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對李戰的影響非常大。
小時候爹媽工作忙李戰是扔給爺爺帶的,姐姐和弟弟跟著爹媽。李建國對他老子是非常崇拜的,認為他老子的教育更好,大小也是大隊書記不是。李戰又是長子長孫,在教育方麵李建國就更是傾儘全力想儘各種辦法了。
向往部隊正是因為爺爺的影響。老革命不是開玩笑的,李戰上初中那會兒爺爺還有幾把抗戰時期的槍支壓箱底,還有好幾把日本刀。
在這種環境下培養出來的李戰早早的就堅定了目標要當兵,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會是開飛機的飛行員。
爺爺是他人生中對他影響最大的一個人。
在老一輩裡,爺爺的輩分最高,又當了幾十年大隊書記,村邊上那所全縣唯一一所村建的九年一貫製學校就是爺爺當時帶人一磚一瓦建起來的,後來還補充了幼兒園,到現在已經成了全市都很有名氣的學校,其他鄉鎮的家長都慕名送孩子來上學。
十年樹木百年育人,爺爺對當地的貢獻很大,家族裡幾乎每一戶都曾得到過爺爺的救濟,尤其是在五六十年代物資極度匱乏的時候,一些人家如果不是爺爺救濟估計都挺不過來。
所以每年的祭祖都把爺爺的這處風水放在最後,大家最看重的一處,現在李戰出息了,李建國又搞了房地產,就越發的受人重視。
爺爺的風水就在村東頭,離村落不是幾百米,那一處是龍頭,幾塊農田之間的位置獨有一小片樹林,非常的顯眼。這塊幾十個平米大的地一直空著,可是從來無人把家中逝者葬於此處。風水寶地因人而異,沒有那個格局駕馭不住反而好事變壞事。
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完全能夠駕馭住龍頭,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這就是民心所向。
李建國非常激動,磕頭的時候眼淚都下來了,他身後三十多號人整整齊齊排隊站滿了田埂,齊齊下跪磕頭。李戰神經線已經百煉成鋼,可是相關的一幕幕記憶湧現出來之後他也控製不住了。
李響對爺爺的記憶沒那麼深刻,他一直跟在爹媽身邊,但是知道哥哥和爺爺感情很深,感同身受眼淚也下來了。
接著就是高興,家裡出了部隊乾部還是個營長,要大大聲的向爺爺彙報。
一直忙碌到太陽下山,晚上要大聚餐,所有人在一起吃一頓,往年許多人直接走了這個工作忙那個生意忙,今年基本上都留在村裡吃,婦女們早準備好了宴席了,足足八大桌就在李戰家前麵的大院子裡排開,燈光什麼的全拉起來,李戰的親叔叔管總,什麼香煙酒水全按照高標準來準備。
開席之前,李建國把李戰、李響叫到村東邊路邊,指著T字路口一側的荒地說,“這塊宅基地是你們兩兄弟的,一人一半。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現在手裡也有錢了,老房子也有幾十年了,乾脆就把新屋建起來,看看你們兩兄弟的意思。”
什麼和老媽商量,李戰和李響都是不信的,家裡從來都是老李的一言堂,不過老李有個優點——他從來不管錢,錢都是母親葉慧華管著。
李響說,“爸,我常年在外家裡事你拿主意,要多少錢你說話。”
他真的做基建工程研究方麵的工作了,但是沒有聽李建國的話考國企,而是拿了筆錢自己搞了個小公司,就是三兩隻小貓的所謂工程設計公司,接點外包的小活,去年四萬億大基建開始產生效應,全國的基建大爆發,李響那小公司也賺了幾十萬,把李響給能得說話聲音都高了幾度。
其實事業這玩意兒要說難也不難,前提是你新手村就得到高等級武器。藍天花園是怎麼起來的,八十萬起步資金。李建國花了八十萬買了那塊地,結果新規劃出來地皮價值打著滾的漲,抵押貸款建樓,一賣幾個億。可是如果你沒這八十萬,那麼就極有可能終其一生都在為攢這八十萬努力。
李響那小公司也是這麼回事,起步資金哪來,家裡來唄。沒家裡支持他就得打工賺,猴年馬月能攢夠幾十萬的起步資金。再一個是人脈資源,憑什麼發包給你,能做的公司不多的是而且比你有實力的多得多。
沒家裡支持就憑他這麼個畢業沒兩年還在職讀研的小年輕?
“你有什麼錢,我錢不夠你的更不夠。”李建國冷笑著說。
李響嘿嘿直笑,他當然知道老媽賬戶裡躺著幾千萬,光利息就是一大筆錢。
李戰說,“要建就建吧,早晚都是要建的,以後回家也有個落腳的地方,上屋失修了再不能住人,很危險。”
他們家的老屋太多了,足足有五座,跟著村落的發展階梯分布,基本上是一代人一座,一座就是一塊宅基地,不過除了上屋(自南向北,越往北房屋越新,北麵的老屋被稱為上屋)外其他的基本上不能住人了。上屋是李建國和葉慧華結婚的時候蓋的,很大的“門”型複合建築,有澆築平頂也有拱形瓦頂,但也有三十多年曆史了。
“那就這麼定了,你們兩兄弟一人一座,一樣大一樣高都建三層小彆墅,誰都不吃虧。”李建國一碗水端平。
李戰和李響都隻是笑根本沒在意。李響以後是要回到南港的,這個是早就決定的事情,養兒防老兒子不在身邊防哪門子老,哥哥在部隊肯定不能跟前伺候,這任務就落他肩上了。所以村裡的房子肯定就李響和二老住得多,但一年能有幾個晚上待在村裡。就這都比李戰多多了了,李戰能一年回家探親一次就都算是“皇恩浩蕩”的。
人年紀越大落葉歸根的想法就越重,李建國對村裡建新房子的時候的重視程度完全超過了當時建藍天花園的時候,當晚席間就和村裡幾位輩分高的老一輩和幾位同輩的坐一桌上一邊喝就一邊商量起來,那叫一個興高采烈。
晚上有同學聚會,所以吃完之後就和李響一道回市區了,老爹老媽要在村裡住一晚,明天李響回去接。直接讓李響送到觀海樓李戰就準備下車,李響說,“哥,你就這樣去聚會?”
李戰問,“怎麼了?”
“你沒洗澡衣服也沒換今天乾一天活了,這還是觀海樓,你這個形象……”李響提醒道。
李戰反應過來,今天搞一天土木作業了渾身都是汗味,而且因為知道清明祭祖要土木作業,他特意穿了運動服,他的便裝也之後這個合適,這種形象參加同學聚會的確是顯得不夠重視。
看了看時間發現都快九點了,沒準大家飯都吃差不多了,再回去也來不及,當下說,“算了算了,本來就不是什麼體麵人,在部隊也是個乾粗活的,大家應該能理解。行了你趕緊回去吧。”
“我也同學聚會來著,而且今晚我不回家了,就在外麵住。”李響嘿嘿笑道。
李戰瞪了李響一眼但是沒說什麼。
觀海樓是老牌飯店,正如其名,直接就是在海邊建起來的。現在要在海邊建飯店是想都不要想,一個環評你就過不去,甭管你多大來頭直接給你一票否決。所以觀海樓就越發顯得稀缺了,又是老味道的有四五十年曆史的老店,消費高不說不提前預約還排不到位。
林定威一心要請同學們好好聚一聚同時順便體現體現自己現在的能力所以一定要安排在觀海樓,回到的當天自然是訂不到房間的了,更彆說好房間了,所以推遲到今天也是有這方麵的原因。
問了位置服務員帶著過去推開門請李戰進去,一進去原本興高采烈聊著天的十來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紛紛看過來。李戰一掃眼,起碼能坐二十人都大桌子,自動旋轉轉盤擺滿了各式海鮮,小腿那麼粗大的龍蝦尤其顯眼,還要好幾隻完完整整的,其他的菜也基本有些殘了,顯然吃了不短時間,同時也在看人,還好全都能認出來。
曹炮也在,這些同學裡他是最清楚李戰的近況的。其他的不說,他也在藍天花園買了一套二居室,知道那是李戰家開發的小區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坐在主位的自然是林定威,他一看一愣,當即起身指著李戰就說開了,“哎你個李戰啊,我給你打了一百個電話了你怎麼不接電話?”
李戰一愣,連忙拿出手機一看,抱歉笑道,“沒電了。”
“坐坐坐,快坐。”林定威說。
最靠門有幾個空位,一般都是服務員上菜和三陪的位置,主賓、主陪什麼的,飯桌上很講究,可是李戰沒這個概念,他隻知道指揮位置、參謀位置這些。因為最近,他就直接拉開了空著的三陪座椅坐了下來。
他想著的是這裡左右都沒人,身上汗味比較重,是再合適不過了。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一看李戰這副打扮大多數人都有判斷了,唉又是一個苦哈哈的同學,坐哪又有什麼所謂呢。
曹炮就不行了,頓時跳起來小跑著過來把李戰拽起來,“戰哥你怎麼坐這裡,上座上座,要上座!”
“不講究這個不講究這個。”李戰笑著說,但是曹炮生拉硬拽。
林定威也說話了,道,“阿戰,來我這邊坐,我跟你說你可得罰酒,說了七點整開席你足足遲到了兩個鐘!你這個兵當得。”
基本上都喝的有一些了,大家說話也就放開了一些。
林定威身邊還有個空位,但是前麵有用過的碗筷。曹炮自己動手收拾到一邊去又叫服務員取來新碗筷給李戰安置好,道,“戰哥,能喝酒吧?多少喝點。”
“有紀律,不能喝酒不能抽煙。”李戰笑著說。
好多人的笑容就沒了,男男女女一半一半,基本上都喝酒,有兩個女同學麵前擺的還是白酒杯,可見是女將。
李戰話鋒一轉,“但是,十一年再聚首,違反紀律我也要和大家夥喝點。”
說著端起酒杯掃了一圈,“我敬大家,祝大家身體健康!”
直接乾了。
“喂喂喂,李戰,你這樣就不行了,遲到了罰酒,你可是遲到了兩個小時,怎麼說也得先喝三杯。再說了,你一杯酒敬全場,沒這樣的好事,大家說是不是。”有個滿臉紅光的男同學就敲桌子說了。
是蕭正鴻,高中三年當了三年的組織委員,能說會道組織能力比較強。班裡的組織委員可不是組織部那個性質,幾乎就是真的乾組織活動的活。這人是不錯的,就是高中的時候就有些勢利眼了,也是社會常態。
李戰二話不說,哢哢的往茶杯裡倒了二兩酒,再一次端起來笑道,“各位同學,我遲到了,自罰二兩!”
仰脖就乾了。
蕭正鴻彆提多開心了,李戰太給麵子了。在學校李戰是校足球隊的隊長,那威風八麵可比他這個班組織委員強多了。足球踢得好籃球也不賴,怎麼投都能中,而且隻要是球類都能搞一下子,再加上人長得帥,高中時的李戰就是女生傾慕的對象男生恨不得拆他骨煎他皮的大眾情敵。
十一年,再看曾經叱吒高中風雲的校足球隊隊長,穿一套李寧還有沒拍乾淨汙垢的運動服,連隻手表都沒有,手機是已經開始被淘汰的直板諾基亞,一看就知道混得不怎麼樣。曹炮是個小老板,他對李戰客氣是因為以前曹炮是校足球隊的隊員,叫了李戰三年的隊長,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就開始寒暄,其他人都聊了兩個小時了,李戰剛到位,於是毫無疑問的話題就暫時聚焦在他身上,這個問現在做什麼工作那個問結婚沒有,也有關心家中長輩身體是否健康的,不一足矣。
李戰奉承的原則是能不說的堅決不說,能說的堅決少說。
於是在李戰的自我介紹下,他的情況是:高中畢業後參軍去了,目前在大連的一個部隊裡服役,誌願兵,準備結婚。
誌願兵這個說法和抗美援朝誌願軍是兩碼事,當地人指的是留轉士官。李戰沒有主動說自己是士官,是讓蕭正鴻話趕話給被動承認的,他總不能刻意解釋一下說哦對不起我是軍官,這顯得特彆傻。
於是李戰就是這麼一個高中畢業後參軍留隊的普通當兵的,完全複合大家的想象了。你要是刻意解釋說我不是啊我開戰鬥機的啊分分鐘幾十塊錢上下還有海補啊,人家就該說你不就是個飛行員麼得意個什麼勁兒啊!
那樣就不符合大家心裡麵第一眼看到李戰就自動想象出來的困頓青年人生故事的情節了,大家會因此不開心的。我已經過得很辛苦了,再有像林定威、曹炮這樣賺了錢的同學的話心頭那股莫名的氣如何消除?
關於李戰的情況曹炮一個字都不透露,他知道李戰服役的部隊比較特彆,所以一看李戰自己介紹情況的時候避重就輕當下就知道可能涉及到部隊秘密這些,所以是守口如瓶的。
至於林定威,他同樣也發現李戰是被大家話趕話的承認了“普通士官一個月三四千塊錢”這樣的身份,所以他也沒挑破,至少他知道營長這個級彆的軍官薪資肯定不會是三四千塊的,再想到在機場的時候看到李戰女朋友開的帕傑羅V93,他自然而然的認為李戰應該是找了個有錢人家的姑娘。
顯然他也不相信李戰有能力買近四十萬的帕傑羅V93金標頂配。要是李戰真是普通正營級乾部的話還真的無錢消費這樣的車,可惜人家是開飛機的。
同學聚會的路數真的就圍繞著工作、賺錢、房子車子這些展開,都已經少年不在了,經過了社會的摩擦洗禮,褪去了青澀沒了幻想,擺在麵前的是一個比一個實際的問題和關卡,一個又一個來自社會的毒打暴擊讓人再不敢輕言理想,生活的壓力壓得好累,有機會在過得不如自己的同學麵前找回優越感何嘗不是困頓之間的一件樂事。
自然情誼是都在的,沒有賺了倆錢就咋咋呼呼南港他最大的款式,有顯擺,可顯擺不就是人之常情嗎,話裡話外彰顯自己在單位在公司的重要性,言語之間透露出自己的生活層次比你們高,不也是人之常情嗎,喝酒不吹牛是不敢想象的。
長期在部隊過著一板一眼的生活,李戰反而覺得這樣的同學聚會飯局蠻有意思,用一句時髦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超喜歡這種感覺。幾兩白酒下肚李戰也想吹牛逼的,不為彆的就為了能夠更加融入這個氛圍裡,真的就是那句話,甭管你多大老板多大官在同學麵前可以裝但是不能裝得太過分,可是把自己拔得高高的和大家格格不入也是不行的。李戰純粹是因為與世隔絕太久,好不容易見著老同學非常想和他們聊得愉快一些。
可是搜腸刮肚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能用來吹牛的素材,總不能說空炮艇部隊的事,總之涉密的一概不能講。
所以隻能不時的聊一聊高中時期的趣事,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當時的校園戀愛,飯局散之前一個女人出現了。
劉敏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