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千裡江山圖(1 / 1)

皇後身邊,元春看賈寶玉對他露出一個誇張的笑臉,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然後用秀帕掩嘴。

不過她這番舉動還是被皇後察覺,她看了元春一眼,幽幽道:“你倒是有個好弟弟......”

元春微微欠身:“是臣妾失儀了。”

皇後搖搖頭。

旁邊一妃嬪笑著接話道:“元妃姐姐與他的弟弟關係這麼好,真令人羨慕。”

她看起來麵容可親,渾身淡雅之色,雖然也是個美人,但是比起皇後與元春,仍舊遜色很多。

“嗬嗬,元妃姐姐這個弟弟啊,人家可是入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眼了,以後在宮裡,怕是皇後娘娘也得看在太上皇的麵上,對元妃姐弟兩個多讓三分才是。淑妃,你說這個時候元妃姐姐心裡能不高興,能不笑嗎,咯咯。”

說話的是吳青蘿,封號吳妃,也就是吳凡的姐姐。

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紀,長的極美,便是比之元春與皇後二人也不遑多讓,甚至其身上那種絕世妖嬈勾魂的風情,更是二人無可比擬。

雖然她說話一口一個姐姐的稱呼,似乎對元春很是尊重,可是認真聽來,竟是明目張膽的挑撥。

元春目光一凝,卻不曾理會,她並不想與之起爭執。

皇後淡淡的看了吳青蘿一眼,道:“吳妃,你可知道,今日你那弟弟與元妃的弟弟在汀蘭水榭前打賭,以文論輸贏......”

吳妃一聽,麵色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憑賈寶玉剛才的表現,她那弟弟如何是對手,因此笑道:“哦?我卻不知道有此事,想來是我那沒出息的弟弟不自量力,自討沒趣了吧。不過,輸給連太上皇也稱讚的少年才俊,倒也不算丟人,咯咯。”

吳妃顯得不是很在意。之前雖然葉瓊主動提及賈寶玉在汀蘭水榭之前作的詩,但是並未說起賈寶玉與吳凡之間的事,所以她並不知道。

而且,聽其說話的口吻,她對皇後似乎也並不是太尊重,至少沒有小心翼翼的感覺......

皇後接著道:“確實不算丟人,有景灝在,好言相勸,總算沒有讓你弟弟磕頭賠罪,隻需要以後見麵繞行就是了。”

吳妃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儘,就戛然停留在臉上,嘴巴微張。

旁邊,淑妃和錢貴人看著,趕忙撇開臉,不忍心去看吳妃的表情。

元春看著皇後嫻靜淡然的神態,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皇後娘娘的氣場還是這麼強,兩句話,就讓這個張揚討厭的人閉了嘴。

......

無論怎樣的盛宴,總有落下帷幕的一刻。

賈寶玉在門口處,等著賈政、賈赦、賈珍三人出來,期間不斷有人向他道賀、搭訕。

賈寶玉都一一禮貌應對。

“走吧。”

賈政最後走出來。

賈寶玉出了采,麵上最有光的就是他了。方才至少有十幾個人,親自給他道了恭喜,以至於他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散過,隻是在看見賈寶玉的時候,瞬間收斂,神情平淡的道。

賈寶玉撇撇嘴,之前賈政觥籌帷幄,四處拱手的模樣他又不是沒看見,這會子在他麵前倒裝起來了。

出了熙園之後,賈政把賈寶玉叫到他的轎中。

“什麼,老爺是說,之前大皇子給太上皇進獻傳世名畫《千裡江山圖》,然後被人當場指控是從彆人手中搶來的?”

賈政裝扮舒適的官轎中,賈寶玉一臉驚詫之色。

賈政點頭,道:“本來是一件極好的事,太上皇居熙園之後,逐漸喜好古玩文器,大皇子也是投其所好,從民間搜尋來了這幅名畫。誰知道就在獻圖之時,被一對兄妹打斷,他們說那圖原是他們家的傳家之寶,卻被那四川巡撫巧取豪奪,還將他們的父親給打死,所以二人千裡至京,請求太上皇為他們兄妹二人做主......”

賈政說起來這事,也是一臉唏噓。

賈寶玉更是滿臉不可思議,道:“他們怎麼會出現在大殿內?”

開什麼玩笑,熙園崇德殿,太上皇開壽宴的地方,還有老百姓能在那兒告禦狀的?

“他們兄妹二人,一個扮作樂師,一個扮作舞姬,悄悄潛入的......”

嗬嗬,偷偷潛入?反正賈寶玉是不信的,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要是中間沒有什麼陰謀算計,賈寶玉是半個字都不信。

等等,這麼說來,自己會被召進大殿......

“老爺可知道,太上皇為何會召我進殿?”

“那兄妹二人突然出現,又在宴會上述說了如此荒唐之事,太上皇當即麵色就不好看了,不過太上皇卻沒有治他二人的罪,隻是命人將其二人押往驛館,並讓刑部親自徹查此事。

人雖被帶下去了,殿內眾臣卻噤若寒蟬,此時葉太師便出麵,將你在汀蘭水榭所作的那首詩當殿念了出來,然後又奏明太上皇,說你是我朝難遇的少年俊傑,今日壽宴,何不招你進殿作詩為賀?太上皇並未拒絕。”

聽完賈政的話,賈寶玉暗道一聲難怪。難怪突然找自己進去作什麼賀壽詩,難怪那太監首領中途還給他遞小抄,恐怕就是擔心自己墨水有限,到時候不但不能救場,反而雪上加霜。

這個葉瓊,這是把自己當成滅火器用了啊!

也是啊,在自己的壽宴上,孫輩給自己的壽禮,被人當場揭穿說是從老百姓家裡搶的,讓太上皇的麵子往哪兒放?

一個弄不好,怕是好多人就要倒黴了......

“大皇子怎麼樣了?”賈寶玉忽然問,他雖然在宴會上待了不短的時間,但是沒見到這個大皇子。估計要麼是被帶走了,要麼就是龜縮在座位上沒露頭。

賈政道:“太上皇並未降罪大皇子,隻是命人將《千裡江山圖》送去了刑部。”

賈寶玉點頭,這個大皇子怕是要難過了。拍馬屁沒拍成不說,還拍出禍事來了。這件事一旦坐實,滋滋,想想都替大皇子覺得酸爽。

侵占民財就算了,還把侵占來的東西當做壽禮送給太上皇,還鬨出了人命......

對於極其愛惜自己聖君之名的太上皇來說,怕是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不過這些賈寶玉不關心,還好自己表現沒出茬子,應該是沒卷進去,那自己大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任憑他們鬥去。

......

幾乎同一時間,葉瓊從太上皇的寢宮濯沉殿出來,然後招上葉皓、葉蓁蓁二人回太師府。

“老爺,二皇子殿下到了,正在書房靜候。”

剛回府,就聽老管家這般道。葉瓊眉頭微沉,然後往書房而去。

“景灝,見過外祖父!”

葉瓊在坐下之後,看了二皇子良久,沉聲道:“你,糊塗!”

二皇子連忙彎腰拜道:“請外祖父明示。”

“今日殿內之事,可是你安排的?”

“外祖父何出此言?”

二皇子麵露疑惑之色。

“若不是你,你這麼急著跑到我這裡來作甚?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敢借著太上皇的壽宴鬨事,一旦出了岔子,你們以為誰能討到好處?”

葉瓊沉聲訓誡道。

二皇子猶豫了半晌,道:“可是,此事並非彆人捏造毀謗,大皇兄勾結地方大員,結黨營私,謀財害命,這些都是事實。”

“正是如此,我才說你們糊塗。”

葉瓊苦口婆心道:“大皇子不修己身,貪財荒淫,這些難道彆人不知道?你手中既然掌握了他的罪證,怎麼做不行,偏偏要在太上皇的壽宴上揭發,若是日後查出來,你以為太上皇會輕饒你?”

二皇子道:“可是,這些年大皇兄做了多少荒唐事,朝廷從來不聞不問,我作為大玄皇室的一員,實在無法對此坐視不理!”

二皇子語氣鏗鏘,滿麵正色。

葉瓊沉默,然後問道:“這件事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二皇子小心翼翼的看著葉瓊的臉色,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道:“是韓之渙,他說隻有如此,才能真正將大皇兄治罪。”

“鴻臚寺卿韓德正的兒子?”

“是。”

“除了他,還有多少人知道此事與你有關?”

“沒有多少人,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而且外祖大人放心,此事我並沒有出麵,都是禮部右侍郎錢釗一手安排的,我隻是把人交給了他,並沒有插手。”

葉瓊搖搖頭,此事他都能猜到與二皇子有關,難道彆人就不會懷疑?

“我時常教導你,你身為皇子,將來更是有機會繼承大統,行事當光明正大,謀定而後動。

今日之事,看似大皇子觸怒太上皇,難逃罪責,實際上,於你大為不利。

若是此事最終結果一帆風順,倒還罷了。若是……

你彆忘了,當今天子畢竟是陛下,你們這般行事,又將陛下的顏麵,置於何地?”

二皇子神情一滯。

他天資不錯,葉瓊一指點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上皇雖然不理朝政了,但是偶爾還是會召見內閣的諸位閣臣,甚至,大玄軍方的大將,大多數都是太上皇當年一手提拔的。當今皇帝雖然登基十年餘,但那些軍中大將多半都有軍功在身,實在難以撬動。

他作為皇子,自然比彆人知道的多些。太上皇和他的父皇,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父慈子孝……

如今他越過他的父皇景泰帝,把大皇子的事捅到太上皇的跟前,若是被景泰帝知曉,怕是不會對他有好的感官。

可是,明白歸明白,二皇子還是覺得他的做法沒錯:

“這麼多年了,父皇明麵上對大皇兄諸多不滿,動則斥責,實際上,他的心中,對大皇兄最是偏愛!無論大皇兄犯什麼錯,他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從來不曾真正處置過!

而我呢,從小什麼事都按照他說的去做,從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可是,每次我去麵見父皇,他和我說話從來不會超過半個時辰,甚至有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感覺,父皇他很厭惡我……”

說到這裡,二皇子一向冷靜儒雅的麵容,都起了一絲猙獰之色。

這些情緒,從來都被他深深地埋在心底,隻有在葉瓊麵前,他才敢略微釋放。

“慎言!”

葉瓊嗬斥。不過看二皇子立馬躬身受教的模樣,他心裡又一軟,到底,是從小教到大的外孫……

“如今這件事已經交到刑部,不論如何,你都不能再插手,你可明白?”

“是。”

二皇子點頭應道。

“好了,沒什麼事你就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二皇子連忙說了幾句讓葉瓊好好休息之類的話,然後才告辭準備離開。

“那個韓之渙,此人不可大用,你以後少叫他去你府上。”

二皇子腳下一頓,還是應道:“是。”

然後再拜告退。

“唉……”

葉瓊輕輕一歎,看了一眼書架後麵,道:“出來吧。”

隨即,就見一道高挑纖細的身影走出來,手裡端著托盤,上麵盛著一碗薑湯。

葉瓊看著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卻同樣美麗無雙的孫女,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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