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沈靖寒的家中做客並非是臨時起意,其實在米奇前往柏林的那段日子裡,陸澤就想過要聯係她,最開始是打算在《往生》結束拍攝後返回國內再跟她見一麵,現在卻因為陳老師找他的事兒而提前了不少。
要是說陸澤聯係沈靖寒,沒有想找點人過來幫他的想法那純屬是糊弄鬼,如今事業重新走上正軌了,他有很多事需要有人幫他辦,畢竟萬事親力親為對演員狀態的乾擾實在太大,但如今二人見麵,陸澤也並非是特意來求援。
之前二人從沒斷過聯係,但這次卻是陸澤離開乾世嘉後,二人的第一次見麵,一時間陸澤有些語塞,心中卻頗有感慨。
如今的沈靖寒有些顯老了,或許是隻畫了淡妝的緣故,眼角的皺紋已經很難再掩蓋,就算保養的花銷比大牌藝人也差不到哪兒去,但又有幾個人能抵抗住歲月的不斷侵蝕?
並且氣質上也有了很大的轉變,曾經手腕強勢的女強人,最終也變的溫和起來,原本在她身上隨處可見的,她最愛的紅色,也消失的不見蹤跡。
也是在這一刻,陸澤印象中的沈靖寒被眼前的貴婦所替代,他意識到了,沈靖寒做外婆了,她快六十歲了。
垂下的發絲柔軟、強韌,富有色澤,但這全部都是為了欺瞞歲月而撒下的謊,陸澤可以見到她發梢上的銀色。
忽然……陸澤有些不敢直視她,目光遊離,向四周望去,想必,當初陸澤離開時,她也跟著上了不少的火吧。
“彆在外麵站著了,快進來吧,來行李給我。”
“不用,真的不用寒姨。”
試圖接過陸澤手中的行李,卻被陸澤連忙拒絕,她也知道,陸澤向來不習慣有人替他拎行李,於是便沒有再提出這番要求,轉身帶陸澤回到房間中。
中式風格裝飾著這占地四百餘平的豪宅,發揮著它房子越大就越大氣的特性,竭儘全力向訪客展示著主人家的貴氣,保姆站在門口沒有說話,隻是客氣的點了點頭,陸澤同樣回禮,卻發現,如今的保姆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位了。
電視中在播放著節目,但聲音卻開的很小,沙發前擺放著一張嬰兒床,以陸澤站著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嬰兒的小腦袋瓜,正閉目在柔軟的被窩中酣睡。
“小雅的孩子嗎?男孩?”
“對,傅立軒。”
寒姨的女兒是未婚先孕,不過當時雙方已經談婚論嫁,所以並沒有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隻是把婚禮提前一些,避免顯孕穿婚紗產生尷尬。
二人結婚的時候陸澤到場了,但生孩子的時候陸澤正在英國拍《效應》,並沒有趕回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孩子。
輕手輕腳走到孩子身邊,見他睡意很足,沒有被陸澤的聲響吵醒,陸澤也鬆了口氣,這一路回來的很急,自然也沒能給孩子買些什麼禮品,但這份送給孩子的禮物,陸澤卻早有準備,從兜中拿出一枚鉑金主體,鑲嵌鑽石的水滴形掛墜,輕輕放在孩子枕頭下。
這份禮物是從古董商店中買來的,價格不便宜,但也沒那麼誇張,在陸澤的接受能力之內,據說古董店老板說,這種掛墜是南非那邊保佑孩子的,與長命鎖的寓意一樣。
陸澤也去過專業機構做了檢查,保證沒有放射性物質以及毒素,鑽石也是天然的,才敢將這份禮物送出去。
沈靖寒看著陸澤做著動作,並沒有阻止,對於這般家庭來說,他們做不出拒絕禮物那種拉拉扯扯的動作,更不會拒絕他人的心意,隻是在心裡記得很清楚,在該還回去的時候,一定要還回去。
行李擺放在門口還是不合適的,沈靖寒幫他把行李找地方存放起來,看了一眼拉杆把手上還未撕掉的標簽,什麼都沒說,隻是笑著問了一句他想吃什麼。
“吃什麼都行,我幫你吧寒姨。”
“不用,我跟小鄭兩個人就夠了,你幫我帶帶孩子就行。”
勸說無果後,陸澤隻能關掉了電視,靜靜的注視著這個還在睡夢中的孩子,偶爾給宋歸遠回複一下消息,告訴他晚些才會到。
漸漸的,跨時差的困倦感又上了頭,輕輕靠在沙發椅背上,他低著頭,伴隨著孩子一起進入了夢鄉,隻是感覺到有人給他蓋了一層薄被,然後轉身離開。
“小雅,今天中午回家吃飯吧,你和阿辛一塊回來,對,家裡來客人了,阿澤來看我了,不用太著急往回趕,兩個小時左右到家就可以,好。”
金屬杆的聽筒被放回古典造型的座機上,望向沙發上不覺間平躺著的陸澤,就連睡眠時眉頭都是緊鎖,不禁眼眶微紅,白皙的手關節擦了一下左眼的眼角,回到了廚房。
……
“澤哥……澤哥……吃飯了,醒醒。”
肩膀被人輕輕推動,陸澤悠悠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張與沈靖寒有些相像的臉,缺覺的感覺並不好,陸澤強打起精神從沙發上坐起來,對這位許久未見的朋友打了聲招呼。
“小雅,好久不見,這都……都一點多了?真不好意思,不會耽誤你下午工作吧?”
“沒事,澤哥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我肯定得請假多跟你聊聊嘛,還有我老公,今天你們可得好好喝一杯。”
兩人之前有被沈靖寒撮合的意思,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這段往事並沒有在兩人心裡產生多大的芥蒂,還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去相處,就算如今周訶雅已經結了婚,並且丈夫也知道這事,兩人在交流中也沒有尷尬。
見到她的笑容,陸澤稍微伸頭望向門口,她丈夫傅辛把西裝掛在衣架上,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傅辛也熱情的對陸澤喊了一聲澤哥。
陸澤比二人年紀都大,當初之所以陸澤和周訶雅兩人沒成,一是陸澤事業正忙,沒有時間戀愛,另一方麵周訶雅當時已經和傅辛相處了,隻是還沒告訴家裡,導致沈靖寒並不知情。
當年的那些事,在周傅二人結婚的時候,陸澤已經跟傅辛隱晦的說開了,傅辛也表達了自己的想法,表示自己並不介意,不然這三個小輩還真是不太好說話。
“媽,我發小公司研發了一款束腰帶,據說對緩解腰酸有好處,我昨天管他要了一套,待會您帶一下試試,看看效果怎麼樣。”
剛換上拖鞋,傅辛就提起一盒包裝很精致的醫療產品,遞給了沈靖寒,並且十分關心的詢問最近她腰最近感覺如何。
“哎,好,阿澤,你先去洗漱吧,洗完咱們就吃飯。”
應了一聲,陸澤上樓到客衛簡單的清洗一遍,回到餐桌坐好時,發現桌上擺放著的,都是自己喜歡的菜肴。
傅辛也從樓上拿出了一瓶有些年頭的老茅台,給陸澤倒了七八分滿,很熱情的招呼著陸澤,舉起酒杯向陸澤敬酒。
“來澤哥,我酒量沒你那麼好,就是四兩的量,我也就不勸酒了,我敬你。”
老茅台是好喝,沈靖寒的手藝也很好,為了照顧陸澤的口味,菜稍微鹹了些,讓吃慣了清淡的小兩口輕輕皺眉,但也沒說一個不字。
大約一兩白酒下肚,氣氛也打開了,傅辛確實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是一個孝順的女婿,在和陸澤不斷碰杯時,也在給小雅和沈靖寒夾菜,小兩口都十分貼心,對沈靖寒不停的噓寒問暖。
可也正因為這幅做派,陸澤隻能背地裡苦笑,或許兩口子對於沈靖寒真的足夠關心,但如此程度絕對不乏演的成分,這一點,他們能騙過很多人,但卻騙不了一個頂尖的演員。
陸澤明白,這兩口子是猜出陸澤今天登門拜訪的目的了,也不希望沈靖寒再度複出,重新出來工作,所以著重詢問著沈靖寒身體的一些小毛病,隱晦的告訴陸澤,沈靖寒最近的身體情況不是很好,希望陸澤打消這個念頭。
什麼發小公司研發的醫療束腰帶,其實都是幌子,這款產品很早之前就有了,陸澤都給陸衛國買過,但這不重要,甚至他還盼著陸澤買過,能讓陸澤明白他們的想法。
至於沈靖寒……其實也是拒絕的,當陸澤醒後看到周訶雅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沈靖寒是拒絕的,不然他們也不會回來,有些話,不好說,尤其是跟親近的人,更不好直接表達,所以她才會配合周訶雅的詢問,告知她最近哪裡有些不舒服。
她畢竟年紀大了,陸澤如今的發展還是在國外,如果答應陸澤繼續做他的經紀人,她可能一年半載才能回一次國,看看自己的小外孫,這點不是她一個本該享天倫之樂的中老年女子該做的,她也不想再去用工作證明什麼了,如此,放棄也好……
飯是好飯,酒是好酒,但進了陸澤的嘴裡卻有些沒滋沒味的,他沒權利怪周訶雅兩口子的作態,也沒有權利去要求沈靖寒再為了他給出的那點分成而奔波,其實在今天剛見到沈靖寒的時候,他就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沈靖寒已經為他操碎了心,不能再讓她這樣了。
所以對陸澤來說,放棄也好……
這頓飯局並沒有吃太久,跟傅辛確實酒量不算高有一定的關係,但最大的原由還是因為他們知道陸澤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兩口子很怕沈靖寒心疼陸澤,就心軟打算再幫陸澤一把,所以對陸澤提出告辭也沒有過多的阻攔,不過在陸澤拎上行李之後,三人也很講禮數的將陸澤送到了門口。
“那寒姨我走了,小雅你們兩個也不用送了,傅辛喝的有點多了,早點休息吧。”
“澤哥你去哪個朋友那兒?要麼我讓司機送你過去吧。”
“真不用,回去吧,寒姨,改天我再來混口飯吃,走了。”
拎上行李箱,和沈靖寒擁抱告彆後,在三人的注視下,他緩緩離開了,沒有回頭,也不該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