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大家閨秀,所謂最頂級的書香門第,莫不如是了。
她從小接受了最良好的教育,言行舉止都讓人覺得無可挑剔。
隻是,賈寶玉覺得,和她說話有點累……
就好像兩個相親的人,在相互試探著對方的性格和喜怒哀樂。
於是賈寶玉知道,他並非天生洞徹女子心意,隻是大觀園中的女子,他大多都知其根底,所以能夠對症下藥,往往無往而不利,說話遊刃有餘。
麵對葉蓁蓁這樣的女子,他還是略感壓力。
當然,他知道,對方的壓力比他要大的多。
來來往往的說了半日,大多不過是問候一下各方長輩,然後葉蓁蓁問他山東之行、朝堂差事等,顯得比較單調,倒是看出了一點,葉蓁蓁對朝堂政事十分了解,也許是耳濡目染的原因,不像賈家的女孩子那樣,大多隻能霧裡看花。
半個時辰之後,賈寶玉已經知道皇後是不會出來了,也與葉蓁蓁閒話了這麼久。他倒是隨意一些,隻是見葉蓁蓁幾乎保持著端坐的姿態一動不動,為她的毅力和耐力感到佩服的同時,也想早點給二人解放,便向邊上的宮人詢問了一句皇後何時出來。
一時知兒出來,她竟裝作完全不認識賈寶玉的樣子,一板一眼的道:“皇後娘娘偶覺身子不適,就不見賈將軍了,隻是傳下話來,讓你日後好生對待葉小姐,不可輕慢。還讓你等會親自護送葉小姐回府。”
賈寶玉撇撇嘴,倒也躬身領命。
然後知兒又對葉蓁蓁轉述皇後的幾句關切之語,並雲給她準備了生日賀禮,是一件彩繡孔雀圍屏,等會兒會派宮人送到葉府。
葉蓁蓁自然也叩謝,然後與賈寶玉在一眾人的護送下出了後宮。
……
賈寶玉送葉蓁蓁出了皇城大道,在聚德坊和順德坊之間的泗裡街,忽聞前方雞飛狗跳之聲。他抬眼望去,隻見遠處七八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遠遠的就能聽見他們的笑罵聲:
“哈哈,世榮兄跟不上了,是不是身體不行啊?”
“就是,我們勸你還是早些回家,彆和我們爭了,就算讓你得到婉兒姑娘,你也沒本事給人家幸福,豈不是辜負佳人?哈哈哈哈……”
“放你們他娘的屁!”
少年一怒,快馬加鞭,就要越過前麵兩人。
街道本來十分寬敞,就算兩邊有商販占了部分街道也並不影響通行。隻是少年縱馬,各不服輸,便成三馬爭奪並行之勢,瞬間擴大了行進寬度!
“滾開滾開,耽誤了本公子去見婉兒姑娘,當心你們的小命!”
喝罵聲中,商販和行人極速散開。
誠然,若全是成年人或許便沒事了,但是此處既聚成了市集,難免有婦人和孩子的蹤影。
小孩子難得出一趟家門,隻顧看好玩的和好吃的,哪裡會時時察覺危險的到來。
“囡兒,快躲開!”
隨著一聲驚呼聲,終於看見自己孩兒的婦人大驚失色,衝向那道路之間。
再說那縱馬之人看見此處竟成了一段鬨市,口中雖罵罵咧咧,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策馬,隻是馬匹高大,人又多,小孩子又矮,等他看見一個婦人撲過來才發現已經要撞到人,頓時吃了一驚,大罵一聲的同時使勁勒住了韁繩。
“嘶~”
馬蹄高揚,馬上的人也被衝擊力摔下了馬。
“杜兄!?”
“少爺!”
後麵兩個小廝看見自家少年摔了,連忙勒馬下來。
“他娘的,走路不長眼睛啊……”
摔下馬的人抱著胳膊躺在地上,顯得異常的憤怒。
那小廝正怕被怪罪,聞言哪有不討好的,轉身就表起了忠心,踢打那婦人。
婦人也知道惹了事,隻管護住自己的孩子,任由他們打一頓出氣,以免禍事。
賈寶玉這邊,葉蓁蓁見馬車停了,掀開簾子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紈絝子弟策馬撞到人了。”
賈寶玉眉頭微皺,回了葉蓁蓁有一句。葉蓁蓁見外麵人多雜亂,也就放下了簾子。
賈寶玉本來就準備管一管這閒事,回頭竟發現薑寸麵色鐵青,手掌已經死死的握在劍柄之上,眼中竟是殺意……
他一愣,隨即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薑護衛便代我教訓他們一番,隻要不傷性命,餘者皆可。”
“多謝大人!”
薑寸聞言,二話不說,直接拔劍飛身下馬,幾個刹那便衝到那行凶的兩個豪奴麵前,唰唰唰,已經是鮮血橫流。
賈寶玉的眉頭再次皺起,好大的戾氣!不過看薑寸多傷在他們的不要害處,應當不會鬨出人命,便回頭問其他人:“你們誰知道他怎麼了?”
七八個親兵沉默,一時其中一個道:“回將軍,估計是和他妻子有關,聽說薑護衛有一個女兒養在南城,卻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的妻子,估計已經死了。”
賈寶玉這才有些了然的點頭。
他以前隻知道薑寸是白衣出身,還有江湖俠客的背景,後來才到了二皇子帳下,成為二皇子身邊僅有的幾個五品護衛之一。
如今看來,他身上怕是有些故事,而且還不是什麼好事。
想起上一次他有類似大的情緒波動,好像是在和他說起兵製之時,賈寶玉略微有些猜測。
卻說那事發當場的人早已經驚呆了。
京城縱馬傷人之事並不新鮮,畢竟說隨便往大街上扔一塊磚頭,都有可能砸死一個貴人。
貴人多了,不平的事就多了,這不奇怪。
關鍵是,這突然衝進來一個官爺,當場就把那兩個豪奴砍翻在地是什麼情況?
熱血俠客?有穿著軍官服色的熱血俠客嗎?
不管是圍觀的百姓還是那些縱馬的人都驚呆了,一時鴉雀無聲。
薑寸卻不管他們,歸劍入鞘,彎腰將那同樣嚇得不輕的母女二人攙扶起來。
雖然那婦人之前被馬踢了一下,後來又被毆打,受了不輕的傷勢,卻還是不敢讓薑寸扶,甚至抱著幾歲的女兒躲開些,眼神懼怕。
他身上還沾著血。
“哪裡來的死丘八,敢殺我杜家的人?家父工部尚書……”
躺在地上的公子哥終於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見薑寸沒再動手,又見他身上不過是普通禁軍官服,哪裡放在眼中,頓時出言威懾。話沒說完,就見更多的官兵騎馬過來,而且明顯是一起的。
京中貴人多,之前雖看見賈寶玉他們一行,但並不在意。
此時兩方杠上,他才開始思考對方的身份。
當然他並不是怕賈寶玉等,禁軍雖然高貴,但對他們這些高官子弟也就那麼回事,隻要不是在皇城和熙園和禁軍對上,誰怕誰?
他擔心的是馬車裡的人。能夠讓禁軍護送的,通常身份簡單不了。
但是身份高貴怎麼了,身份高貴就能隨便殺人了?
他見自家小廝滿身鮮血的倒在地上哀嚎,以為他們是要死了……
賈寶玉騎馬來到那富貴公子身邊,其他人見他們威勢重,全部避開。
倒是另外兩個錦衣公子來到同伴身邊將他護住,好巧不巧,其中一個還認識賈寶玉。
“賈寶玉你要做什麼,他可是工部杜大人的公子!”
一聽說賈寶玉的名號,旁人還罷了,那自稱“家父工部尚書”的杜公子一下子就翻身坐起來,仰著頭望著賈寶玉,驚喜的問道:“賈寶玉?你就是賈寶玉?”
賈寶玉哪裡管他的問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冷道:“工部杜安橖杜大人,執掌工部多年,去年山東水患,杜大人一馬當先,率領工部同僚赴山東治水,至今未還,可謂朝廷柱石,國士無雙。
不料,竟養出這般的兒子與家人,當街縱馬傷人,毆打婦孺,可還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