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上,當二皇子得知太上皇派人杖斃了大皇子身邊的親侍,一時都有些沉默下來。
他身邊的韓之渙、田齊等人卻是大喜,紛紛對二皇子道賀,言這是太上皇對大皇子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
是呀,太上皇向來對皇子皇孫不太理會的,孫兒輩中,就隻疼侄孫女雲霓一個,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但是自從當日太上皇壽宴上,大皇子將強取豪奪來的《千裡江山圖》獻給太上皇,自那日起,或許就在太上皇的心中留下了特彆惡劣的印象。
及至今日,終於親自出手教訓大皇子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這麼狠!
做個簡單的比喻,若是二皇子身邊的親侍被太上皇杖斃,那麼他們今日還敢不敢上門都是一個未知數。
“二殿下英明,這一次借助大皇子去榮國府逼親一事,又一次狠狠地重創了大皇子,加上太上皇這一次出手,這下,大皇子算是徹底失勢了。從今以後,這儲君之位,便非二殿下莫屬,實在可喜可賀!”
韓之渙起身弓腰到底。
二皇子則揮手叫起,謙遜了一句,又道:“越是如此,日後我等需更加小心謹慎,切不可大意,重蹈大皇兄覆轍。”
韓之渙等人聞言,心中越發敬服。
田齊道:“今日殿下也去了榮國府,大皇子當真如此不智,直接刺傷子衡?”
二皇子眼睛眯了一下,道:“千真萬確。”
不論真像究竟如何,大皇子今日從那裡出來,而賈寶玉又因此受了重傷,就注定大皇子逃脫不了罪責。他親自去榮國府求親,就是錯,然後不不知進退,被賈寶玉玩弄於股掌之上,更是錯上加錯。
如此大好的機會,二皇子如何會不加利用,白白錯放?
相信過不了多久,大皇子在士林當中本就不好的名聲,直接就會變得和臭狗屎一樣了!
這就是賈寶玉在士林,特彆是年輕一輩當中的無上名望造就的後果。當兩個名望完全不對等的人撞上,結果已經注定。
所以,哪怕賈寶玉沒受傷,二皇子也可以傳揚大皇子仗勢欺人,借賈寶玉的才名,引天下文人士子對大皇子同仇敵愾。如今,不過是更加絕妙了而已。不過有得有舍,沒能完成最初的目的,被賈寶玉拒了他互相護持的建議。
“唉,也不知道子衡的傷勢如何了。這個時候也不好上門探視。”田齊歎了一聲。
韓之渙卻敏銳的看到了二皇子眼中的蕭瑟之意。他雖不知道二皇子和賈寶玉之間的事,但卻能猜到二皇子這抹情緒必定與賈寶玉有關,因道:“之前宮中有消息傳出,陛下準備讓大皇子納王子騰的女兒為側妃。雖是庶女,但我聽聞王子騰膝下並無旁的子嗣,隻此一女,視為掌上明珠,若如此,隻怕以後這王子騰就會成為大皇子的臂助了。”
果然,此話一出,眾人都沉吟起來,二皇子也回過頭。
一人道:“是呀,這王子騰如今身居九省檢點一職,位在從一品上,已經是國朝有數的幾員武將之一。且如今才剛剛年過五十,等到他將來徹底掌控了北邊九省的兵權,到時候,隻怕會成為殿下最大的絆腳石啊。”
“是呀……”
眾人議論紛紛,卻也沒有什麼有建樹的意見。
韓之渙繼續道:“況且,王子騰和賈家是姻親,又是賈寶玉的親舅舅,隻怕到時候,賈家都未必會堅定的站到殿下這邊來……”
他的聲音似乎漫不經心,卻讓許多人麵色隱隱攢動起來。
賈寶玉在二皇子身邊榮寵獨一份,或許早就引起許多人的嫉妒不甘之心了,就差一個導火繩而已。
倒是田齊直言道:“子衡此人我清楚,絕非搖擺不定的強頭草之輩,若不然,今日也不會力抗大皇子的欺壓,還因此受傷了。僅此一點便可表明子衡對二殿下的忠心。
況且,子衡天資卓越,胸懷濟世救民之心,大皇子那樣的人,絕對不可能得到子衡的效忠,也唯有殿下,才能夠讓子衡心甘情願的折服。”
“田兄此話雖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時過境遷,什麼事都不會一成不變的。
如今宮裡,賈妃娘娘已經貴為貴妃,未必還會如以前一般唯皇後娘娘馬首是瞻。若是心生彆的心思,怕是也說不定。
比如,如今陛下尚值盛年,若是將來賈貴妃娘娘也誕下皇子,便是除了殿下和大皇子之外最尊貴的皇子,隻怕,未必不會生出彆的心思……”
此話,意思就多了。
當然,隻要是心思通透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無端妄言。當今陛下,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子嗣延綿了,縱然以後賈貴妃能懷上龍嗣,再要等到長大成人,已經不知是何年何月之事了。
不過嘛,人心向惡,既然有人這麼說,他們和賈寶玉非親非故,自然不會幫著說話,且,賈寶玉失寵,對他們來說,有利無害,為什麼要幫呢?
二皇子看向眾人,環視一圈之後,道:“子衡仁人君子,與我乃知己好友,再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事。此等話,以後休提。”
“是。”
眾人心中遺憾。
隻有韓之渙始終觀察著二皇子細微的眼神變化,雖然沒發現什麼大的蹊蹺,但他有種直覺,賈寶玉和二皇子之間定然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了。
他立馬想起太上皇的那道賜婚旨意,心中已經有了三分論斷,臉上一笑,卻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道:“國子監、太學的學子甚至是先生們,如今群情激憤。
不過如今太上皇重重的教戒了大皇子,在下覺得,這議題已經可以變了。
立長立賢這個議題已經太輕了,現在,應該是,大皇子此人,無德無行,驕橫跋扈,好色荒淫,連太上皇都對其厭惡至極,是否還配做皇族子弟……”
眾人麵色一變,這是要把矛盾升級,把論事直接上升到對大皇子的抨擊上去,借著太上皇的勢,直接把大皇子拍進塵埃汙泥當中,永世不得翻身……
韓之渙,果然狠人也。
二皇子卻沒什麼意外,隻是對他道:“此事,還需得韓兄費心為謀了。”
韓之渙躬身道:“為了殿下千秋大業,韓某甘為驅馳。”
他出身國子監,且是其中有名的才子,國子監中造勢,他便是主要的推手。
……
……
外麵的大事,暫時與賈寶玉無關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每日就在稻香村養傷,閒來無事,便指點賈蘭小子的學問,倒也悠閒自得。
其間,李紈充分發揮了她長嫂如母的身份,對賈寶玉是嚴加看管,堅決杜絕他做一切與他養傷無益的事,還從怡紅院把襲人給調了過來服侍賈寶玉。
“二爺,你這又是要到哪兒去?”
“噓,我去瞧瞧寶姐姐……”
剛走出院門的賈寶玉就被柵欄裡的襲人看見,他便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上午姑娘們不是才來看過二爺?等會讓大奶奶知道了,又要抱怨二爺不聽勸導了。”李紈之所以不希望賈寶玉各處屋裡去,就是知道他喜歡和姐妹們打鬨,萬一要是拉扯到傷處,就罪大惡極了!所以李紈一早也囑咐了迎春等,讓她們不要隨著賈寶玉胡鬨。
“你不會幫我掩護著點,就說我在園子裡隨意走走散散心?”
“那我跟二爺一起去吧,也好照顧二爺。”
襲人擦了擦手,將圍腰帶解下放在旁邊。
來到稻香村,她就喜歡上了屋前屋後這幾塊圍蒲,時常下地裡給鬆鬆土,除除草之類的。
“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
賈寶玉擺擺手,快步走了。留下襲人原地踟躇了半日,終究不放心,還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