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停了,賈寶玉心疼平兒,不忍心她久跪,早早的結束了最後一場戰役,扶她起來。
平兒身心俱軟,根本不敢抬頭看賈寶玉。
賈寶玉便就這麼摟著她,將她的腦袋按在胸膛上,道:“可怨我強迫你?”
聽到強迫二字,平兒心頭一動。雖然隻是兩個不經意間的字眼,卻也讓她不安的心思略鬆了些。
世人對女人太嚴苛了!
就像今日的事,萬一被人發現,賈寶玉自然無礙,最多經不住壓力被迫搬出園子。
但她可就完了,賈母、王夫人、王熙鳳......每一個都能要她生不如死。
如今賈寶玉一句話將此事定性為他強迫的她,雖然與事實無礙,到底,算是對她的一種保護。
另外,也就說明,賈寶玉沒有因此看輕她。
女子,要求的是要端莊、純潔、貞烈。
她沒說話,隻是雙手纏繞在賈寶玉的腰上,埋著頭。
賈寶玉心細,知道她的心思,道:“你也不用怕,以後我護著你,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平兒沉默一下,仰起頭道:“二爺今日之後就不要再來尋我了,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你有那麼多丫鬟,襲人、晴雯、香菱,哪個不比我好,我根本當不起二爺如此承諾。”
賈寶玉聽了,能夠理解平兒的心思。
雖然賈寶玉一直都猜測,平兒正派穩重的外表之下,一直都有一顆躁動有趣的靈魂。
這也是他最想要探究的地方。
今日一試,果不其然。
但是短暫的放縱之後,她又變回了哪個正派的平兒,深深的為自己的行為自責負累。所以,她迫切的想要和賈寶玉撇清關係。
若是彆的丫鬟,或許就打蛇上棍,開始謀求彆的東西了......
“我該怎麼做,不用你來教我,你隻要記住我方才說的話就好。”
賈寶玉拿出手帕,就著她的臉蛋,給她清理了一下儀容,聲音不容置疑。
平兒的性格,他很喜歡。
正氣、善良、平和......
事實上,他的女人,隻要不是吳貴妃那樣純屬逢場作戲的,他都不會放任不管。這不是假大空的話,如今的他有這個能力做到。
平兒再怎麼說,也就是一個丫鬟而已。
他要得到,十分容易。
否則,之前他就不會沾惹。他從不是為了一時爽快,什麼也不顧的人。
平兒早在王熙鳳身邊就見識過賈寶玉的強勢和手段,連她們家二奶奶都不是對手,她又怎麼會和他犟?
過了一會兒,想起一件事來,平兒便低聲對賈寶玉說道:“豐兒因為璉二奶奶受了重傷,剛剛好了些,可是璉二奶奶因為她勾引過璉二爺,要把她配給旺兒那個又醜又瘸的混混兒子。
我看豐兒是極不甘願的,若是強行為之,隻怕鬨出事來。
另外,奶奶這麼做,對她的名聲也不好,旁人越發該說她刻薄無情了。
隻是奶奶的性格你也知道,我是勸不動她的......”
賈寶玉還沒等她說完就道:“我明白了,這件事我來處理。”
平兒“嗯”了一聲,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是家生子,長了十七歲,她還從來沒感受到過這種感覺。
賈寶玉心下一笑,這個女人,這種時候不為自己考慮,居然一開口是幫彆人討情!
於是取笑她道:“那豐兒居然和璉二哥有染?我怎麼記得上次你說過璉二嫂子發病那晚,正是璉二哥拿她擋了劍呢?”
賈寶玉也是正常男人,這個時候,雖然自傲自負,難免也還是有在女人麵前貶低對手,從而讓平兒更加意識到他的高大與偉岸這種心理。
平兒也是一聽就懂賈寶玉的話外之音,她嘴角一動,卻順著賈寶玉的意思道:“彆說豐兒了,若不是我躲得快些,隻怕躺在床上十多天不能動的就是我了。”
賈璉是什麼樣的人,也不在這一件兩件事上體現了,她早就明白,也沒抱有過多大的希望。
所謂沒什麼希望,自然就沒什麼失望。賈璉在情急之下,拿她們擋劍,合乎情理。
當然,要說心中沒有怨氣,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猜猜,以後我遇到危險,會不會拿你擋劍?”
賈寶玉再笑道。
平兒哼了一聲,道:“隨寶二爺的意,反正我們丫鬟也是該隨你們糟踐的。隻怕,就是要給寶二爺擋劍也沒我的份呢,我又算什麼人,有資格一直跟在寶二爺身邊?”
平兒半嘲笑著出了賈寶玉的懷抱,開始給兩人整理衣裳。
賈寶玉見她這種情況下,一舉一動還是那麼有條不紊,頗具賢妻良母之風,忍不住犯賤道:“你說,我們兩個在這兒說話,像不像是奸夫**在商量陰謀詭計謀害家主?”
平兒抬頭看了賈寶玉一眼,嘴角抽了抽,這種話,世上估計也就隻有賈寶玉說的出來了!
她又非心思木訥之人,很想回他一句:我又不是老爺的女人......
張了半天嘴,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
隻是慢慢的,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賈寶玉身上隻有一件袍子,他的外套在她身上,那麼,她的外裳呢?
忽然心頭一顫,要是記得不錯,之前她被賈寶玉偷襲,衣裳應該就掉在外麵了!
若是有人從那裡過,看見了,那......
賈寶玉看她神色有異,順著她的目光一想,頓時明白她的心思,道:“出去看一下。”
於是當先翻過這邊的石壁,穿過之前的小徑,來到曲儘通幽之內。
沒有......
賈寶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細想了一下,當時平兒被他抱著,手裡確實沒有東西,如今這外麵也沒有,那麼,隻有一個可能,衣裳已經被人撿走了。
若隻是撿走衣裳還罷了,難免人有好奇心,見到衣裳不見人,不會進去瞧一眼!
到底還是大意了。
此時平兒也微微扶著牆走了出來,為了不讓她害怕,賈寶玉提前道:“沒關係的,估計是哪個小丫鬟看見你的衣裳,給偷拿回去了。
另外,就算被人發現了,大不了我從璉二嫂子那裡,把你要過來就是。”
平兒也發現了外間沒有她的衣裳,賈寶玉能想到的她也差不多能想到,麵色一下子就白了。
若說之前她隻有做錯了事的自責和悔恨,現在,就是恐懼了。
萬一剛才有人悄悄看見了他們,拿著衣裳去賈母等處告密,那她定然是活不成了。
她相信賈寶玉說的話是真的,他也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但就算被要過去又如何,賈寶玉雖然強勢,他總有不在家裡的時候,要是王夫人趁著賈寶玉不在家的時候處置她......
他們畢竟是母子,就算王夫人違了賈寶玉的意,賈寶玉又能如何?
賈寶玉見平兒站不穩了,立馬上前扶著她。
想了想,這個時候語言安慰可能不會奏效,索性直接抱起她來,大步往稻香村而去。
“你,二爺你做什麼!”
平兒果然一下子就把剛才的擔心丟下了。這麼被賈寶玉抱著走一圈,肯定立馬就是大事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麼,讓你看看我的決心!你不是擔心已經被人發現了麼,我這就讓更多的人發現,看看我能不能護得住你!”
說話間,已經出了曲徑通幽。
平兒死命掙紮,道:“不行啊二爺,彆這麼做,萬一沒被人發現呢......”
見她反過來開始安慰自己,賈寶玉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笑。
有些擔驚受怕的小鹿,就得這麼才能安撫。
賈寶玉的腳步很快,加上大雨剛過,大觀園裡也沒什麼人行走,因此直到了稻香村,也沒看見旁人。
這讓掙紮不過,縮在賈寶玉懷中的平兒略微安心了一些。
可惜,到了稻香村,終究還是有人的。
李紈的丫鬟碧月將之前收起來的被子重新掛晾,看見賈寶玉抱著一個人進來,連忙上前。
賈寶玉道:“平兒淋了雨發了病,剛好被我瞧見。她住的哪間屋?”
賈寶玉懷中的平兒聞他如此說,心下大臊,對賈寶玉張口就來的謊話覺得無地自容......
不過不管心中如何想,她還是立馬做出一副病重垂危的模樣。本來她之前也消耗過度,此時這般做,竟是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碧月自然瞧不出端倪,倒是唬了一跳,連忙配合著賈寶玉,將平兒送回她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