
“二叔留步!”
沈嬌娘嬌喚一聲,見賈寶玉看向她,她一禮道:“妾身一點小事,勞二叔費神,妾身心中實在惶恐不安,且今日初見二叔,妾身如何也該給二叔添一杯茶,以為敬意才是。
另一則,那人既是謀害於我,必然是與妾身有過節之人,二叔若要查清事實,或許妾身這裡有幾樣線索,能夠助二叔早日查清事實,免得靡費心神。
所以,還請二叔移步廳內,容妾身謹斟一杯茶水,再與二叔細細道明……”
沈嬌娘此番話一說,賈寶玉還未表露什麼,他身後的陸詩雨一雙柳眉立馬一皺,如劍般的目光立馬盯在麵前這女人的身上。
賈寶玉嘴角微微一揚,笑道:“好了,正好本王有些口渴,如此便勞煩姨娘了。”
沈嬌娘柔柔一笑,躬身退到一邊:“二叔,請~~”
賈寶玉也沒什麼顧慮,當先一步,陸詩雨則緊隨其後,一絲不苟的隨著賈寶玉進了屋。
來到屋裡,沈嬌娘一邊慢慢沏茶,一邊打眼細瞧邊上的陸詩雨。
之前倒是沒有看出來,他身邊這個護衛,竟也是一名如此清俊的女子!
看來他身邊貌美的女子定然不少,如此一來,尋常手段怕是難有作用,還得思尋一番方有得勝之機。
“二叔,請~”
費了一番功夫,總算將一杯散發出清香的茶水捧到賈寶玉的跟前,乖乖巧巧的奉上。
賈寶玉也豪未見急色,接了茶來,謝過,喝了一口,然後抬頭看著還立在自己身側的沈嬌娘,問道:“姨娘不是說有線索麼,何不坐下說話?”
沈嬌娘笑道:“二叔麵前,哪有妾身坐的資格,二叔不必客氣,妾身便站著就是。”
賈寶玉也不勉強,繼續呷著香茶,一邊用眼神示意沈嬌娘可以說了。
沈嬌娘卻沒有立刻搭話,反而瞧著後頭的陸詩雨問道:“敢問二叔,這位姑娘是?”
賈寶玉回頭望了一眼,“她啊,是我的護衛,怎麼了?”
賈寶玉說著,笑著將手中溫熱的茶水遞向陸詩雨,笑道:“口渴了沒?要不要喝一口?”
言語間,分明是情人的戲謔。
沈嬌娘差點翻了一個白眼,這還敢說隻是護衛,鬼才信……
又見陸詩雨對賈寶玉的調笑理也不理,似若不見,更是驚詫三分,看來,這女子果真不簡單。
於是她笑道:“二叔,原本妾身不該如此多疑,隻是發生在妾身身上這件事畢竟是家裡醜聞,而妾身等會兒所言,大概也會涉及一些不方便外傳的言論。
所以,能不能請這位護衛大人暫避一下?”
賈寶玉正為陸詩雨不理他而覺得有那麼一點尷尬,聽見沈嬌娘的話,不由回頭瞧了她一眼。
這女子,著實有些不太簡單呢。
單憑她孤身一人在他身邊,居然言談舉止毫不露怯,便超越了世間多數女子。
更何況,賈寶玉早有懷疑其被人下毒不過是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碼,如此,其心性更不可小覷。
也不知道以賈璉那等心思平庸的人,是如何能夠降服這樣一匹高級瘦馬的。
想著這些,賈寶玉笑道:“既然姨娘如此說,詩雨,你便先下去吧。”
陸詩雨站住沒動,大概一個呼吸之後她才拱手一拜道:“那屬下便在門外靜候,王爺若有事,隻管吩咐一聲,屬下便能聽見。”
陸詩雨說著,走出角落,往門外而去,到底在路過沈嬌娘身邊的時候,對她投去了一個冷冰冰暗含警告的眼神。
沈嬌娘心裡唬了一跳,待迎上賈寶玉詢問的眼神,她又立馬恢複笑意,而且,比之前更帶三分媚意。
賈寶玉見之一笑,心裡暗暗搖搖頭。
美人計他也見識過不少,今兒上午才剛遇了一出,沈嬌娘若是以為如此便能“收買”他,隻怕是想錯了算盤。
沈嬌娘能得賈璉如此寵愛,本身生的確實不錯,又是二九年華,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普通男人無法抵禦的誘惑。
但是,對他來說,到底少了點意味。
如其揣測的一般,他身邊的絕色女子雙手之數還不能數儘,又豈會輕易受其蠱惑?而且,他要是真的連這個女人也沾了,隻怕連他自己心裡都該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問題。
難道賈璉的女人就比彆處的香一點?王熙鳳,平兒,沈嬌娘……
賈寶玉心裡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強行把這種變態的心思甩出腦海,守正本心。
沈嬌娘並不知道賈寶玉心裡的想法,但她從賈寶玉眼神中,看出對方應該是懂了她的心思的。
也是,這種事哪有真的不懂的呢,不懂的人,大概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於是,沈嬌娘靠近一步,忽地鄭重跪下,有些柔弱委屈的道:“妾身還請王爺給妾身做主,妾身自從良以來,一直跟隨我們家二爺,從來沒有與人結怨,外人更無謀害妾身的理由。
隻是,妾身畢竟出身低賤。我家二奶奶自然看之妾身不起,二叔不知道,在二叔回京之前,我家二奶奶便指控過妾身與下人有染,還罵我說妾身懷的是個野種……
嗚嗚嗚,老天垂見,妾身再是不堪,如今既然已跟著我家二爺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又如何會再自甘下賤委身侍奉下人?
我家二奶奶著實是對妾身成見太深,以致於才會冤枉妾身,甚至於一心一意要將妾身趕出家裡去。
我從彆處聽說,二叔是個胸懷寬廣,憐貧惜弱之人,還請二叔可憐妾身,準予妾身留在我們二爺身邊,我也不敢爭什麼,便是做牛做馬,服侍照顧我們二爺和二奶奶,也是心甘情願的。”
美人伏地磕頭,滿臉淚花的低聲哭訴,令人莫名就覺得有些心疼。
幸好賈寶玉早知這不過是相互配合演戲,才能不為所動,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這件事,便是你家二奶奶指使人做的?”
王熙鳳對沈嬌娘出手,造謠她懷野種這件事,賈寶玉已經從尤氏等人的口中知道。
賈寶玉倒沒覺得什麼,反正也不是他的女人,犯不著他來心疼。
不過若是王熙鳳這女人以後還敢乾這樣的事,那就必須得把她屁股打開花才行!
話說回來,王熙鳳的懷疑倒也未必不可能,據他看來,賈璉的心性比之這女人完全不夠看,或許輕易就會被玩弄於股掌之上。
而且賈璉從小縱情酒色,要是那方麵能力再差點,難免這女人不敢學著王熙鳳偷偷腥。
不過這也隻是隨意的臆測,他之前並沒有有派人監視過此女,因為犯不著。
沈嬌娘似乎完全掏心掏肺,聞得賈寶玉的話,豪不諱言。
“除此之外,妾身實在想不到還有何人,會看不慣妾身至此,定要除妾身而後快了。”
賈寶玉笑笑,道:“你可有證據?你們二奶奶可與我說了,這件事不是她做的呢。
你或許不知道,你們二奶奶原是我嫡親的表姐,你若是沒證據,你說我是該信她,還是信你?”
沈嬌娘本來就沒想這般就能構陷王熙鳳,她隻是想要借此把話題扯到王熙鳳身上,然後瞧瞧賈寶玉對王熙鳳的真實態度。如此,方便她接下來行事。
此時一聽賈寶玉話,她便知道,賈寶玉定是和王熙鳳交流過了,甚至是在做那種事的時候吹的耳邊風!
易位思考,她覺得王熙鳳這個當事人肯定能猜測到這件事是她做來陷害她的。所以賈寶玉多半對自己已經有所懷疑,難怪他一進門,就將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鎖了去。
以那些武人的手段,隻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問出一些眉頭來。
因此,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心中著急,沈嬌娘麵上卻不顯,隻笑道:“既然二叔相信這件事不是我們二奶奶做的,那麼妾身自然也相信二叔的判斷的呢。
隻是妾身愚鈍,這樣一來的話,妾身實在沒有彆的懷疑對象了,隻能將妾身進府這些時日以來見過的人和事都說給二叔聽聽,或許以二叔的聰明智慧,能夠從中察覺什麼來呢。”
沈嬌娘本來跪在一側,此時悄然跪著挪了一步,以溫柔的話語為掩,將柔軟的手掌放在賈寶玉的大腿上,輕輕揉捏兩下,笑道:“隻是得勞累二叔為我費神,妾身也沒有彆的可回報,倒是早前曾隨著姐姐們學過幾招推揉之法,或許能夠為二叔解乏,還請二叔不要嫌棄才是。”
說著,沈嬌娘也不去等候賈寶玉答應或拒絕,埋頭用心的給賈寶玉揉起腿來。
她揉的認真,也沒有越禁的舉動,似乎當真隻是為了給他按摩解乏。
賈寶玉微微將腿一收,笑道:“這怕是不好吧,姨娘再怎麼說也算是嫂子輩,我豈敢讓嫂子在地上服侍,姨娘還是快起身吧。”
“咯咯咯。”沈嬌娘一陣輕笑,又道:“妾身鬥膽叫王爺一聲二叔,已經是不知高矮了,豈能當真以王爺嫂子自居,那也太沒臉皮了不是?
王爺也不必心疼奴家,奴家命苦,以前做的本來就是服侍人的事,如今能夠侍奉王爺,不知道是奴家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沈嬌娘說完,輕輕摟過賈寶玉的腿來,繼續輕柔的按摩,推、拿、按、揉、敲,將賈寶玉大腿、膝關節以及小腿肚子全部照顧到,偶爾抬起眼神來詢問一下是否合意……
不得不說,這女人確實是有一套的。
難怪,賈璉一個公府公子,都能被她收的服服帖帖。
人間處處有高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