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果然沒有說謊,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便已經準備了一份簡單精致的飯菜。
但是到了房門口之時,卻讓丫鬟們站住,自己端了托盤進門。
到了裡麵,隻見賈寶玉仍舊依靠在之前的太師椅上閉著眼睛假寐,而在椅子的背後,尤二姐用修長的十指,輕輕為他捏著肩膀。
這且罷,關鍵是他還將尤三姐完完全全的抱在懷中,一首摟腰,一手在其身上隨意的褻玩著。
尤氏麵上一笑,裝作沒有看見,仍舊走過去,將飯菜擺上。
尤三姐看見姐姐進來,有些吃羞,想要掙紮下去,卻被抓的太死。
她便氣惱的用手在賈寶玉腰間一掐,卻也不敢用力……
尤氏看見,笑意更甚。
三妹比二妹體態嬌小,但是卻更顯玲瓏有致,難怪他愛抱著玩。
雖然不想打擾賈寶玉的興致,但是秋深寒重,飯菜容易放涼,她還是提示道:“二叔,飯菜擺好了,二叔請用吧。”
賈寶玉睜眼,看了一眼懷中的美人,在其臀上拍了拍讓下去,然後方起身走到飯桌邊。
一碗胭脂米飯,四個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一小甕雞湯。
雖然不算豐盛,但是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由此可見,尤氏這樣的婦人和二小尤這樣的少女還是有區彆的。
二小尤知道他回來,除了提前把自己身上洗的香噴噴的,彆的謀算估計半點沒有,隻有等著。
他要是不過來,也隻能心中幽怨暗罵,彆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坐下用飯,賈寶玉也沒有食不言的講究,隨口道:“對了,記得在內院收拾一間屋子來……”
尤氏不等他說完,便笑道:“是給詩雨姑娘準備的吧?之前就收拾好了,隻是那姑娘說她不住裡邊,讓在外麵給她收拾屋子,還要兩間……”
賈寶玉聞言點頭,之前他讓茗煙通知府裡的,隻是怕尤氏等給忘了。
至於韋笑笑為何要兩間,應該是給她哥哥留的。
這姑娘倒是沒見外,他可沒說過要收留她哥哥……
“既然如此,便讓她住外邊就是了。”
尤氏給賈寶玉盛湯的手頓了頓,笑言道:“二叔倒是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那麼漂亮的姑娘,不但把人家當護衛來使,如今更是讓他和外邊的那些糙漢住一塊,二叔倒也放心……”
“她和彆人不一樣。”
“嗬嗬~”尤氏笑了笑,看了一眼一聽到賈寶玉從外麵帶了女人回來,臉色就有些“陰鬱”的妹子一眼,“既然二叔覺得妥當那就這樣吧……”
給賈寶玉盛了湯,尤氏給兩個妹妹使了個眼色。
尤二姐、尤三姐便走上來給賈寶玉布菜。
用她們那母親的話來說,連服侍人都不會,怎麼能留住爺們家的心呢?你們大姐肯教你們,是你們的造化。
這些日子,她們就跟著尤氏學了好些大家族的禮儀、規矩,其中就包括怎麼給長輩、丈夫布菜。
尤二姐和尤三姐一左一右,姐姐布了妹妹來。
賈寶玉頓覺擁擠。
其實他吃飯本來不太喜歡有人夾菜的,哪怕是用的專門夾菜的筷子。
但是看二人認真的樣子,他大概知道她們是抱著實踐的態度的,也不忍心打擊她們。
好在總歸是兩個青春靚麗的美人兒,提臂扭腰之間,清香陣陣,倒也彆有一番享受。
其間尤氏出去了一下,在賈寶玉將將用畢飯之時進來,笑道:“已經是五更天了,今夜二叔不如就在這邊歇下,倒便宜許多……”
賈寶玉聞言,看尤二姐尤三姐也是立馬有些眼巴巴的望著他,他微微一笑:“好啊。”
尤二姐和尤三姐先是一喜,然後又不禁有些害羞起來。
尤氏卻催促道:“二姐兒、三姐兒,你們還愣著做什麼,二叔忙了一日,身上肯定乏了。我已經讓人燒了熱水,你們還不扶他去沐浴。”
尤二姐尤三姐正要聽命,賈寶玉卻擺手道:“不忙,我還要先見一個人。”
雖然不喜歡陸無為這類人,但還是要見一見的。
……
外院,賈寶玉的外書房。
賈珍活著的時候,雖然一味驕奢,卻也是有書房的。
後來尤氏怕賈寶玉介懷,將賈珍的書房完全拆卸,重新修葺了一番,使之不但看起來比以前多了些書卷幽香的氣息,連奢華程度都比賈寶玉在榮國府那邊的外書房重了許多。
倒也是,在榮國府那邊賈寶玉並非家主,他的書房,自然不能越過賈政的夢坡齋。
陸無為在親兵的帶領下來到書房,他對著賈寶玉行了一個文人的拱手拜禮:“草民見過靖王。”
賈寶玉坐在上首,目光直視著他。
陸無為身材中等,口方麵闊,五官挺俊,看起來倒是一張正直忠厚的麵相。
其實以前在二皇子府,他與這位陸先生也是照過麵的,但是因為兩人職屬完全不同,竟沒有交流。
此時細瞧,此人的麵相,倒是和賈雨村那廝有些相類,特彆是其分明是個武夫,卻扮作文人士子的樣子,更像了。
賈寶玉心中越發不喜。
“你求見本王,所為何事?”
賈寶玉開門見山。
陸無為察覺賈寶玉話語中的不太親善之意,眉頭挑了挑,道:“陸某還以為殿下心中有許多疑惑,特來為殿下解惑。
如今看來倒是陸某多慮了,便祝賀殿下重返龍庭,登臨王位吧。”
賈寶玉看著他,沉默了一下,道:“先王帳下,典軍中郎將陸遠之子?”
一聽到“陸遠”之名,陸無為麵上閃現激動之色,又見賈寶玉語氣緩和,他也不再傲慢,立馬跪道:“陸無為,參見少主!”
他以行動回答了賈寶玉的話。
賈寶玉見之心中一歎。
當年義忠親王一案牽涉甚廣,他也是因為韋笑笑的原因,暗中打探了一番,當年一案,受牽連的人中,唯有典軍中郎將姓陸。
“起來坐下說話吧。”
“謝少主!”陸無為起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
總歸是韋笑笑的哥哥,至少不應該成為敵人。
“當年陸家被下獄,你和詩雨是如何逃脫的?”
“當年……當年事發之時我和妹妹在姥姥家,消息傳來的時候,我姥姥姥爺將我們送進了山裡,才最終躲過一劫。”
陸無為說著,沉俊的臉上忽然露出憤恨之色:“可是,他們竟然連我姥爺家也不放過!那知府為了巴結上麵,竟將我姥姥一家下獄,沒多久我姥姥姥爺便也慘死在獄中……”
賈寶玉靜靜的聽著,似當年那樣的大案,影藏在背後的慘劇,數不勝數,陸家隻是其中之一罷了。
“我帶著妹妹東躲西藏,總算朝廷似乎將我們都遺忘了……
但是我沒忘!
我找到了當年的那個知府,那個時候他已經要告老還鄉,在他回鄉的路上,我將他們一家,殺的乾乾淨淨!”
賈寶玉眉頭一皺,但他還是沒有說話。
“但是,遠遠不夠,我知道,我真正的仇人是誰……”
陸無為說著,似乎他是想到了快意之事,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
賈寶玉道:“所以,當初大皇子府的刺殺,是你暗中策劃的,目的便是為了殺死……皇帝?”
“王爺說的沒錯!難道他不該殺嗎?為了一己權位。謀害兄長,濫殺有功之臣,甚至想要弑父弑君?如此無道之人,豈有不殺之理?!
可惜,那次算他命大,我傾儘了我所有暗中積蓄的力量,還是沒能殺了他。
不過也好……
若是當日真的殺了他,倒是便宜了他!誰能想得到,堂堂皇帝,天下之主,竟然是一個不能人道的閹人?
哈哈哈,當我從竺蘭口中知道那個秘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但要讓他死,還要讓他的秘密大白於天下,讓他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竺蘭說,他早已忍受不住太上皇多年來的壓製,有篡權之心。大皇子一死,他肯定是要孤注一擲的!
竺蘭想要讓他和太上皇兩虎相爭,以讓二皇子得利!
但是,我豈能如他之願?”
陸無為臉上一絲遺憾閃過。
竺蘭作為景泰帝最得力的心腹鷹犬,當年的事,竺蘭可是直接的凶手!
但他為了大計,當時忍住沒有動手。
“我將從竺蘭那裡得到的消息傳遞給了杜明義,又知道我們這位太上皇,是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若景泰帝隻是想要篡權,他未必會將景泰帝如何。
所以我將這件事告訴了沐秋波,讓他在景泰帝事敗之後,當著太上皇的麵,將這件事揭露,讓景泰帝徹底失去帝王的顏麵,讓竺蘭的謀算落空,讓太上皇,不得不將景泰帝處死……”
陸無為說到最後,竟然變得平靜下來,似乎他所說的這些根本與他無關一般。
賈寶玉道:“你將這些說與本王知道,難道就不怕本王將你治罪嗎?”
陸無為麵色坦然的道:“王爺既是老王爺的遺孤,便就是陸某的少主。
自從得知少主還活著的消息,陸某欣喜若狂,因為擔心少主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身處動蕩的漩渦無法自保,故讓小妹到少主身邊,保護少主的安全。
今日既然來見少主,將以往所行和盤托出,陸某便已經將性命交於少主手中。若是少主覺得陸某該死,陸某絕無二話,任憑少主處置。”
賈寶玉不置一詞。
他不會以為,隻憑借他爹是他“便宜父王”部將這一點,陸無為就會對他忠心不二。
不過他將妹妹陸詩雨派到他身邊來保護他這件事倒是真,就目前來看,此人確實未曾對他表露過敵意。
“少主便不必叫了,你殺了大皇子,又謀算了景泰帝,想來你也沒有想過再恢複身份那一日。
就還是保持目前這樣的局麵吧,你是本王安插在二皇子身邊的人,你妹妹是本王的侍女。”
因為二皇子臨死前的話,大家都知道陸無為是他的人。
如今再撇清乾係顯得太刻意,而且,這樣危險且知道太多辛密的人物,還是留在身邊好控製一些。
至於殺掉……
他總得在乎一下韋笑笑的感受吧,那女人若是找他拚命,他還真不一定乾的過。
陸無為臉上露出笑容,拜道:“尊王爺命。”
“你是從竺蘭口中知道本王的身世的?”
“是。”
從聽到賈寶玉承認他是他手下的人,陸無為神態都恭敬了許多。
“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本王的身世的?”
賈寶玉身姿不由坐正了一些。
陸無為道:“其實竺蘭也未曾完全確定王爺的身份,從他的話中來看,他一開始是因為王爺的長相與當年的老王爺神似,然後便暗中搜查當年的線索,一直追查到江南甄家。
江南甄家的老爺子,原本是老王爺的泰山,自老王爺事敗之後,便告老還家。
竺蘭發現,甄家太太自離開京城之後不到一年,便生下了一位公子……
令人震驚的是,那位小公子的長相,竟與王爺一模一樣!”
陸無為說著,也是不由自主的看了賈寶玉一眼。
若非一母雙生,世上出現這般奇異之事,實在不能不令人詫異。
賈寶玉卻並不覺得太奇怪。
他想起了前世讀紅樓之時,便知道賈寶玉與甄家二爺長相一致,竟到了兩家仆婦見之都要錯認的境地。
說起來,若他真的是義忠親王的兒子,那麼原來的賈寶玉哪兒去了?
還是說,賈寶玉本來就是義忠親王的兒子?
此間種種,實在波雲詭秘,令一向自以為擁有上帝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的他都覺得一頭迷霧。
看來,有時間倒是要去江南轉一轉,親眼瞧瞧那個甄寶玉才行。
“僅以此,你們就認定我是義忠王爺的嫡子?”
陸無為鄭重道:“自然不是,最令竺蘭生疑的,還是太上皇對王爺的態度。
大玄立國百年,皇子龍孫多不勝數,從來沒有見過太上皇對於哪位有對王爺這般青眼!
但是,這些都是竺蘭的懷疑,真正讓我確信王爺身份的,是王爺身邊新出現的那名甄家仆人!”
賈寶玉眉間一皺:“包勇?”
“正是!”
“陸某派人查過,那名甄家仆人,是原來甄家老太爺家將包冉的孫子,自一年前,他突然出現在王爺身邊,而包冉,卻從此失蹤!
如此種種的巧合湊在一塊,便已經不是巧合了。
陸某便是從那時起確定了王爺的身份。
但是陸某卻知道,一旦王爺的身份泄露,皇帝肯定是無法容忍王爺的存在的,定要殺之而後快。
所以陸某隻能藏住這個秘密,暗中為殿下謀劃……”
謀劃……?
等皇帝死了,扶持他上位?
賈寶玉暗暗搖了搖頭,他好像明白了陸無為的一點心思。
“說到底,你手中還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能證明本王便是義忠王爺的嫡子。”
賈寶玉歎道。
如今看來,或許真的隻能從太上皇的手中得到答案了。
陸無為些微沉默,然後沉聲道:“王爺何必如此執著於證據,隻要太上皇認為王爺是老王爺的嫡子,那麼,王爺的身份,便沒有任何可供人疑慮處。”
賈寶玉搖搖頭,不再回應這個話題,問道:“你接下來如何打算?”
陸無為聞言,頓了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陸某自六年前便以武術師傅的身份潛伏在二皇子身邊,一直深得二皇子的信任,將他暗中培養的勢力交與陸某負責。
如今二皇子事敗,雖然不敢說全部,但是七成的勢力陸某還是有把握接手的,從今以後,陸某以及這些人手,皆聽從王爺調遣。”
果然是投誠來了。
“陸先生如此謀算,忍辱負重,隻怕所圖的,絕非永遠待在暗中,做一個暗衛的頭目吧?”
賈寶玉直白的道。
陸無為倒也不掩飾:“王爺明鑒。陸某確實有所圖謀,但是卻卻不會乾礙到王爺,陸某自負半生所學遠超常人,隻是希望有朝一日王爺得位,能夠準陸某投身沙場。
在此之前,陸某彆無所圖,也甘願為王爺做任何事!”
賈寶玉十分意外,不想此人還能有這般抱負。
然後也釋然,征戰沙場,建功立業,世上哪個男兒不想?何況他原本就是將門之後。
也就難怪,他提前將妹妹詩雨送到他的身邊,名為保護,實則便是想以妹妹建立裙帶關係吧。
隻是不知,韋笑笑那女人自己知道被哥哥當做棋子不曾?
嗯,以那女人自負自傲,一派我行我素的樣子,大概是不知道的。
“本王現在不需要你做什麼,管好你手下的人不要生事便是。”
能夠說出口的圖謀,都不算什麼。
隻要他沒說謊,賈寶玉身邊,倒也不是容不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