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彆院,深庭,木棕色的廂房。
青色的紗帳內,橫臥著一美人。
褐色暗紋的藍色錦被將其大部分的身姿蓋住,流露在外麵的,隻有一件天藍色印花的肚兜與那散布滿床的青絲。
一張玉臉,雪為膚色,線條圓潤光滑。
忽地她緊閉的眼皮張開,印出那雙黑色的平靜的眼睛。
盯著床帳頂上瞧看了片刻,美人臉上忽地露出一道羞赧的神色。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甚至二三十年來第一次察覺到,原來男歡女愛是這等幸福美妙之事。
美妙到現在她都還不想起身,隻想多回味一番那種滿足的感覺。
忽然想起這裡並非她的房間,而是在前院當中,她又開始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抬起被中的一條玉腿,隻這一動,便覺全身一股酸疼感傳來,引得她“嗯嚶”一道低吟。
然後,她那微醺的麵容便更顯紅潤了。
難怪王爺常要二姐兒和三姐兒一道服侍,原她還以為隻是因為她們少女嬌弱,不堪承歡。
卻原來如此。
儘力將這些想法甩出腦海,偏頭掃了一眼早已空蕩的房間,尤氏慢慢支撐起身來。
有心想要叫一聲瞧瞧貼身小婢可還在外頭,卻又不想讓其看見自己這副媚態,於是不顧外泄的春色,自己勉力起身,將散落一地的內外衣裳一一拾起,套上……
好容易將美麗的胴體裹挾得體,又將散落的青絲用幾根銀簪子紮盤於頭上,尤氏心中終於略微鬆了一口氣。
但她卻不急於打開房間,而是先將床榻上的被子疊起,又四下打量了一遍,待看見那邊茶桌上東倒西歪的茶杯茶碗,又趕忙過去給收拾擺弄整齊。
如此,一切終於和進來之時差不多了。
於是,她素手撫在高高隆起的胸口,暗自深呼吸兩下,終於將心態平靜下來?低聲喚道:“銀碟~”
房間外停頓了一下?隨即房門響動,一個大半人高的丫鬟擠進來。
其目光鬼祟的打量了一下整潔的房間?似乎有些意外?待掃到尤氏沉著的麵色,又趕忙低頭不敢再亂瞧。
“王爺幾時出去的?”
“回大奶奶?王爺出去差不多半個時辰了,臨走前吩咐奴婢好生在外守著?不可打擾大奶奶休息……”
尤氏心中又是一暖?隨即才看著這頭都埋到脖子下了的小丫頭片子,正色道:“今日的事,你不可對第二人言知道麼?”
銀碟果斷的跪下道:“大奶奶放心,今日的事奴婢一定守口如瓶?決計不敢對旁人說起的!”
銀碟雖然早有察覺自己奶奶和賈寶玉有些勾連?但是今日還是第一次兩人明目張膽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行事。
要說銀碟心中不緊張、震驚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能被尤氏信重,自有其過人之處。
她如何不明白,但凡大家族的奴婢像知道主君這樣的事情,一旦嘴巴不嚴,會是怎麼樣淒慘的下場。
更何況還是賈寶玉這樣尊榮的人。
她從來沒想過出賣尤氏?也不敢想。
“起來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好好跟著我,將來我定然不會虧待你的。”
這個時候?囑咐的越多倒顯得心虛,因此尤氏隻這樣交代一句?待銀碟磕頭謝過之後?就吩咐道:“你等會將這裡的床單被褥換下來拿去洗了?另換成新的。”
說完,尤氏便丟下銀碟,自己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出門往後院而去。
賈寶玉現在對她是很好,但是她卻是個居安思危的人。
不說她年紀比二姐兒三姐兒大了甚許,青春漸少,就說賈寶玉的身份越來越高,連王府都另辟了一座。
所以,若想要得他長久的寬待,就得認真的把他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方能固其心意。
他方才伏在她身上說過一件事,要她幫他挑幾個本分的丫鬟和婆子,他另有用處。
雖然他說的隨意,但是她早已深記在心,這便準備去做。
……
寶釵聽聞賈寶玉回了園子,便過來瞧看。
她雖然不如黛玉來怡紅院的次數多,但對於怡紅院也是輕車熟路的。
在外頭聽小丫頭說賈寶玉出去了,寶釵也沒有立刻便走,而是準備進去找襲人和香菱幾個說說話,如此方不著像。
抬腿進了正房,裡麵靜悄悄的。
寶釵裡外瞧了瞧沒看見人,出來的時候看見外間的矮炕上聳起一團,她猜測是個憊懶的丫鬟臥在上頭。
原本她是不想理會這些事的,因為她早知道賈寶玉寵屋裡的丫鬟,以致於這些丫鬟白日睡覺也是尋常。
但是又一想,這裡怎麼著也是賈寶玉的房間,小丫鬟再大膽也不敢進這裡麵造次,許就是香菱她們幾個之一。
如此想著,便走了過去。
然後便是連她這般寬容的人也心頭暗道這屋裡的丫鬟沒法沒天,大白日的蒙頭睡得這麼香,連來人了都不知道!
“怎麼蓋著頭呢,這麼睡覺要得病的。”
為了不得罪炕上之人,寶釵小聲笑著提醒,然後才去揭開那輕便的被子一角。
“嗯哼~~”
被子被揭開,冷風灌進去,炕上睡覺的人果然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見寶釵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立馬便道:“喲,寶姑娘你怎麼來了……”
說著就要縮身坐起,剛剛起來,立馬就覺得有人勒住她的脖子,將她往後扯。
晴雯“哎喲”一聲,待雙手摸到脖子上方反應過來那是何物。
看著寶釵那詫異至極的神色,晴雯麵頰一下子羞燙起來。
她暗呼一聲,立馬抓起被子重新將自己的頭蒙住,躺回炕上再不敢伸出來。
“你這是……?”
寶釵如何不驚詫莫名。
方才她還沒注意炕邊套著的鎖鏈,等晴雯一起身,她自然就瞧清楚了。
怡紅院後頭那兩隻養的白白胖胖的小老虎她自然也是去瞧過的,大概記得就是用的這樣的鎖鏈套著的。
怎麼,那套畜生的東西卻跑到晴雯的脖子上去了?
兩人正隔著被子尷尬,後頭麝月收了衣裳進來,瞧見寶釵,立馬放下東西招呼。
寶釵雖然口中應著麝月的話,眼睛卻不住的往那邊炕上瞟。
麝月察覺,便戲笑著,小聲將下午院裡發生的事與寶釵講來。
得知前因後果,寶釵心頭暗鬆一口氣……
但她卻不比這些丫鬟懵懂,猶豫了一下,她道:“雖是她犯了錯,也不當這樣懲罰,萬一要是你們太太進來瞧見,隻怕不好。
所以,還是給她解開為是。”
麝月笑道:“倒不是我們愛看她得笑話才不給她解,隻是那玩意兒著實牢固,二爺又將鑰匙都拿走了,我們也打不開。”
寶釵眉頭一皺,心想那鏈子再堅固,終究非金非鐵,用剪刀也能剪斷。
但是又一想,自己雖與賈寶玉有了皓首之約,但終究還不是這屋裡的主人。
提示一下是好意,過猶不及。
因此沒再多說什麼,與麝月閒話幾句,便踱步出屋去了。
心不在焉的想著一些事情,情不自禁的就走到了瀟湘館外。
本來想進去,因為她覺得賈寶玉大概就在裡麵。但是一想黛玉心思多,若是她這麼找過去,隻怕黛玉心中多想。
於是出來大道,往探春屋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