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你到家了怎麼不跟你師父說一聲啊真是，你看看你，吃飯了沒呢？”

似乎是聽到了外麵的聲音，陳老夫人從門內出走，表情是多半的高興夾雜著驚喜，語氣中卻帶些埋怨，沒等陸澤說話，就扭頭打算去廚房，給陸澤做點東西吃墊墊肚子。

“彆忙了師娘，我吃過飯了，最近減肥呢，不能吃太多，您歇著就行。”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吃飯，讓在外漂泊的陸澤感受到了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屬華夏人的獨特人情味兒，似乎隻有聽到了這一句問候，還在飛機上沒下來的魂才找到了家的位置，順著案板的敲擊聲與灶台飄出的煙火菜香，歸位到身上。

“減肥也不差這一頓，上車餃子下車麵，到家了第一頓哪兒能不吃頓飽飯的？兩個雞蛋夠不夠？”

師娘是真高興了，架勢拉開攔都攔不住，陸澤也不好再次拒絕，無奈的笑笑，順了師娘的意，由著她去了。

院外，陸澤伸手給陳老爺子蓋了角襖子，端起蓋碗喝了口茶，也沒說話，靠在椅背上，看著五哥時不時用手壓一壓睡飛的發型，並不遮掩笑容，這場麵確實少見，也就是五哥這人在家時有些不修邊幅，換成二哥，頭上不打點蠟都不出來見人的。

此時也沒外人，陸澤參加部門選舉的事情被陳永斌老爺子談起了，目光注視著焗釘後仍在爐火中加熱的茶壺噴出熱起，老爺子自顧的說道：“有票的心裡都有數，你要是跟小葛競爭的話，我算了一下，你選不過他，差距至少要拉到二十票開外。”

這話沒讓陸澤表現出一絲的失望，因為票數的差距，他也算的清，葛雲錚比他年紀大，體製內人脈也稍廣，最主要他資曆也比陸澤厚很多，不僅僅是南方學院派出身，這麼多年在帝都圈子裡也不是白混的，跟他交情好的太多。

而陸澤在國外，一是商業演員，即便加入了電協，多數從體製內升上來的領導也不會覺得陸澤和他們是一夥兒人，大多是靠陳老爺子幫助才建立的關係網。

二是陸澤現如今常年在國外，很少在國內走動，在經濟較為封閉的華夏娛樂市場，曾經在華夏建立的利益鏈條也開始變得孱弱，也就是說，陸澤在商業娛樂圈子的地位，也沒有他在國內叱吒風雲時強勁了。

敵強我弱，這是不爭的事實，陸澤也要虛心接受，但沒有完全認命，畢竟如果這次他真的沒有任何機會和葛雲錚競爭的話，陳老爺子也不能讓他回來競選。

“那……師父，我還有什麼優勢是我沒想到的嗎？”

“你沒優勢，你有什麼優勢？”

“額……”

老爺子沒給陸澤麵子，從任何方麵，如今的陸澤也競爭不過葛雲錚，除非是在國外，那一百個葛雲錚也沒一個陸澤強，但在華夏就另當彆論了。

陸澤被老爺子的這句反問噎住了，無語的端起茶杯，還沒等杯子碰到嘴唇，就被氣兒本來就不順的老爺子轉移了怒火。

“沒有優勢就等死了？你要這麼沒出息你就滾蛋，還選什麼選，你一個商業路線的演員在這種情況下你不想想那邊的法子，就指望靠我這老頭子喂給你現成的？”

“師父，我能不想嗎？可是我現在確實沒法給那幫人啥價值，我這邊新戲還沒定項呢……”

“大澤啊……你啊你，你就是拍戲拍傻了你，現在掙錢的是電影或者電視劇嗎？”

五哥看老爺子開始對陸澤吹胡子瞪眼睛就樂了，今兒挨了半天的罵，這下看陸澤挨罵他可舒坦壞了，不經意間翹起了二郎腿，又被陳老爺子拿起的老湘妃狠狠扇了回去，隻好尷尬的埋頭喝了口茶水，不再插話。

“現在什麼賺錢……”

近一段時間陸澤都在忙“環球兄弟”那邊的工作，不可避免的把商業運營思路向西方娛樂產業的運營方式靠攏，想的時間久了，沒人提醒，還真就很難自身去調整回來，這也是讓陸澤對國內娛樂公司關係網漸漸失去掌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要說現在娛樂行業什麼最賺錢，其實國內國外都一樣，製造偶像唄，什麼拍電影，什麼拍電視劇，這都是一杆子買賣，是虧是賺純粹靠賭，但你要是能搞出一個偶像出來，那就是個能持續產出價值的金礦，在把礦挖空之前，那就是財源廣進。

少女不可能永遠未成年歲，但未成年的少女是無限的，隻要有她們在，偶像這個行業就不可能走向黃昏，認知到這點的資本，怎麼可能在這方麵下猛料？也就造就如今的偶像出道大流行。

但亞洲和歐洲的偶像產業的製造模式卻大不一樣，歐洲大部分公司都會先把有潛力的練習生塞到劇組或為他量身打造專輯，等到作品熱度上來之後，當人們喜歡上他們的作品的時候，就會發自本能的希望去了解這個偶像，這時公司再把偶像推出來立人設，韭菜就上鉤了。

在市場思維偏西方模式下，陸澤當然會發蒙，畢竟他確實也沒有那麼多的劇組資源去包裝偶像，音樂方麵就資源更是少的可憐，而且“環球兄弟”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窮的都快賣血了，簽幾個正經演員，讓他們在劇組拿片酬還能養的起，你要免片酬往劇組裡塞小菜鳥，而且小菜鳥還不一定能火，這個養蠱玩法，他們小門小戶的確實玩不起。

可當五哥出言提醒之後，聰明的智商總算又重新占領了高地，陸澤腦子轉了過來，開始對比歐洲公司培養偶像和亞洲公司培養偶像的區彆。

與歐洲恰好相反，亞洲公司通常喜歡先把偶像推出來，把人設立好，再塞進劇組或者做專輯來打作品。

比起歐美那種低價位塞劇組的方式，亞洲公司推出的，已經造好人設，有一定名氣的偶像還能反過來賺劇組的錢，這樣一來，產量更大，更新速度更快，回本速度更快，還能粉絲、投資人兩方錢都拿，更是爽歪歪。

唯一的缺點就是包裝好的偶像死的更快而已，但陸澤卻覺得，推出的偶像死的快，也比歐美那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死了大量無名鬼來的強，起碼搜索引擎上，還能查到他來過。

這兩種運營模式，很多人都會覺得是西方的模式更好，但實際上是沒有優劣之分的，因為不管以什麼方式製造偶像，他們的本質都是為了賺錢，隻不過一個是拿起一把大鐮刀，成捆成捆的割韭菜，一個是掏出無數把小刀，一點一點的剌，對於一根韭菜而言，有區彆嗎？

“五哥，你是說……綜藝？”

“對咯，你這腦袋不還挺好使的麼。”

“不行，這是坑孩子，如果非得乾這事兒，我還是不選了吧……輕鬆點也挺好。”

這是陸澤的底線，無論如何都要守住，演員是演員，偶像是偶像，相比較偶像，演員還是有很多選擇權的，再不濟也能混個小康，畢竟會演戲也算是門能夠賴以生存的手藝。

而偶像，更像是被金主們操縱的木偶，成了名，你才會得到尊重，可那些沒成名的呢？慘當然比不過那些在泥裡打滾的群演，可又能好到哪兒去？

沒有進過象牙塔受到係統的學習，沒有友善的同學和能作為依靠的老師，一群最大也就十六七歲的練習生被成批成批的送進辦公樓，告彆書本和課鈴，被塑造成同一副模樣，過早的見到那些表麵的金碧輝煌和資本的力量，會是好事？

成了還好，起碼下半輩子不愁，可那些不成的呢，還得再被公司的流氓合同壓住等爸媽拿錢贖人，然後他們還能乾什麼呢？做一輩子金錢的奴隸嗎？

這是坑人的，損八輩兒、爛腳丫子的事兒，成年人坑了也就坑了，這世道沒有哪兒是不坑人的，但坑孩子，不行。

“你想哪兒去了？你可太氣人了，你以為我是誰啊？娛樂公司老總啊？我要乾這事兒，我現在還有腿嗎？”

五哥聽了不高興了，他是正規的藝術高校畢業，師從正統，文化局的領導一位！陸澤不把他往好地方想還得了？猛的一拍桌子，從桌底下擼起褲管子對陸澤亮出了一條毛茸茸的大白腿，順便還看了一眼陳老爺子。

“那你說什麼賺錢，什麼綜藝？什麼亂七八糟的，賺錢的綜藝，還需要個演員啥的，你這不就是要拍啥選秀節目嗎？”

“你聽我說完！”

在家吵架不論官大官小，就是兄弟倆犟嘴，陸澤也不慣著五哥，實際上私下裡的五哥跟宋老八也沒啥區彆，都是那沒溜兒的人，但怎麼說呢，畢竟是哥，被小幺撅了麵子那還得了？直接把蓋碗往陸澤前麵一推，示意陸澤倒茶。

“現在咱們都知道國內的演員風氣是什麼樣，大眾對演員的看法都比較負麵，是，我承認，演員的節目是不好拍，之前那麼些個演員的節目就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人家唱歌的節目的標準是要有好嗓子、好歌曲，能做到這些就可以了，再有個好的選秀製度就能火，但演員節目的下限很高，找幾個演員重新翻拍一幕經典的戲，沒有完整的劇情鋪墊，表現出來的結果就是沒有原作那麼有張力，表演不行，選秀規則再有新意也是完蛋，所以現在大多數公司都不想碰演員綜藝這個項目，但演員綜藝的市場實際上是很大的！演員這個行業也需要綜藝這麼一個宣傳渠道來正名，來改善大眾對於演員這個行業的刻板印象，否則演員這個行業真就會成為大眾厭惡的不正當職業了，真到了那麼一天，各大院校的學苗都招不上來，沒有那個父母會讓自家孩子報考表演專業，華夏的表演事業靠誰？真就是那些偶像嗎？還是靠國外進口？那不行！所以，我們局裡聯合央視以及各大經濟公司，針對性的做了一款綜藝，成績咋樣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於演員這個職業要有正向性的宣傳，往後將要以我們作為標杆，把這種正能量繼續傳遞下去，彆讓以後的孩子連齊天大聖叫什麼都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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