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陳氏(1 / 1)

賈寶玉等人來到榮慶堂,發現時辰雖然早,這邊卻已經喧鬨起來。

正好這個時候王熙鳳從賈母屋裡出來,賈寶玉便問她。

王熙鳳卻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才回道:“沒什麼,就是史家姑太太來了,一早上就跑到老太太屋裡,現在還在哭呢。”

哭?

眾人很敏銳的抓住這個字眼。

“嗐,也是史家自己運氣不好,剛好攤上事了,具體的怎麼我也不知道。對了,這件事不是你應該最清楚麼,你進去聽聽就知道了。”

王熙鳳似乎無意多說什麼,搖搖頭就走了。

於是賈寶玉等人進屋。

來到正堂,果然聽見裡麵有一個婦人的泣聲,有一搭沒一搭的訴著苦。

走進屋,才發現王夫人也在,不過她和賈母一樣,都是安靜的,聽著那婦人哭訴,而不發一言。

賈母本來麵色不怎麼好,一看見賈寶玉進來,立馬打起三分精神,招呼賈寶玉上前。

賈寶玉知道賈母昨日肯定很擔心他,所以之前就算賈母不派人來叫他,他也會過來請安的。

應承了賈母的關心之後,賈寶玉才看向旁邊的小丫頭,道:“雲妹妹也來了呀。”

正是湘雲,小丫頭回去了幾天,感覺都憂鬱了不少。

麵對賈寶玉的關心,她也隻是勉強一笑。

賈寶玉便明白了什麼,打眼看向了那婦人。

婦人是保齡侯史鼐的夫人,陳氏。此人以前賈寶玉也見過,不過一向沒有什麼好印象,大概是因為她對湘雲不大好的原因。

陳氏在賈寶玉等人進堂之後就暫時住了口,此時見賈寶玉看她,更是立馬有些激動起來:“寶哥兒呀,你要救救你表兄呀,他被你們禁軍的人抓走了,到現在還沒有放回來,還不知道他這會兒在牢裡過的怎麼樣,吃沒吃苦呢……”

一開口,就是令人生厭的哭腔。

賈寶玉心下頓生反感,不過憑著兩家的關係,以及良好的素養,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道:“不知道叔母所言具體是何事,禁軍向來隻聽從皇帝命令,怎麼會抓了表兄呢?”

一聽這話,陳氏立馬激動起來:“我也不知道那小畜生在外麵造了什麼孽,昨兒大晚上的有一夥禁軍的人馬上門,說是大皇子遇刺,要帶你表兄去詢問情況,天啊,那大皇子遇刺,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和你表叔自然不允,誰知那些禁軍十分蠻橫無理,竟然還敢動手打人,最後活生生把你表兄帶走了……”

賈寶玉自動過濾了陳氏的哭聲。

實際上從她說到禁軍開始,賈寶玉就猜到了

昨日禁軍確實抓了不少人,包括很多達官子弟。其中還有一部分是他手下的人抓的。

不過,他並不知道史家也牽扯進來了。

回頭看了一眼賈母,她老人家麵上一片無奈之色,顯然也很煩躁。

誰說不是呢,大早上人還沒睡醒,就被史家這瓜媳婦找上門來,一陣哭天搶地,她心情能好才怪。

“叫你過來,正是為了你表叔家的事,正好你在禁軍當值,若是方便,你就幫忙打聽一下,問問史家哥兒到底犯了什麼事,有沒有危險,也好讓你表叔母安心。”

賈母如此道。

“龍兒他年紀那麼小,能犯什麼事,還不就是因為他曾經去過大皇子府上,這就是罪過了?那些人抓不到刺殺大皇子的真凶,就這麼四處亂抓人,還有沒有天理了!”陳氏十分氣憤。

賈寶玉內心冷笑。天理?皇帝的兒子死了,你還要他給你講理?

史家已經算是好的了,隻要最後查清沒有關聯,多半能夠無事。

那些沒有根基的,曾經在大皇子身邊奉承的那些人,好多都已經去閻王殿報道了,誰給他們說理?

“老太太放心,隻要史家表兄與那些刺客沒有牽扯,就沒事的,等到這段時間風聲過後,肯定能放回來。”

賈寶玉隻能如此道。

賈母立馬有些驚疑:“昨兒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聽說你都耽擱到後半夜才回府?”

“確實是很不好的事,不過老太太放心,和咱們家沒有乾係。”

賈寶玉自然不會把大明宮裡發生的事告訴賈母。賈母一向膽小,說那些怕嚇著她。

果然賈母立馬鬆口氣,然後又道:“那你表叔母家的事,你看著辦吧,能幫就幫一把。”

賈寶玉點點頭,對陳氏道:“叔母放心,表兄的為人我也是知道了,他肯定和那些反賊沒乾係,叔母隻管安心在家等著,估計用不了太久,人就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史家不管怎麼說,都是侯府。隻要沒有特殊情況,應該株連不到史家。

“怎麼安心的了,龍兒他才十七呀,從小到大沒有吃過苦,他怎麼受得了那牢獄之苦……”

陳氏又開始哭了。

賈寶玉也終於知道賈母等人的感受了。

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正待再說點什麼,陳氏忽道:“寶哥兒,你不是禁軍都虞侯嗎,你能不能想個法兒,把你表兄放出來……隻要你能把你表兄救出來,你要多少銀子,叔母我都可以給你,真的,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賈寶玉麵色終於一沉,道:“叔母以為那禁軍鐵牢是什麼地方?”

“我知道禁軍鐵牢救人不容易,但是我也沒叫你劫獄呀,你是堂堂都虞侯,從三品的禁軍將軍,要把你表兄從裡麵帶出來也不能嗎?

我已經打聽過了,負責處置這件事的,就是大明宮的戴總管,他和我們幾家都有交情,隻要你和他說一聲,他還能不依?”

賈寶玉笑了,“既然如此,那叔母為什麼不去找戴總管,直接讓他放人呢?”

抓人的是禁軍,但是審訊的事,確實是戴權負責。

陳氏神色一窒,哭道:“你以為我不想啊,你表叔昨晚就要去求人,可惜,人家連皇城的門都不讓進,說是全城搜索反賊,天啊,龍兒怎麼成了反賊了……”

陳氏哭著,又看了眾人一眼,繼續道:“罷了罷了,我也算是知道了,世態炎涼,平時大家你親我親的,一旦有了事,都不肯幫忙,連他親叔叔家都是這樣,彆人更不用說了……”

眾人靜靜地看著她唱戲。

賈母麵上就不好看了,這可是她娘家那邊的親戚!

因嗬斥道:“陳氏,你要撒潑往彆處去,彆在我麵前礙眼!”

賈母生氣,威勢還是有的。陳氏立馬不敢胡攪蠻纏了,眼淚巴巴的道:“姑母,不是我撒潑,實在是從昨晚到現在,侄媳一刻都沒能安寧過,求了好幾處了,都沒人願意幫我,要是連姑母也不肯幫忙,我的龍兒可怎麼辦呀。”

賈母顯然也是氣得很:“他昨晚才被抓走,你就求了幾處了,有你這麼大半夜四處求人的嗎?”

再急的事,你大半夜的敲門,誰能給你好臉色?

況且,明眼人都知道,這種事急也沒用。

不過,到底是史家的晚輩,賈母也不可能完全坐視不理。

又罵了陳氏兩句,才對賈寶玉道:“你瞧著可有什麼好的法子沒有?”

賈寶玉攤攤手:“以孫兒之見,隻有等,等到這件事過去,人自然就放了。”

“那可不可以把人先接回來,有什麼問題,讓他們到家裡詢問也是一樣的啊。”陳氏適時提議。

賈寶玉根本懶得理。

無知愚蠢的人,實在沒什麼好理論的。

賈母也看出賈寶玉不耐煩了,因沉聲道:“你要有這本事,隻管去接人,我們這裡實在沒人幫你接的回來人,你回去吧。”

賈母下了逐客令。

聽她叨叨了一早上,她也厭煩了。

陳氏立馬做出委屈萬分的模樣,看著四周的人,就像看一群白眼狼一眼,嘴巴張了張,最後一咬牙,還是站了起來。

“等等。”

陳氏驚喜的轉頭。

賈寶玉道:“想來叔母近日來也很忙,無暇照顧湘雲妹妹,不如把她留在這裡,有老太太幫忙看著,也能免去叔母一些後顧之憂。”

陳氏大失所望,看了湘雲一眼,隨意道:“那你就留在這裡吧。”

說完便帶著一票人走了。

一個野丫頭,當誰稀罕似的。

若不是看在賈母老太太喜歡湘雲的份上,她怎麼會把她帶來?現在人已經沒用了,她自然不會在意湘雲留在哪兒。

陳氏一走,榮慶堂的氛圍都暖和了好多。

賈母見王夫人送人出去,也就不再在意,反而看著賈寶玉道:“你彆瞧不起人家,她要是有你那樣的見識,你身上這個官兒,就該她來當了。”

賈寶玉笑了笑,自然明白賈母話中的意思,笑道:“孫兒沒有瞧不起,隻是嫌她太吵,影響到老祖宗。”

賈母這才點點頭,言道:“親戚之間,都是這樣,有事相互幫忙,就算幫不上,也能討個主意,這才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

所以,不管你喜不喜歡她,她也是長輩,麵子上的功夫,你也得做好,說不定哪天,你也有需要人家幫忙的時候。”

賈寶玉拱手道:“孫兒受教了。”

賈母便笑了,道:“也不是教訓你,你史家表兄的事,你自己看著辦,若是能看顧一點,就幫忙看著點,也算是一份人情。”

賈寶玉再次點點頭,無意多言什麼,遂看向湘雲:“雲妹妹,好久不見啊。”

湘雲嘴角一抽,抓著賈母的胳膊埋了頭。

她是不好意思了,她嬸母那番模樣,她覺得有些丟臉。

賈母拍拍她的手,讓湘雲去找黛玉等人玩,然後又問賈寶玉:“你今日不當值?”

賈寶玉搖搖頭,“等會要去大皇子府,陛下命孫兒替大皇子操持後事。”

“怎麼會讓你做這樣的事?”

賈母一個老婦人,初一聽聞,也聽出了不合理之處。

賈寶玉卻隻能笑笑,無法解釋。

“算了,你外麵的事我也管不著,隻是外麵這麼亂,你在外麵自己要小心,不要讓我和你們太太擔心。”

對於賈母的交代,賈寶玉自然躬身應承,然後順勢提出他和河間王府的事。

賈母自然驚奇。正好這時候王夫人也送客回來,聽說此事,大為吃驚,連連追問前因後果。

然而賈寶玉也不是很明白,隻能把當初河間王和今日太上皇給出的理由重訴了一遍。

待聽聞河間王府隻有河間王和雲霓郡主二人,賈母等人終於稍安。

然後再三詢問之後,覺得確實沒什麼不好的地方,才放過這一茬。

主要也是賈寶玉這些年和皇家實在走得近,她們才能這麼快就接受。要是換做是賈璉,她們怕是就沒有這麼容易接受了。

……

大明宮,景泰帝一夜未睡。

早上起來,近身的侍從們便發現,一夜之間,陛下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都蒼老了很多。

於是,所有人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出錯分毫,以免遭受池魚之殃。

勤政殿內,景泰帝收到了馮祥去靖遠伯爵府傳太上皇口諭的消息。

沒辦法,熙園的一舉一動本來就受景泰帝關注,更何況還是馮祥親自出馬。

當他得知口諭的內容之後,久久無言。

忽然問身邊的戴權:“你覺得,太上皇為何那麼重視靖遠伯?”

景泰帝覺得奇怪,太上皇榮養了十多年了,等閒都不理會朝中大臣。

但是似乎卻對賈寶玉一個後生晚輩,頗為關照。

先是賜婚,後來封爵,如今又讓他認河間王為義子……

每一件事單獨看起來都沒什麼,因為都有理由。比如賜婚是太師所求,賜爵位是因為他被大皇子刺了一劍,河間王因為沒有兒子等。

但是綜合看起來,卻怎麼也令人覺得蹊蹺。

怎麼太上皇如此關注賈寶玉?戴權道:“這個奴才不知,興許靖遠伯行事有章法,又有才氣,所以得太上皇看重吧。”

景泰帝卻搖搖頭,“你這老貨有沒有覺得,賈寶玉生的和誰有些相像,朕每次看見他,總是會心中覺得不快……”

“這,老奴實在沒看出來靖遠伯和誰相像,還請陛下給個提示。”戴權道。

景泰帝目光深幽,忽然招過戴權,對他低聲叮囑了數句。

戴權麵上頓時露出些許奇怪之色,卻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出去,招來一個太監,吩咐道:“你去找錦衣軍趙大人,讓他去查一下靖遠伯小時候的事,越詳細越好。”

“是。”

太監很快就領命去了。

……

河間王府,河間王看著麵前的年輕人,笑道:“怎麼忽然答應了?”

賈寶玉暗自翻了個白眼,也不管河間王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規規矩矩的往地上一跪:“承蒙王爺不棄,願收寶玉為義子,從今以後,寶玉定當侍奉王爺如生父,疼愛雲霓如胞妹。”

“哈哈哈。”河間王頓時笑了起來,扶起賈寶玉,道:“好好,能有你這樣優秀的義子,也是我的福氣,想來雲霓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今日且罷,等我手中的事鬆緩一些,我再正式收你入我膝下。”

河間王笑意盈盈。

雖然收義子是太上皇的聖命,但是後來他想著,似乎這樣也不錯。

他總有老的一天,到時候膝下無子,難免有晚景淒涼之嫌。若是能有一個優秀的義子,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另外,他隱約知道,太上皇對賈寶玉的關心,似乎異於常人……

賈寶玉並不知道河間王的心思,他倒也乾脆,既然命中注定二人有一段父子緣分,他便欣然接受了。

反正河間王不論身份、年紀還是德行,都有資格當他長輩,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因此,從站起來之後,便很快融入到兒子的角色當中。

從侍從的手中接過茶壺,親自與河間王倒了茶,然後規規矩矩的奉上。

河間王笑著受了,而後令他坐下,兩人難免說起了朝堂上之事,自然而然,也繞不開大皇子之死。

當河間王聽聞賈寶玉昨晚在大明宮奏對的情況之時,河間王有些陰鬱了。

他道:“當今陛下,守身自律、心智沉穩,隻是這些年性子越發孤僻了,猶記得當年,他也是一名謙謙君子,唉……”

一聲淺歎,充滿了對時間流逝,物是人非的惋惜。

賈寶玉卻立馬抓住機會,追問皇帝當年的一些事跡,以期從往事中,增加對皇帝的了解。

河間王倒也沒什麼避諱,幾乎賈寶玉所問,都與他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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