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和寶釵母女兩人一番長話,待回頭夜色漸深,薛姨媽便準備留寶釵在家裡住一夜。
忽聞外頭傳來消息:“太太,靖王爺來了!”
薛姨媽心頭頓時一驚,看了一眼同樣麵色有異的寶釵,她道:“你先回屋……”
說完也不管寶釵明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急匆匆迎出去。
轉到前院,就聽見自家傻兒子那大咧咧的聲音:
“……嘖嘖嘖,寶兄弟你不知道,杜兄弟當時有多麼感激,他都要跪下給我磕頭了!
但我是誰啊,怎麼可能受他的頭,當場就把他教訓了一頓。
我知道,寶兄弟你肯定也是不希望他磕這個頭的……”
“薛大哥說的是……薛大哥受累了……”
薛姨媽老遠聽著他們的對話就知道賈寶玉對薛蟠有多麼敷衍,但是顯然自家兒子是聽不出來的,他還在巴拉巴拉,興高采烈的說著話,直到看見她。
“媽,你快瞧瞧誰來了……”
薛姨媽並不理薛蟠,快步到二人跟前,率先行禮:“妾身薛王氏見過王爺~”
話音剛落,就察覺自己的手臂被抬起,隨即聽到賈寶玉的聲音:
“姨媽何必如此多禮,不是說了,在家裡還是論家禮麼。姨媽這麼做,可是見外了。”
“就是就是!媽也太見外了,你看像我這樣多好,寶兄弟多自在……”
薛蟠在賈寶玉身邊,一臉責怪的看著薛姨媽。
薛姨媽便瞪著薛蟠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這不知禮數的孽障,得虧王爺不與你計較,否則我早晚給你一頓好板子你才知道利害!”
薛蟠更不高興了,黑著臉道:“媽~!”
薛姨媽卻已經不理他,回頭立馬換了一張笑臉,對賈寶玉道:“聽說你近來忙得很,怎麼有空到姨媽這裡來?
你下午打發人送來的東西我收到了,難為你這麼忙還惦記著我,給送了那樣好的東西過來,叫我心裡著實難安呢。”
“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隻要姨媽不嫌棄就好了。”
“怎麼嫌棄,那樣的好的東西誰要是還敢嫌棄,那真是沒天理了……”
薛蟠見薛姨媽和賈寶玉麵對麵說話,把他完全仍在一邊,倒像是他們兩個才是親的一樣,心裡老大的不高興,道:“媽,寶兄弟難得來咱們這裡一次,你也不請人進屋坐著說話,倒在這外麵站著,成什麼樣子。”
薛姨媽照樣不理薛蟠,隻是對賈寶玉抱歉道:“瞧我,看著你高興的連基本的禮節都忘了。
走吧,咱們屋裡說話……”
說著,一邊領著賈寶玉往屋裡走,一邊吩咐丫鬟們重新去沏最好的茶來。
進屋之後,薛姨媽熱情不減,一會問賈寶玉從何處來,一會又問吃過晚飯沒有,可要用些宵夜……
賈寶玉對薛姨媽的話是有問必答,待丫鬟們沏好茶之後,賈寶玉吩咐她們道:“你們先下去,我有話和你們太太與大爺說。”
丫鬟、仆婦們瞧了薛姨媽一眼,見薛姨媽和薛蟠兩個臉上都沒有絲毫異議,仿佛賈寶玉在這屋裡發號施令是很正常的事。
主子都如此,她們自然沒有二話,都紛紛下去。
“嘿嘿,寶兄弟有什麼話還要單獨和我們說呀……”
薛蟠才問一聲,就見賈寶玉從座位上起來,走到薛姨媽的麵前,鄭重拜了一拜,然後竟直接跪下。
“呃,寶兄弟你這是做什麼?”
薛蟠傻不愣登的問道。
薛姨媽也彎腰要去扶賈寶玉,口呼“使不得”、“有話直說”之類的。
賈寶玉才抬頭道:“懇請姨媽,將寶姐姐許配與我!”
薛姨媽扶著賈寶玉的手停在半空,似乎被賈寶玉突然的話給驚到。
薛蟠也是愣了一愣,然後他忽然一拍手跳起來:“哈哈哈,太好了,實不相瞞,我早有此意……”
薛姨媽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然後道:“好孩子,你先起來說話。”
她用力抬了抬賈寶玉,可惜卻抬不動。
賈寶玉道:“姨媽答應了,寶玉才能起來。”
雖然隻是形式,但是這個時候,他的態度需要拿出來。
他不想讓薛家,讓寶釵覺得自己受到輕視。
薛姨媽雖知道以賈寶玉如今之尊跪她是不好的,但是,她卻也知道,這是賈寶玉故意給她的態度。
也是給寶釵的尊重。
更是給她這個做母親的,一個為女兒做主的機會。
於是,她還是那般扶著賈寶玉,口中道:“不是姨媽不答應你,隻是,你不是已經有了婚約了麼?”
“請姨媽恕罪。
與葉家的婚事,是太上皇禦口所定,寶玉不能違背。
但是,寶玉是真心喜歡寶姐姐的。
還請姨媽慈愛,將寶姐姐許配與我。
隻要姨媽肯答應,寶玉會在國喪之後,以三媒六聘之禮,娶寶姐姐為側妃,並在姨媽麵前立誓。
今生今世,絕不會辜負寶姐姐,我會用餘生來對寶姐姐好,讓她得到幸福。”
一切,與寶釵說的一樣。
薛姨媽還在想如何回應,旁邊薛蟠都急得跳腳了:
“媽,你還在猶豫啥呢?不是你說的,隻要寶兄弟願意給妹妹側妃之位,你就答應讓我去說親的嗎,現在寶兄弟自己誠心誠意的來了,你還拿捏什麼?”
該死的孽障……
薛姨媽心頭恨的不行。
但是看賈寶玉麵上毫無異色,她才少了尷尬。
“好孩子,姨媽……姨媽答應你便是,快起來,地上怪涼的……”
“謝姨媽。”麵對薛姨媽的再次攙扶,這下賈寶玉倒是沒有拒絕。
他起身坐到原位,薛姨媽幾次張口,似乎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倒是薛蟠很大方:“寶兄弟,你有這意思怎麼不早說?你要是早點跟我說,哪有這麼麻煩……”
賈寶玉這才正視薛蟠,拱手道:“倒多謝薛大哥的厚情美意了。”
稱了心意的薛蟠嘿嘿傻笑,他似乎已經想到了自己當上國舅爺,耀武揚威的那一日了……
見賈寶玉和薛姨媽有些冷場,他便繼續道:“這麼說,下午的時候你派人給我媽送來的那些禮物,便是給我妹子的聘禮了?”
賈寶玉搖搖頭,轉頭看著薛姨媽道:“那些小玩意兒,隻是我孝敬姨媽的罷了。
我真心喜歡寶姐姐,自然不會如此輕率。
如今還在國喪期內,諸多大禮不能施行。
還請姨媽容我數個月,待國喪之後,定以重金求聘寶姐姐!”
賈寶玉此話一說,薛姨媽心裡最後一絲疑慮也沒有了。
但是所謂嫁女是件悲傷事,這個時候她卻不能表現出喜悅,因此隻道:“你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對你寶姐姐的心意,姨媽以往也知道一些。
今日你既開口相求,我便答應了你。
還希望你日後能夠秉承今日的諾言,不要讓她在你家受委屈,姨媽便心滿意足了……”
說著,竟真有些傷悲。薛姨媽不由抹了一把眼角。
薛蟠見此,便道:“媽你這個時候該高興不是,等妹妹嫁給了寶兄弟,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你不是常罵我沒出息麼,以後寶兄弟成了你的女婿,有他孝敬您,不是比我強十倍?
這可是大好事,你哭什麼?”
不得不說,薛蟠有時候的話,真是話糙理不糙,一下子就讓薛姨媽心頭的悲傷散儘。
“你還好意思說,你寶兄弟自是比你強十倍一百倍不止,你幾時能學得到他幾分,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真的是,這麼大好的日子,媽你總說這些死呀活的乾什麼,多晦氣?
對了,才剛不是聽說妹妹回家了麼?她在哪呢,我要去把這件事告訴她去!”
薛蟠和薛姨媽對了一句嘴,便當通報喜訊的使者去了,連薛姨媽都沒能攔住。
薛姨媽略有尷尬,解釋了一句:“方才寶釵回來陪著我說了許久的話,我就讓她回去休息了。興許她還不知道你來了……”
賈寶玉自然知道寶釵肯定是猜到什麼,故意不出來的。
也不在意,他道:“姨媽,我是這樣想的。
如今朝廷乃是多事之秋,現在是陛下的大喪,之後又是太上皇的八十壽典……
這些大事每一件我都缺席不得。
所以,我和寶姐姐的婚事,大概會定到來年開春之後,姨媽覺得如何?”
薛姨媽道:“好,憑你如何安排都好……”
眼見就要入冬,來年開春的話,正好國喪也就過去了。
“另外,寶玉如今身份特殊,而親王側妃之位是需要上宗室玉牒的,所以關於寶姐姐的事,寶玉還有諸多需要準備的地方。
因此今日隻是先討得姨媽一個示下,等到陛下的國喪一過,我也將諸方事宜都打點妥當,到時候‘三書六禮’,一道便過了,如此,也能免去節外生枝。”
薛姨媽一聽,驚疑道:“可是其中有什麼難處?”
自古以來就不免妻妾、嫡庶之爭,更何況賈寶玉如今身份特殊。
賈寶玉的話,不禁令她懷疑,可是葉家那邊還有什麼問題,甚至,是皇家……
難道是皇後會不答應?
“姨媽放心,既然寶玉敢向姨媽求娶寶姐姐,便有把握處理好彆的事情。
之所以這麼說,隻是想請姨媽諒解,這幾個月,我和寶姐姐的事,便不會大張旗鼓的宣揚。
另外,既然暫時不會宣揚,寶姐姐也不用回家留住,仍舊住在大觀園便好了。”
雖然如此說,薛姨媽心中已經有了些疑慮,
好在對賈寶玉很放心,她還是道:“好好,都按照你的安排來便是……”
賈寶玉也看出薛姨媽有些心不在焉了,鑒於此時兩人之間的身份關係,他也不好與她解釋太多。
還是先與寶釵說,再讓她來與薛姨媽解釋,或許會方便一點。
於是便向薛姨媽請辭,去瞧寶釵。
……
薛蟠來向寶釵說大好的消息,卻被羞臊的寶釵三言兩語便攆了出來。
於是賈寶玉迎頭便撞到他。
薛蟠倒也還有些眼力,知道賈寶玉要去見寶釵,他也不多攔著說話,笑著把賈寶玉往院裡推。
走到寶釵的屋門口,看見門口的丫頭文杏,賈寶玉道:“你們姑娘在裡麵?”
“嗯嗯嗯。”小丫頭腦袋點的和啄米一樣,而且瞧向賈寶玉神色十分異樣,顯然是知道了前頭發生的事。
也不與她多說,賈寶玉跨步進屋,便見寶釵和鶯兒兩個在屋裡。
看見他走進去,鶯兒便埋著頭退出去了。
“你……”
寶釵素有冰肌雪骨之稱,但是她現在的麵容卻泛著紅暈。
嗯,就像是白牡丹變成了紅牡丹。
她正想說點什麼打破屋裡的安靜,就察覺自己的身體旋轉起來,隨即兩瓣溫潤的嘴唇印在她的丹唇之上。
她“嗚唔”兩語,卻也拿賈寶玉無可奈何。
但是今日的賈寶玉卻格外的有風度,隻是攬著她的腰肢,靜靜的品嘗她的外唇。
既沒有吐舌,也沒有伸出安祿山之爪。
一會之後,賈寶玉低頭看著她,笑道:“怎麼,有些失望了?”
寶釵睜開眼睛,初時並不解其意,待看見賈寶玉抬起一隻手,五指朝中收攏了兩下,她便立時明白過來。
想要啐他一口,又舍不得,便推開他,彆過頭。
到底不願意一直沉默,她低聲道:“你都與母親說了?”
“當然,答應過你的事,怎麼能不儘快辦好?
嘿嘿,姨媽可是已經答應了,所以,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可不許再拒絕我!”
賈寶玉笑著走近一步。
寶釵立馬後退,麵頰緋紅。
她忍不住嗔怨:“你,你為何總喜歡這般羞我……?”
賈寶玉哈哈笑了笑,捉住寶釵酥軟、修長的雙臂,將她死死的扣在懷中,回答道:“因為,我的寶姐姐,害羞起來,比牡丹花還要嬌豔,我喜歡看呀。”
如今寶釵已經比賈寶玉矮了許多,所以賈寶玉從背後抱住寶釵,便很自然的將頭靠在寶釵的耳邊。
如此親昵得舉動,令寶釵深感受不得。
所以,雖然被賈寶玉的情話所觸,但她還是奮力掙脫出去,羞惱道:“你再胡來,我就攆你出去了!”
賈寶玉看她說的有些認真,倒也消停了。
他知道今晚對寶釵來說意義有些不同。
在以前,他們算是私定終生,是私情蜜意。
但是現在有了薛姨媽的同意,就不一樣了。
所以,他方才才沒有對寶釵做出過分的舉動。
他可不想讓寶釵覺得,他為她做這些,隻是為了貪圖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