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後院的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之內,小紫幫杜秋娘收拾包袱,清點箱籠,清點過來清點過去,還是發現少了三四樣。
小紫頓時對杜秋娘說道:
“還說什麼國公府邸,竟然做這麼下作的事,小姐的首飾都被她們摸去了不少。
連以前康樂坊的那些人也不如。”
杜秋娘正坐在床邊上給自己揉腿膝。
她很少遭過今日這麼大的罪,膝蓋都跪的有些紅腫了。
但是沒辦法,之前賈母等人沒叫她起身,她隻能乖乖的跪著回話。
“你看是不是你收拾掉了,或者掉到彆的地方去了。”
“才不會,之前在馬車裡我還清查過一遍的,就是進府之後,我陪小姐一起跪著,她們老太太叫人把小姐的包裹、箱子抬進來,定然是那個時候給摸走了!”
杜秋娘一歎:“拿走了就拿走了吧,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也不是心疼那些東西,就是氣不過。她們分明是看不起小姐,才敢這麼做。
要是換做她們家自己的主子,我才不信她們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偷東西。”
小紫還在忿忿不平,她倒不敢懷疑是賈母偷了她們小姐的首飾。
開什麼玩笑,國公夫人呢,放在青州,那是隻能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
所以她陪著她們小姐跪了一下午,也沒有一絲怨言。
但是被家裡的這些奴才欺負,就讓她很是氣憤。
“等大人回來了,我定要告訴他,小姐不能白白被人欺負!”
“彆......”杜秋娘連忙道。
“空口無憑的事,何必去說。倒顯得我們多事,惹老太太、太太不高興。
我們初來乍到,還是不要生事了。”
“哎呀,那些人就是篤定這一點,才敢這麼對待小姐。”
窗外的走廊下,探春麵色難看,還有一些羞愧。
她看了麵無表情的賈寶玉一眼,低聲道:“二哥哥,家裡這些人捧高踩低是慣有的事,你不要管這種小事,回頭我會給大嫂子說,讓她私底下處置就是了。
不然鬨出來,老太太臉上不好看。”
賈寶玉默不作聲的點點頭,隨即往前走了兩步,跨進房門。
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對視一眼,還是跟上進了房間。
“大人來了。”
杜秋娘看見賈寶玉進門,趕忙放下裙子,就要迎過來。
可惜動作太急,腳下繡花鞋沒踩嚴實,給拌了一下。
賈寶玉便一個健步上前,把她扶穩了。
“多謝大人......”
靠在賈寶玉懷裡,杜秋娘顯得有些嬌怯。
賈寶玉微微一笑,放開她。
身後跟著姐妹們,他還是要注意影響。
小紫看見賈寶玉,便放下手中整理的東西,給賈寶玉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桌邊去給賈寶玉倒茶。
隻是立馬便看見三個花團錦簇般的女孩進門來,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稱呼,最後隻能行一禮,把路讓開。
“杜姐姐。”
三春等人聽過賈寶玉的吩咐,所以知道如何叫人。
賈寶玉也對杜秋娘道:“她們都比你小,你叫妹妹便是。”
杜秋娘點頭,見賈寶玉介紹之時都是眼中含著疼愛,便知這就是賈寶玉在山東之時便掛念的妹妹們,因此熱絡的走上去,招呼道:“各位妹妹們好......”
說完這句話,杜秋娘不由將目光放在探春的身上。
探春不明所以,左右瞧了瞧。
“這位便是林妹妹吧,大人在青州的時候,便跟我說起過你,果然生的這麼漂亮。”
說完似乎覺得這麼講不妥,又補充道:“還有另外兩位妹妹,大人也說起過,也很漂亮呢。”
惜春被誇的小臉一紅,迎春便笑著欲為杜秋娘解惑:“林妹妹是二弟的表妹,她是......”
探春突然拉了迎春一下,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對著杜秋娘一笑:
“多謝姐姐誇讚,隻是姐姐能不能告訴我,在青州的時候,二哥哥都是怎麼說我的?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背地裡說我壞話來著!”
探春一邊說,一邊給賈寶玉遞眼色,警告他不要戳穿她。
賈寶玉好笑的搖搖頭。
既然探春想冒充黛玉玩玩,就讓她玩玩好了。
反正也是無傷大雅的小心思。
杜秋娘卻以為賈寶玉這是對“林妹妹”刁滑、小心思極多的無奈,因此會心一笑,道:
“大人說,她說你聰明可愛,心思七巧玲瓏,不過,就是愛哭鼻子......”
到底給賈寶玉留了麵子,隻撿好的透露。
探春果不其然的點點頭:“二哥哥說的倒是一點不錯,林姐姐可不就是這樣。”
看見杜秋娘頓時呀然了,迎春心善,就笑著解釋道:“她是二弟的親妹妹,林妹妹這會兒回揚州去了,還沒有回來。”
杜秋娘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頓時麵色羞紅,很是不好意思。
賈寶玉便替她緩解尷尬:“除了不愛哭鼻子,其他的,她倒也沾的上。”
探春頓時對著賈寶玉撒嬌的一噘嘴,然後也嗤的一聲笑了。
她這燦爛、爽利的笑容,頓時化解了尷尬的氣氛,也讓陌生的人之間,無形之中拉近了關係。
賈寶玉繼續之前的話道:“好了,她們跟著我過來是來取禮物的,你幫我拿出來吧。”
杜秋娘點點頭,走到她的箱子之前蹲下,回頭道:
“大人叫我買的東西,我放在這裡麵了......”
賈寶玉點頭,領著三人上前。
杜秋娘便將箱子打開。
頓時珠光寶氣的光芒四散而出。
“哇,好漂亮......”
惜春年紀最小,也沒有城府,頓時被晃花了眼。
隻因為杜秋娘的妝奩箱內,林林總總,樣色紛繁複雜的放滿了首飾,大多還都是金的,把兩尺見方的箱子都快放滿了。
探春等也是咋舌不已。
實際上,她們身份雖然尊貴,但是名貴的首飾,真的不多。
隻有偶爾年節之時賈母和王夫人等賞賜才能得到。
不然,一個月二兩銀子的零用,真的不夠去買太名貴的首飾。
賈寶玉倒不意外,他之前見到的時候,才真正的知道什麼叫做“花魁”!
原聽杜秋娘說她隻有一千多兩的銀子,賈寶玉還以為那就是她的身家,誰知道,那不過是零頭而已。
她真正值錢的東西,是這些首飾......
而據賈寶玉所知,她十四歲才開始登台表演,如今十六歲,僅僅兩年的時間,就積累了這麼多金、銀、玉的家夥,差點都讓賈寶玉生出再讓她乾老本行幫他賺錢的念頭......
好在,這麼無恥的想法,賈寶玉沒有說出口。
杜秋娘絲毫炫耀的意思也沒有。
要不是賈寶玉吩咐,這些家夥,她原都不想要的。
隻有在那個泥潭內待久了,見慣了太多歧視的人,才能明白,她有多麼想離開那個圈子。
縱然璀璨如她,也最多幾年的風光時間,之後,便會被後來者追趕、取代,而真正墮入深淵。
她還年輕,並不想永久沉淪。
將其中一個用錦帕包好的小包袱打開,杜秋娘笑道:“大人的東西,都在這裡麵了。”
賈寶玉點點頭,他買的都是些小件的首飾,並不太占地方。
他蹲下來,將其中一個盒子拿起來,笑道:“我給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各買了一支金簪,分彆是孔雀的,仙鳥的,還有虎頭的。”
說著便打開。
然後,賈寶玉的麵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因為,原本應該有三支簪子的盒子中,現在卻隻有一支孤零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