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尤氏在旁邊給賈寶玉打輔助,幫著指揮救火。
慢慢的就開始焦慮起來,並不為救火,而是她終於發現不對了。
這天香樓燒起來了,她都這麼擔心,怎麼反而不見賈珍呢?
最著急的不應該是他嗎?還有賈蓉,剛才還在,這會兒跑哪兒去了?還有,秦氏也沒趕過來。
秦氏她是知道的,柔弱是柔弱些,卻並非怕事無能之人。火都起了這麼久了,按理早該出現了才對。
她正想著,忽見賈蓉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大聲哭喊道:“老爺,老爺啊,你們快進去,老爺還在裡麵呢......”
所有聽見的人全部大驚失色。
賈珍,在天香樓上?
怎麼會呢,天香樓在薈芳園內,薈芳園是後花園,平時都沒什麼人。天香樓倒是安排有巡夜的婆子,就在側樓邊上的角樓中,之前大火起來的時候,也出來了的。
在她們口中,樓裡是沒有人的。當然,她們是否當真忠於職守,也無從得知了。
尤氏麵色一變:“蓉哥兒你說什麼,大爺在裡麵?還有你媳婦兒呢,她人在何處?”
“都在上麵,都在上麵,你們快去啊,快去救人啊......”
賈蓉哭的什麼似的,一個勁兒的催促。
他方才趕去自己院裡,問過了,秦氏傍晚就出門了,他又去賈珍院裡,得知賈珍也不在,加上他之前還給賈珍傳過一個“天香樓,亥初刻”的消息,幾下裡印證,他便知道,賈珍和秦氏肯定還在樓上。
尤氏的身子都晃了一晃。
這大半夜的,賈珍和秦氏都在天香樓上,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她心中也總算明白,這場大火是怎麼回事了。
賈珍的齷齪心思,他早就知道了。當初還是她親手幫賈寶玉把那染血的匕首插到賈珍的床柱之上的
回想起昨日的事,尤氏心中更加明白三分。
這寧國府的天,是要塌了呀。
賈寶玉也是麵色大變,立馬吩咐身邊的親衛薑寸和李少遊等人,道:“以你們的身手,可能進去救人?”
薑寸等人瞧了一眼,道:“這樣大的火,又過去這麼久了,若是裡麵有人,早都燒死了,就算衝上去也沒用了。況且這樓隨時都有可能塌下來,根本不可能衝得上去。”
薑寸等人身手好不假,卻還不想去送死。特彆是為兩個無關緊要,應該早就死了的人。
賈寶玉也不強人所難,脫下披風,往旁邊抬過來的一個水桶中把衣裳浸濕,就單手披在身上,準備往天香樓內去。
“二爺,你做什麼?絕對不能上去啊!”茗煙眼疾手快,立馬抓住賈寶玉。
尤氏也是一驚。她可是知道賈寶玉有傷的,真要讓他進去,就算救出來人,她也吃不了兜著走。
賈寶玉道:“珍大哥是我們賈家的族長,絕對不能有失,大嫂子你放開,我一定要進去救他!”
隻是尤氏怎麼能放他進去,見賈寶玉不聽勸,隻得抱著他,一邊對賴升等人道:“你們還不去救大爺?”
旁邊原本聽聞薑寸等人的話齟齬不前的寧國府眾家丁,見賈寶玉這般作態,也隻得學著賈寶玉的樣子,跳進水缸之內把身上打濕......
賈寶玉被尤氏抱著,也不方便像甩開茗煙那樣動粗,於是道:“大嫂子你鬆開,彆把你的衣裳打濕了,我不上去就是了。”
“當真?”
尤氏本來就是起夜趕來的,身上穿的也不多,又抱著賈寶玉,衣裳很快就打濕了,她都能感受到冰涼的水意。
隻是卻怕賈寶玉騙她,因此道:“你彆逞能,你受了傷,上去也沒用的,還是讓奴才們上去就好。救得出是他們的造化,若是救不得,或者已經燒死了,也是他們的命。”
賈寶玉偏頭看她一眼,尤氏這番話,很有幾分憤恨和清幽之感,讓人能切實感受到她現在的複雜心境,因此回了一個字:“好。”
如此,尤氏終於鬆開賈寶玉。
賈寶玉卻不及看她,看茗煙在旁邊關心的看著他,便把衣裳脫給他,道:“你代我上去!”
“啊?”茗煙大不情願。賈寶玉卻以不容置疑的眼神看著他,無法,他隻好接過披風,隨著寧國府的小廝們,顫悠悠的進了天香樓。
不一會兒他們就有代表回來。
“不行啊,火勢太大了,樓梯都被燒壞了,奴才們根本上不去......”
“就是就是,不是奴才們怕死,真的上不去......”
賈蓉直接癱坐在地上,尤氏的麵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賈寶玉忽然冷喝一聲:“蓉兒,你是怎麼知道珍大哥和秦氏都在上麵的?!”
“我、我不知道......”
賈蓉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賈寶玉目光如鷹,忽然對尤氏道:“大嫂子,此火起的蹊蹺,這才半個時辰不到,就燒的這樣旺盛,並不像是天災,大有可能是人禍。
剛才蓉兒的表現你應該也看見了,我提議大嫂子先派人把蓉兒看管起來。若是,我說的是萬一珍大哥和秦氏真的不幸死在上麵,蓉兒絕對脫不了乾係。”
賈蓉一聽賈寶玉這番話,頓時嚇得麵無人色,他跪走到賈寶玉麵前:“火不是我放的,寶叔,火真的不是我放的啊......”
賈寶玉冷冷的道:“那你就說說,你是如何知道珍大哥和秦氏在上麵的,這麼晚了他們在上麵做什麼?”
賈蓉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尤氏一時也意識到,是呀,若是賈珍和秦氏當真做了無恥的勾當,賈蓉可是有縱火殺人的動機的。
大家族裡,不就是死了老子便宜了兒子?更何況,賈珍待賈蓉,大多數時候簡直如豬狗一般。
“不是我,不是我......”
麵對所有人審視的目光,賈蓉隻能說這樣蒼白無力的話。
他敢怎麼說,說是他縱容的賈珍扒灰?還從中間牽的線?
就算他能忍受這種羞辱,但是如今賈珍和秦氏多半已經死了,他若說出實情來,多半還是個死!
雖不是親手弑父,但害死生父,也是足以論死罪的。
再有,旁人也未必會信他,他的媳婦兒和父親一起死在大火當中,他本來就脫不了嫌疑,再加上方才他一時喊出的那番話......
一想到這些,賈蓉隻覺得世界末日都到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證明清白。
他想要是能把賈珍救出來就好了,隻是望了望天上的火焰,瞬間澆滅了這一絲幻想。
“當然,若是珍大哥和秦氏沒在上麵,隻是虛驚一場,那就罷了,否則,蓉兒其罪難逃。”
賈寶玉再次道。
尤氏一歎,終究決定聽從賈寶玉的建議,命人把賈蓉看押起來。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總要,總要給賈家一個交代,給宗人府一個交代......
賈蓉被帶下去了,尤氏終究覺得沒有臉麵再待下去,便對賈寶玉道:“我就先回去換身衣裳,這裡就勞你幫我照看一下了。”
她沒有再提賈珍,卻也沒有人覺得她冷漠。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怎麼辦?
珍大爺肯定早就死了。大火燒了半個時辰,上麵的人不可能還活著。
珍大爺,這也算是報應了,居然連小蓉大奶奶都不放過。
就算是再不聰明的人,此時都知道這場大火大概是怎麼燒起來的了。
要麼就是秦氏放的,要麼可能真像賈寶玉猜測的那樣,是賈蓉暗中放的,目的嗎,自然是燒死奸夫**......
很多人,心中都有些痛快起來。
並不因為他們嫉惡如仇,而是,一種被欺壓的久了,看到對方遭遇橫禍,那種無名的快感。
賈寶玉卻顯得格外的痛心疾首,最終卻也隻能望著漫天的大火歎息,隨即麵色一沉:“全力救火,但有懈怠者,杖八十!”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