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兩瓶好酒,李戰趁著夜色來到了場站站長的住所前,站在寒風中發了一會兒抖,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迷彩獵豹車,他敲響了門。
場站最好的家屬院是屬於場站使用的,位於山腳這邊,鄰著一個小湖泊,周遭有筆直的寒帶樹木,秋天的時候一片金黃落葉鋪滿草地,美輪美奐。好幾座拱頂大房子在中間,每一座都有差不多二百個平方,換個角色那就是景區豪宅了。
從緊挨著飛行區的住宿區走過來要花掉半個小時的時間,李戰也沒辦法,他還沒有資格配車,今晚這個事情也不太適合讓許多人知道,隻能悄悄行事了。
有人開門,李戰立馬堆上笑容,立正敬禮,“鄭站長你好!”
“你好,你是?”開門的是個脖子粗腦袋大不太高的中年乾部,此時穿的居家服,身上披著軍大衣。
李戰回答,“報告鄭站長,我叫李戰,是狂魔,哦,藍軍大隊的大隊長。”
“原來是你啊,好,如雷貫耳啊,請進。”鄭站長露出笑容,讓開身把李戰請了進來。
客廳裡人不少,老人孩子婦女,一家老小都在了。這個真正的是以軍營為家了,乍一看住的地方寬敞風景好,隻不過是在大城市待麻木的人的一廂情願罷了。讓你在這荒郊野外方圓幾十公裡鬼影都沒一隻的地方住上十年八年,不瘋了才怪。
打聽了鄭凱韻鄭站長的情況後,李戰也是要肅然起敬的。彆看他夥夫一般的造型,年輕的時候也是英俊後生一枚,活生生的給熬成了油膩中年大叔,大半輩子都奉獻在了這大漠上山麓下。
打了招呼,李戰把東西放下,就跟著鄭凱韻轉移到書房裡談話。鄭凱韻輕車熟路,這個時候跑過來拜訪那肯定是有比較隱晦的事情要談的,大多是求辦事。他鄭凱韻手裡的實權比薛向東不知道大多少,大筆一揮簽出去的錢每年都是上千萬計的。
要不怎麼說空軍是很燒錢的軍種,區區正團職場站站長手握每年千萬級彆的經費,再看看老陸的步兵團步兵旅長,下屬農場一年收益二三百萬就高興得跟娶了二房似的。
“李大隊長,這麼晚過來有要緊事?”鄭凱韻示意李戰坐下,走過去給倒了杯開水,放在李戰麵前,騰騰的熱氣冒起來遮住了李戰的臉。
李戰堆著笑臉說,“首長,我找您化緣來了。”
“打住啊。”一聽這話,鄭凱韻就收起了笑容,“你們團長薛大炮已經從我這扣走了不少東西,我這正在到處想辦法填補,你就不要來了。你李大隊長的名號我是聽說了的,幾個月前坐民航去長安培訓的是你吧,往返一趟我得多簽出去幾千塊,很夠意思了。”
李戰略顯尷尬,“首長,您一直都很支持團裡的工作,咱們是常駐單位嘛,團長不止一次提到過,說全軍區場站要說非要評一個好站長,那一定非您莫屬。我們在前麵打仗,您帶著場站的弟兄們在背後默默奉獻著,您是幕後英雄啊!”
“你這大隊長沒當幾天吧,好的沒學了(讀liao)就學了(讀le)薛大炮滿嘴跑火車打嘴炮的毛病了。他會這麼誇我?我認識他十年了……”鄭凱韻笑眯眯地說道。
李戰麵不改色,要化緣就得厚臉皮,隻要有航油,什麼都可拋的,區區點臉皮又算得了什麼呢?
“首長,我講的是真的,團長的確這麼說了,您可以向他求證的。”李戰麵不改色反而很嚴肅地說了。
一定要堅決地堅持到底,哪怕到最後被狠狠地戳穿。
事實說明沒人會為這種事情去求證,再說了,就算求證了又怎麼樣,就算是李戰自己瞎比比又怎麼樣。
總而言之現在聽起來舒服就行。
鄭凱韻輕輕擺了擺手,點起了一根煙,抬了抬煙盒作勢扔過來,“抽嗎?”
“報告首長,我戒煙了,並且同時下定了決心在本月結束之前搞十天的連續高強度飛行訓練,抽煙的話怕堅持不下的。”李戰回答。
鄭凱韻微微搖頭把煙放下,盯著李戰說,“小李啊,你跟我就有什麼說什麼吧,你能找到我家裡來很不容易,大家都叫我鄭鐵鳥,什麼意思,一毛不拔,很少有人敢跑過來竄門,因為我動不動就把他們送禮的行為給報上去。”
微微哆嗦了一下,李戰連忙說,“首長,那兩瓶酒是我戰友寄過來的,他們老家的酒,沒花錢的,就是請你品鑒品鑒,給他點反饋意見。”
“哦?”鄭凱韻微微點頭,“你戰友做這個酒生意?”
“是的,他退役後自謀職業,現在搞酒類的產品開發。”李戰笑著說,“那家夥把我當小白鼠呢,我拿不定注意,聽說首長您久經考驗,我就冒昧帶過來了。”
鄭凱韻很滿意,“嗯,那就留下,我替你嘗嘗。”
李戰試探著問,“那航油的事……”
“你要航油?不要航發?”鄭凱韻反而有些意外了。
李戰臉都紅了,尷尬地說,“發動機不是那麼容易壞的。”
“你的光輝事跡我們場站是集中進行了學習了的,彆不好意思,你是真厲害,不是一點兩點厲害,是非常厲害。我就佩服你這種年輕有為開飛機能把飛機開散架的飛行員,我在空軍乾了二十年地勤場務,頭一回見。”鄭凱韻說道。
李戰凝眉,心裡早把張源給罵了一百遍。肯定是張源大嘴巴給泄露出去了,不過也不能完全肯定是他,畢竟薛向東是知道他過往事跡的,沒準當時找鄭凱韻給李戰報銷機票的時候就把那些事跡拿出來吹牛逼了。隨便哪一件事都可以吹一輩子牛逼,更何況琳琳滿目的成功處置特等險情……
李戰誠懇地說道,“首長,我可以保證不會因意外造成重要航材報廢,但是如果是因為達到了使用時間而報廢,這個我就沒辦法了,本來殲七乙型用的航發維修間隔時間就那麼一二百小時,全壽命不過五百小時出頭。”
“你的高強度訓練打算怎麼搞?”鄭凱韻問。
不止殲-7係列戰機,可以說中國空軍現役戰機所使用的航發,在壽命這一塊都是遠遠落後於西方軍事強國的。發動機的短板一直是製約我國航空工業發展的最大瓶頸,其上一級瓶頸是材料工藝,進而延伸到幾乎所有的工業相關行業,考究的是一個國家工業體係的整體水準。
在長期的技術封鎖環境下,我國有且隻有一個技術輸入和學習的對象,以前是前蘇聯,現在是俄羅斯,直至今日所謂北約國家集團依然死抱著報著巴統協議不放。老毛子的東西作戰性能不錯,但是實在是太粗糙,同期的發動機壽命常常隻有北約國家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
著名的AL-31F渦扇發動機經過改進後的大修間隔僅有800個小時,而同期的普惠公司的F-100係列渦扇發動機,大修間隔超過了2000個小時。差距之大不是一點兩點。作為師從老毛子的中國航空發動機工業,取得的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大的難題正在被克服,實現趕超指日可待。
李戰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氣象台預測,本月下半個月基本是符合飛行的天氣,我計劃搞十天的大機群連續作戰訓練,先把飛行小時搞上去。”
“對於你們101團搞藍軍大隊我是支持的,師長明確指示全力支持你們的工作,我是按照命令給你們撥付了足額的航油,總之廠長不會拖後腿”鄭凱韻說道。
正團級場站的站長手裡的權力有多大是可以發揮想象力的,飛行團長跟人比就是一窮逼。由此延伸出來的就是一支部隊是否可以判斷為所謂王牌部隊的標準了——不成文的規定是師下屬三個場站的航空兵師就是王牌,確切地說是重點建設的滿編全訓部隊。
二師那麼牛不就是因為他有三個場站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副師級場站嗎?每年要花掉幾十個億的航空兵師,能不是王牌嗎?能不是南霸天嗎?
七十三師差點,僅有兩個場站,除了北庫,還有一個在烏市郊區,師部就駐那裡。101團是大編製團,單獨占據了北庫場站,而且北庫場站還是硬件規格較高的場站,主跑道有三千米,快趕上民航機場的4E標準了。
因此!
北庫場站每年都要接納轟炸機師進行駐訓!
鄭凱韻也是地主家沒餘糧,你殲-7II油耗再厲害頂多就是油耗子,人家的轟-6可是真正的六爺,是名副其實的油老虎。年中攏共就那麼多計劃內的航油,多給你點的話,開轟-6那幫家夥過來你還能安生?
人家腦袋上頂著個“戰略”的名號,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短缺人家的訓練航油?厚此薄彼也要分對象的!
這些情況李戰是知道並且清楚的,否則不會冒著被人說閒話的風險跑過來“走後門”。
儘管如此,李戰依然沒有放棄,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首長,鄭大站長,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101團,你多給點,再多給點,我不要多,就十噸,就十噸好了,我保證不說出去。”
“一噸也沒有!你還十噸!”鄭凱韻氣笑了,堅決搖頭。
“真不給?不給我給你跪下了!”
“那給你三噸,彆說了,就三噸,要明天來拿批條,不要拉倒!”
李戰頓時眉開眼笑忙不迭的彎腰道謝片刻不逗留的走了。鄭凱韻把李戰送到門外,目送李戰輕快行走不時忍不住蹦跳幾下的身影越來越遠,鼻子有些發酸視線有些模糊。
彆人要下跪求晉升,他要下跪求航油。
三噸航油不過兩個架次的消耗量罷了。
就為了多飛兩個架次,李戰簡直什麼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