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為賈寶玉和王夫人安排的上房所在的跨院裡,薛蟠得意洋洋的看著畏畏縮縮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孩,顯得意氣風發。
霸王式的杵在院子裡,等著看賈寶玉驚喜的表情。
他心裡想著,寶兄弟雖然看上去是個精明人,到底年紀小,太怕事兒,明明自己看上的女人,還能叫一個窮酸給搶了去?他丟的起那人我薛蟠可丟不起!看吧,我不過略施手段,這人不就乖乖的跟著回來了嗎,哪有那麼麻煩!嗯,瞧瞧這嬌弱的身段,再瞧瞧那漂亮的小臉兒、小嘴兒,這樣的小美人兒怎麼能拱手讓人呢?講真,就是讓給寶兄弟,我也還有些舍不得呢……
“寶兄弟你快看這是誰?哈哈,我早就說了,寶兄弟既然看上了,做兄弟怎麼能不幫你一把?那馮淵算是什麼阿物,也敢和寶兄弟你搶人,當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薛蟠看見賈寶玉出來,立馬上前,喜滋滋、興衝衝的道。
賈寶玉看著低著頭,惶惶不知所措的香菱,再抬頭看了薛蟠一眼,無視他的興奮勁兒,沉聲問道:“馮淵呢?”
賈寶玉又不傻,見此情景哪裡還能不知道,薛蟠剛才定然是殺了個回馬槍,把人給搶了回來。說不定,之前他便讓吳全他們盯著哨了。
薛蟠不悅道:“寶兄弟你不好好看看這個小美人兒去關心那窮酸做什麼?那小子不識抬舉,死活不肯放人,給打了一頓他就老實了。”
賈寶玉心中那不詳的預感愈發清晰了。雖然薛蟠說的輕鬆,但是賈寶玉深知他二人原本便是“宿孽相逢”,這遭一動手,結局難料。
“薛大哥確定隻是‘打了一頓’?沒彆的問題吧?”
薛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對於普通老百姓甚至低階官僚而言,都是高門大戶!或許就算薛蟠如原著一般將馮淵給打死了也出不了什麼大事,但是,這卻是賈寶玉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人命關天,很多時候也不隻是說說而已。現在沒事,難免將來不會出禍患。再者,賈寶玉剛剛有心將薛蟠當做一個朋友,一個親戚,又怎麼好眼睜睜看著他才十多歲便染上人命官司?對了,他口口聲聲說是為自己搶的人,馮淵要是死了,自己估計也難逃瓜葛。
有這麼一瞬間,賈寶玉覺得,薛蟠這個隊友實在是神坑……
“寶兄弟你也太娘兒們唧唧的了,那種不識抬舉的窮酸,打了就打了,他還敢告我不成?就算告了也沒用,應天知府還有金陵巡撫和我爹都是好友,那應天知府以前還經常到我家來吃酒,對我那也是客客氣氣的,寶兄弟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隻管把這小美人領回屋去,其他事有我呢!”
薛蟠沒有得到預料當中賈寶玉對他的讚美,心頭不大痛快。不過倒也沒介意,隻是把胸口拍的砰砰作響,讓賈寶玉不用擔心。
可是賈寶玉能相信他的話嗎?不過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隻能期待馮冤大頭命稍微硬一點,彆那麼容易就死了。
賈寶玉心頭這個念頭剛落下,就見門口衝進來一個小廝,口中叫道:“大爺不好了,那個馮淵死了,這會子他家裡的人正去衙門裡告呢!”
“嘶~!”
周圍的丫鬟們發出一陣低呼。
……
薛家正屋後堂,薛姨媽午睡方醒,想起上午幾位叔伯長輩過來,說要幫忙照管在京裡的買賣,她心裡很不受用。使人去喚寶釵,欲叫她來陪自己說說話,開開心胸。
忽然聞說薛蟠與人爭搶丫頭,打死了人,薛姨媽驚的差點沒暈死過去,正在驚慌失措之間,幸好女兒寶釵到了,她便向女兒討要主意。
寶釵沉默了很久,道:“媽先彆慌,如今我們還是先找到哥哥,把事情問清楚,才好商議接下來怎麼做。”
“對對對。”薛姨媽連連點頭,便要去尋薛蟠。才剛出門,迎麵就見姐姐王夫人腳步匆匆而來,後麵,還跟著賈寶玉和薛蟠。
她也顧不得與王夫人招呼,見麵便指著薛蟠罵道:“你這個孽障,平日裡耍錢吃酒就罷了,如今怎麼連人命都敢害了?你爹才去了不到一年啊,你就在外麵乾這樣的事,你當真是要氣死我不成,你啊你......!”
薛姨媽一麵罵,一麵哭。薛父去了,薛家偌大的家業全部壓在她的身上,原本還指望著兒子能夠早些出息,擔起事來,她也能早些鬆口氣。誰知如今家裡家外的事兒還沒鬨清,薛蟠又出了這樣的事,一時間真是讓她有一種心如死灰般的疲累,不知道將來該靠何人......
薛蟠看母親哭的厲害,張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好垂頭喪氣的聽訓。
王夫人勸道:“好了妹妹,如今罵他也沒用了,我們進去,且商議如何應對才是。”
王夫人本來就和賈寶玉住在一個院內,出了這麼大的事,哪裡能瞞得過她。之前她已經將賈寶玉和薛蟠二人訓了一通,然後便帶著他們過來,找薛姨媽商議對策。
眾人進了屋,薛姨媽喝問薛蟠,讓他將事情全部如實說清楚。薛蟠此時心中也很是惱火,又被逼問得緊,臉漲得通紅,就是把話說不清楚,因此賈寶玉出來,將晌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最後對著薛姨媽跪下道:“姨媽,薛大哥之所以與那馮淵起爭執,不過是想為我搶回那個丫頭。此事皆因我而起,姨媽要怪,就怪我吧。”
“寶玉!”王夫人急忙製止。人命關天的大事,她怎麼可能看著賈寶玉往自己身上攬。
賈寶玉卻不為所動。如今馮淵已經死了,再說彆的也沒什麼意義了。不管怎麼說,薛蟠把人搶回來也是為了送給他,這個時候他自然是不屑於撇清關係的。再說,此事鬨到最後也未必能有多大的事,與其極力撇清自己,讓兩家之間出現嫌隙,不如索性擔待一些,還能在薛家麵前收割一波好感度。
果然薛姨媽神色頗為動容。就算是親戚,尋常人遇到這樣的事,也是唯恐撇不開乾係的,又怎麼可能主動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況且此事前因後果並不複雜,都是薛蟠不聽人勸阻,執意要奪回丫頭所致,賈寶玉甚至都不知情,怎麼也不可能怪到賈寶玉身上。這麼一看,賈寶玉此時的舉動,令薛姨媽在傷心之餘,心底終究起了一絲暖意。
“好孩子快起來,此事不怪你,都是你薛大哥咎由自取,不聽勸才惹禍上身,你快起來。”薛姨媽溫言細語,扶著賈寶玉起來。
許是薛姨媽對賈寶玉和對薛蟠的態度差彆太大,薛蟠一時受了刺激,大聲道:“寶兄弟,你不必替我說話。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叫人打死的,官府要追究下來,橫豎拿我出去抵命就是,也算不得什麼!”
“你!”剛剛平緩一些的薛姨媽聞言,再次氣得說不出話來。
寶釵怒聲道:“哥哥好沒道理,你做差了事,大家都在幫你想辦法,你倒撒潑起來!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抵了命,讓母親和我怎麼辦?”
薛蟠頓時不吭聲了。寶釵又對薛姨媽道:“媽,事已至此,也沒有彆的法子了。我記得父親在的時候,與應天府尹交情很好,如今我們還是趕緊派一個人去應天府,找到那府尹,說些好話,再上下打點,就算不能替哥哥消罪,也不能當真讓衙門裡來人把他給鎖了去!”
王夫人也道:“寶丫頭說的不錯,事已至此,多打點一下,能將此事遮掩過去最好,要不能,我們再想彆的法子。”
於是,薛姨媽叫來兩個家裡老成持重的家下人,讓他們帶著銀子,去應天府幫忙收拾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