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萬塊錢的彩金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是李戰第一次上門直接就提了過來,沒有絲毫做作的行事風格給予了應保全夫婦以及其他村民極大的震撼,自認為都感受到了男方的誠意。
李戰知道應保全夫婦一時半會消化不了,他也不需要他們消化,繼續的往下說了他的想法,“不過眼前有幾個問題。第一,婉君的年紀還小,得等到法定結婚年齡才行。我們部隊的管理很嚴格,不僅對我嚴格,對我要娶什麼樣的老婆,也是有權管的。說到這裡我得多嘴說幾句,希望阿叔阿姨理解我。”
“理解,我理解,部隊肯定是不一樣的,肯定是嚴格的,你說,你說。”應保全回過神來了,把目光從疊起來的六紮人民幣那拔回來,忙聲說。
李戰說道,“按照規定,不但必須要等到婉君到了法定年齡才能結婚,以後準備登記了,相關部門也要對婉君以及你們二位甚至包括你們的三個兒子進行政審調查,比如如果有違法犯罪行為,可能部隊就會阻止這樁親事。所以,如果你們願意將婉君托付給我,我希望在結婚之前,你們能夠做到遵紀守法。”
他過分嗎?
一點也不過分。
也許應婉君還沒有他了解北坑村,這個村子出人才,也出混子,嚴重犯罪的幾乎沒有,但擦著法律邊緣做事的大有人在。況且,他站在未來女婿的角度來講這一番話,哪怕外人聽了也覺得很合理。
應保全連忙說,“不會的不會的,我三個兒子都很聽話,不會惹事的,李乾部你放心,絕對不會惹事的。”
矮仔強大叔幫腔了一句,“李乾部,你那三個小舅子都很懂事,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的。”
李戰點了點頭,依然是嚴肅的神情,道,“第二點就是婉君的學業,我希望她能夠讀完大學。我是華清大學畢業的,如果我的妻子隻是高中畢業,恐怕部隊那一關也不好過的。”
老百姓不知道什麼西交大學上交大學中山複旦同濟,但是絕對不會不知道華清大北,就連鄉村裡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七八十歲的老人也都知道這兩個學校。
瞬間,眾人看李戰的目光又多了一份對讀書人的羨慕和崇拜。
很奇怪,男孩子讀書厲害會得到全村人的誇張,女孩子讀書再厲害也得不到哪怕一絲的優待。
李戰繼續說,“婉君的學費生活費我會負責,您二位不用操心,隻要您二位把這個家操持好,讓婉君放心的在西安完成四年的學業,我就非常感激了。”
“李,李乾部,你,你說的是真的嗎?”久久不語的彩燕嬸艱難的問出一句話來,抹著眼淚。
她無論如何也不敢馬上相信她苦命的女兒迎來了曙光,卻從來沒有反省過在過去多年裡,她一樣是無形之中給予她苦命女兒施加常人不能承受壓力的那一個人。
李戰嚴肅地點頭,“千真萬確,而且我今天來是得到我爸媽的同意的,他們非常支持。”
應保全夫婦忍不住哭了,苦儘甘來的滋味讓他們情緒崩潰。
可以把所有的原因歸結到他們身上嗎,李戰也搞不清楚了,尤其當他親眼看到應家的環境了解了這個家庭的實際情況之後。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犧牲一個女兒供起三個兒子,你不能說應保全錯了。
其實都沒有錯,因為這樣的事情本無對錯。
李戰在離開之前見到了最小的兩個“小舅子”,很憨厚老實的小夥子,也許以後參軍了會是好兵。可是直到他離開,他的“大舅哥”還在睡覺。當然,李戰是堅決拒絕了留下吃午飯的,作為部隊乾部,堅決不能在老百姓家吃飯。
騎上車出了村口很遠,李戰回頭的時候還能看到應保全夫婦站在村口那裡目送。
輕歎口氣,李戰加速往三中方向去,看一看母校,從那邊回家的路反而更近。陳飛就在學校門口那裡,跨坐在自行車上抽煙,等著他。
“少抽點,肺活量該過不了關了。”李戰在陳飛身邊停下,要過煙點了一根。
陳飛吐出煙霧美美地回味著,道,“那你怎麼不徹底戒了,軍區已經下文件了,嚴禁煙酒。”
“嚴禁煙酒不是現在的事,你看看,中國人民解放軍有哪個部隊是不禁酒禁煙的。可實際上呢?”李戰抽了口煙,道。
陳飛搖頭,“這一次不一樣,力度非常大,列為高壓線了,一經發現最輕也是通報批評,年度優秀一票否決,個人和單位都是。所以,這兩天能抽點就抽點,回到部隊真的不能再碰了。”
“我沒煙癮。”李戰搖頭說,“就是心煩得很。是了,錢容我慢慢還你。”
擺了擺手,陳飛說,“你看著辦,以你的賺錢能力,半年多拉杆費就給我還上了。”
他們準備進學校看看的,結果非畢業班還在上課,於是就打消了念頭,一塊慢慢的騎著車往機械廠方向去。
“不說值不值得的問題,你這麼做,已經給自己惹麻煩了。”陳飛側頭看了眼李戰。
李戰看著前路說,“我看不下去了。”
“我也看不下去,但是事情不是這麼辦的。”陳飛歎了一聲,道,“她才十八歲,你這是去提親啊,這要是讓部隊知道了,你說說,給你個處分都是輕的。”
李戰微微搖頭說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況且這對我來說也有好處,至少我家裡不會再催促我結婚。”
“可是,你考慮過應婉君的感受嗎,她會怎麼想?”陳飛說道。
李戰捏住了刹車猛地停了下來,陳飛連忙刹車,往後倒了幾步,“怎麼的?”
深深呼吸了一口,李戰說,“再給我來一根煙。”
陳飛無奈,把整盒煙遞過去。
點上煙猛抽了一口,李戰沉聲說道,“她大概會認為我把她當商品看待了吧,也許還會認為我把她當成封建社會的女人一樣。不過,又怎麼樣呢?”
“我遇著了,不管我心裡不舒坦,管了,我也隻能有取舍的管。與錯過西交大學甚至被迫過上另一種生活相比,她的對我的看法,還重要嗎?”
“所以,又怎麼樣呢?”
李戰說到這裡,笑了笑,聳了聳肩,嘴裡叼著煙用力蹬腳蹬子,直接站了起來,加快了蹬腳蹬的速度,迎風飛揚嗅著路兩邊水稻香味的時候,找回了青蔥年代的感覺。
真是個真性情的瘋子。
陳飛暗歎口氣,衝李戰的背影喊道,“我回去了,明天集合點會合!”
李戰頭也沒回舉起手擺了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