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壽回來了……”
“他並未離開,一直未曾離開,用天魔之道吊掛在人心陰暗的角落,一直在注視著你我,道祖。”
“天魔尊者的靈核在封神殺劫前就已埋下,他早有準備,道祖。”
“你看錯了這個生靈,道祖。”
“他並沒有逃避,甚至根本沒想過去尋找他的家鄉,道祖。”
“他戲耍了你我,道祖。”
“變數從未消散,天地間一直存在著變數,遁去的一已成氣候,此乃凶兆,道祖。”
“你已經輸了,鴻鈞。。”
“道友,心亂了。”
紫霄宮紫竹林。
道祖麵容陰沉地站在那棋盤前,麵前是光芒閃爍不定的造化玉碟,身周站著一名名灰袍老道。
灰袍老道們不斷開口。
嘲諷、諷刺、詭譎、冷笑、失落、絕望、悲鳴,每張麵容的表情不儘相同,恰似天地私欲的展覽與集合。
道祖魁梧的身形在不斷輕顫,那張一貫平靜的麵容,此刻竟有些扭曲。
“找出來。
把他自生靈道心的角落找出來!”
那些灰袍老道齊齊開口,用輕緩的語調說著同樣的話語:
“如你所願,天地的擁有者。”
那一瞬,他們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是淡淡的嘲諷。
灰袍老道化作道道流光消散,紫竹林隻剩道祖的身形。
鴻鈞站在造化玉碟前,麵色陰晴不定,似是忘記了何為喜怒不形於色,毫不顧忌地表露著自己的惱怒。
多少年了,自己掌控這洪荒天地多少年了,從未受過如此侮辱!
這李長壽竟敢瞞天過海,將他當猴耍了一遍!
什麼在天地外注視著自己,什麼均衡大道遁出洪荒!
竟然全都是一場大戲!
這李長壽在他的天地間做了什麼?
鴻鈞仔細感受著麵前的造化玉碟,感受著洪荒三千大道,目光急速掃過三界每個角落,巨大的信息量完全不構成半點負擔。
此子一定做了什麼。
這個李長壽從不做冒險之事,他主動舍棄在封神大劫與天道開戰的機會,麵對通天教主被封禁無動於衷,麵對太清被封印也能忍下來,必是有對付天道的手段。
讓天魔進駐生靈道心,從而讓無數生靈高手一同反天?
又或是,他在各處埋下了無數紙道人,想將洪荒天地直接炸碎,用混沌鐘帶走生靈的火種,重開一界?
他做了什麼?
到底做了些什麼?
鴻鈞微微眯眼,目中厲色環繞;又下意識抬頭看了眼,仿佛頭頂有一把利劍高懸。
但頭頂空空蕩蕩。
道祖突然輕笑了聲,身形緩緩坐下,抬手掃了掃衣袍上的灰塵,目中劃過少許玩味,突然又是一陣大笑。
笑聲中帶著快意,帶著舒爽,帶著幾分自嘲。
很好,這才配做貧道的對手。
超前洪荒原本生靈太多的思想,與那家夥同個家鄉,出人意料的謀算,這才是貧道所忌憚的生靈。
可長壽。
這天地,貧道經營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你最大的依憑太清都已無可奈何,你還能做什麼?
‘想與貧道玩一局貓捉老鼠?’
鴻鈞嘴角輕輕抽搐,手掌朝造化玉碟緩緩摁壓了下去,那雄渾的嗓音在天地間不斷回蕩。
“天尊吾令,掌控眾生。”
天地間,一縷縷金色光芒自天空灑落,落在洪荒五部洲各處,在生靈無從得見的角度,鑽入了他們的脖頸。
樹木、花草、昆蟲、飛鳥;
凡人、仙人、妖魔、鬼怪。
但凡沒有圓滿之道境護持,無大羅金仙修為護持,生靈都被這金光貫入後頸,卻絲毫不知。
紫霄宮中,鴻鈞手掌慢慢抬起,那玉盤微微旋轉,突然‘破碎’,化作一隻隻方塊,懸浮在道祖麵前。
與此同時,一尊大鼎漂浮於鴻鈞道祖身後,四隻神獸的虛影環繞在大鼎周遭。
無法描述的道韻自那大鼎中擴散開來,紫霄宮與無數霞光融為一體。
域外天魔之道又如何?
你偷偷回返洪荒又能做什麼?
長壽你在希冀什麼,寄希望於什麼?
是了,唯一能讓天道輕微動蕩的機會在西遊,悟空鬨天,生靈最後的反抗,生靈最後對自由的向往……
但你就算暗中參與其中,又能做什麼?
孫悟空幫不了你。
佛門?
多寶?
他本性膽小如鼠,他就是隻尋寶鼠,本就難堪大用,貧道看在當年交情的份上,給了他佛祖之位,而今泯為眾神罷了。
你到底在算計什麼?
鴻鈞雙眼一眯,嘴角的笑意漸漸幽冷。
那,讓本座來給你看看,這猴子,到底能做什麼。
“道友。”
又有灰袍老道的身影出現鴻鈞身後。
“以花果山生死簿破損之名,覆滅花果山猴屬一族,破碎殘魂,不入輪回。
觀察那些猴屬生靈,看其中有無道心異樣者。”
“善。”
那灰袍老道化作流光消散。
鴻鈞緩緩閉上雙眼,此前略微動蕩的心境,此刻已是古井無波。
度過了如此漫長的年歲,經曆了如此多的對手,作為最終的贏家,他哪般情形沒遇到過?
這次的敵手,確實是沒遇到過。
他為何會道心失衡?
很簡單,天魔尊者的靈核,其實隻證明了一件事。
李長壽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李長壽早已默認封神大劫以道祖獲勝,他作為遁去的一必然會遁出天地間,天道會演變到如今這般包裹洪荒的程度。
而在這些前提下,李長壽依舊還有均衡天道、力挽狂瀾的底氣。
‘你的底牌到底是什麼?號召生靈一起祈禱?’
莫開這般玩笑。
生靈,也不過是洪荒天地的養料。
……
開始了。
靈山蓮池旁,李長壽頂著虛菩提的假身,靜靜坐在那。
多寶佛祖已是離了此處,趕去了正殿之中,召集靈山內一眾高手,感受著天道的異常。
隨機應變。
李長壽仙識掃過靈山方圓數千裡的範圍,能見各處天空閃耀金光,一縷縷絲線鑽入生靈脖頸。
從山間蹦躂的靈鹿,到靈山之內大羅境之下的生靈;
自河畔中遊蕩的鮮魚、遠處山林中打柴的樵夫,再到自己麵前這靈池中正在沉睡的金蟬。
一切生靈,隻要自身之道無圓滿之意,儘皆被這一根金線穿入脖頸;
而生靈毫不自知。
不必去看,也不必去找尋。
此刻的南洲俗世、北洲毒瘴之地、東洲廣闊仙山、西牛賀洲物產稀薄的連綿群山、中神州的恢弘仙界,都是這般。
天道汲取著生靈之力;
天道掌控著生靈命途;
而此刻,天道在直接監察天地生靈的道心,尋找著自己的蹤跡。
讓李長壽感覺有些可笑的是,道祖此時還不曾懷疑虛菩提。
這也算他跟道祖的不同之處。
按照他的思維方式,既然接下來天地的‘變數’在孫悟空身上,那就最先徹查與孫悟空有關的生靈。
他這個老師,是對孫悟空影響最深,也與孫悟空接觸最久的大能,應該是有最大的嫌疑。
甚至,若易地而處,李長壽會直接出手抹殺虛菩提。
但道祖不會。
道祖骨子裡其實是頗為自負的,虛菩提乃是道祖親自選的‘育猴大師’,是經受過道祖考驗的。
若道祖懷疑虛菩提,就算是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否定。
這對習慣了掌控一切的道祖而言,是很難接受的。
【隻要保持生靈的思維方式,都會有性格上的缺點,這是生靈的基本定義】。
李長壽靜靜坐在蓮花池旁,此刻看似平靜,實際上心神已完全緊繃,計算著每一個合適自己出手的節點。
他必須利用好接下來的這次出手機會,在道祖手中,多摳出點對己方有利的好處。
路漫漫已是走到了終途,向前走便是天塹。
已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卻是無法退卻,也無從後退了。
李長壽控製著虛菩提閉上雙眼,心神挪去了貳號假身處,注視著此時‘妖聲’鼎沸的花果山。
叁號假身隨時準備自爆轉移道祖注意力,為自己接下來的出手,爭取一線時機。
他隱隱能感應到……
混沌海,鯤鵬號在朝著洪荒全力飛馳。
玄都大法師、孔萱、文淨道人這般人教高手團,帶著十數位已經過審核確定沒問題的截教仙,便是己方穩定後援。
火雲洞,幾位人皇站在燧人氏曾靜養的湖泊前,注視著那不斷翻湧出氣泡的湖水。
在他們身後,一輛輛戰車已被血光包裹,人族英靈保持著沉默。
南贍部洲,安水城。
一根根絲線貫穿天地,此地百姓平靜地祭奠著海神廟中的龍王,平靜地過著喧囂的生活,平靜地等待著今後的命途。
天地一片寂靜。
而在五部洲的邊界,一名名身攜業障的大妖,背著一根根絲線,雙目無神地遁入地脈,朝東勝神洲花果山而去。
這就是道祖的一大底牌,也是道祖撕下了偽善後,展露給他看的真正天地。
如囚籠般。
李長壽能大概推算到道祖的打算,對方如果搜查不到自己的身影,自會逼迫自己現身。
而貳號假身‘業障大妖’,與叁號假身‘天仙境煉氣士’,也無法逃過被天道監察的命途,被天道影響著他們的心神。
李長壽一心三用,儘力維持著三具假身不會暴露,將心底念頭降到最低。
此時道祖展露出這般手段,便是在警告李長壽。
無論李長壽要做什麼,惹怒了天道,天道隨時可以抹殺大羅境之下的一切生靈。
到那時,生靈死絕,所謂的生靈立場就成了空話。
若換做旁人麵對這般局麵,怕早已是束手無策。——道祖對天地的掌控,已是到了無比恐怖的地步,拿眾生做威脅最為簡單,也最是直接。
真·洪荒恐怖故事。
道祖還有多少底牌?
想必應該還有很多,但這都不重要了。
李長壽心底輕輕歎了口氣,身周出現了一縷縷迷霧,解空大道道韻環繞自身,麵容流露出三分警惕、三分疑惑、三分緊張、一份茫然。
一個完美的扇形圖就做好了。
此刻,天地間的衝突點在於花果山。
妖族隻是陪襯,天兵天將已在路上。
此前靠著多寶師兄開的‘小電視’,能看到玉帝已下令,討伐花果山眾妖但饒過猴屬之妖;
但此時道祖在控製著眾多大妖趕去花果山,其目的就是要讓花果山無差彆死傷,必要時還會直接降下天罰。
憑自己對道祖的理解,道祖已經有抹殺孫悟空這個‘打工猴’的心思。
殺猴儆壽。
那群猴的命,成了漩渦的最中心,也真是足夠諷刺。
但沒辦法,孫悟空最在意的,除卻師父與那些已經找不到的師兄師姐,就是這群給了他歸屬感的猴子。
除此之外,道祖還有威脅自己的牌。
當初想在這個天地間追尋正義和自身價值的師妹,有琴玄雅。
不過,玄雅此刻應該是頗為安全的。
這份安全並非是因她被趙老哥和金靈嫂嫂護住了,單純是因道祖知道自己對親友二字有多看重,道祖在不確定他底牌到底是什麼時,不會輕易去動玄雅。
李長壽覺得,很大概率,在道祖此刻的認知中,博弈的關鍵點還是在孫悟空身上。
但實際上,李長壽此刻想的並非圍繞悟空博弈,而是如何去護住悟空。
……
天庭,齊天大聖府。
孫悟空躺在正殿門前的欄杆上,渾身猴毛散發著美酒的氣息,其內還有十個八個被放倒的五階小神。
孫悟空眯著雙眼,享受著此刻的悠閒,對於天地的變化、天地間的異常,他似是半點都沒感應到。
其實感應到了。
他覺得天像是矮了一些,有點沉悶、憋悶,不太爽利。
齊天大聖……
“嘿嘿,”猴子咧嘴笑了笑,但笑到了一半就緩聲一歎。
也不知猴子猴孫如何了;
也不知牛大哥他們是否還在花果山。
應該在吧,畢竟看那些老妖物的打算,是要將花果山發展成妖族聖地,成為妖族進入天庭任職的跳板。
他這個被天庭接納的美猴王,就是妖族今後的明燈。
明燈?冥燈還差不多。
孫悟空招來不遠處的半壺酒,對著嘴裡倒了倒。
他如何感受不到,天庭是瞧不起妖族的,天庭中大部分正神,對妖族都抱有敵意,而且是很純粹的敵意。
因為這天庭絕大多數正神,非先天生靈,都是人族。
這就是人族的天庭。
妖族與人族的恩恩怨怨,他自是聽自己兄弟幾個提起過,尤其是牛大哥,對他說了很多,也開解了他很多。
之前花果山陷入絕境,他其實唯一想的,就是跟天庭拚命,死在自己猴子猴孫前麵。
師父給他取名悟空,讓他去參悟一切空寂之理,但孫悟空參悟著參悟著,就發現自己還搞不明白自身的問題。
他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
他在天地間存在又有何意義。
天地造化了他,到底是為了給他一個使命,還是一場沒什麼目的的偶然。
後來,孫悟空發現自己想不明白這些。
但他記得那個雨夜,破石而出時的那個雨夜,自己蜷縮在石縫中,心底空落落的沒有半點波瀾,而睡醒後睜眼看到的,是一群與自己形貌相近的猴子。
所以……
去他的先天石胎,他就是隻猴,花果山的猴!
“突然惱個什麼。”
孫悟空訕笑了聲,坐在那打了個酒嗝,幻想著自己的府邸栽滿了桃樹,各處滿是猴子猴孫的畫麵。
那該多好。
這也算他今後奮鬥的一大動力了。
“大聖~大聖~”
叮鈴鈴。
耳旁突然聽到一聲呼喚,孫悟空哆嗦了下,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在院中的涼亭內,有個童子站在迷霧裡,手中拿著一隻鈴鐺,在輕輕搖晃。
孫悟空歪了下頭,莫名其妙就站起身來,朝著涼亭跌跌撞撞而去,不過幾步就出現在涼亭中,被迷霧所吞沒。
那童子的嗓音再次響起:
“大聖,這裡麵有寶貝。”
孫悟空迷迷糊糊地看向前,看到了那虛掩的大門,又將目光緩緩上挪,一個激靈就清醒了些。
兜率宮。
這不是太上老君的府邸嗎?
猴子上天雖日短,但太上老君是誰,他自是知曉,更是在牛大哥嘴裡不止一次聽到過這個名號。
天庭的頂梁柱,人教的大高手,是天庭中絕對不能招惹的存在。
自己此時怎麼迷迷糊糊到了兜率宮?心底還有一種,不得不朝著前方行走的衝動?
此刻孫悟空自是無法看到,他背後有一根金線在輕輕顫抖,將他一步步驅使著,入了兜率宮之內。
紫霄宮、紫竹林。
道祖注視著這般情形,手中金線不斷撥弄。
一旁有灰袍老道剛好現身,見狀問道:“道友,為何還要給孫悟空增法力?”
“引蛇出洞,”道祖淡然道,“天地間尋不到李長壽的影子,但李長壽的算計必然與孫悟空有關。
讓孫悟空變強,配合著震動天道,引他現身出手。”
灰袍老道點點頭,言道:“已再三確認過,鯤鵬秘境安然無恙,李長壽的大道確實停駐在那。”
本體不敢回來?
道祖略微挑了挑眉,低聲道:
“不可掉以輕心,他或許有通過天魔之道降臨的機會。
還是無法修改天魔的道嗎?”
“修改不得,”灰袍老道沉聲道,“這條大道並非在洪荒凝成,而是在混沌海中,依靠天魔尊者不斷吞噬真靈以及道則碎片,自行凝聚而成。”
道祖言道:“罷了,想辦法封鎖這李長壽與天地的關聯。”
“道友,是否有些反應過度了些,”灰袍老道言道,“或許那靈核,隻是李長壽的一個後手……”
“雖有這般可能,但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鴻鈞目中劃過少許厲色,注視著自己手掌籠罩之下的情形。
孫悟空已是去了空蕩蕩的煉丹房,將一隻隻掛著的葫蘆取下來,對著嘴裡大快朵頤,還不斷打嗝發笑。
一股股龐雜的藥力化作靈力,填充在他四肢百骸,又迅速浸入了孫悟空血肉,強化著他的肉身。
“楊戩在何處?”
道祖突然問了句,一旁那灰袍老道閉上雙眼,胸口浮現出一幅畫麵,顯露出梅山之景。
楊戩正在一處山林中閒坐,身旁還有幾名仙子,卻是楊嬋與她的侍女。
道祖雙眼微微眯了下,顯然是在思考,但最後還是搖搖頭。
“不必用他了,讓天庭與孫悟空直接大戰。”
灰袍老道應了聲,身形迅速消散的同時,又有新的灰袍老道在側旁誕生。
天道分身,也開始了忙碌。
兜率宮,孫悟空迷迷糊糊倒在了煉丹爐旁,渾身猴毛被爐火映得通紅;此刻他隻感覺道心迷蒙,頭腦昏沉。
‘俺老孫,這是怎麼了?’
孫悟空背後的那根金線悄然隱去,身下再次出現了一團團迷霧;
些許天道之力劃過,孫悟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不知所蹤。
…
三日之後,東洲花果山。
花果山這幾日頗為熱鬨,出乎此前一眾妖族高手預料的熱鬨。
他們都不知天庭淩霄殿中的議事,也沒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之所以如此熱鬨,隻是因大批妖族高手,自五洲四海彙聚而來。
短短三兩日的功夫,就在花果山聚起了數千名妖族高手。
此時此地,單單妖族金仙境都有六百之多,大半還都是上古老妖,一路躲躲藏藏到了今日,莫名其妙就趕來了花果山。
除此之外,更有十多位大羅金仙來此地湊熱鬨,想看看妖族的出路到底在何處。
就好像,花果山真的成了妖族中興之聖地。
在妖族看來確實是這般。
妖族們自上而下都在堅信著,他們定能再次興盛,定能成為天地間的第二大族。
有些妖族甚至還搬來了幾座山頭,湊在花果山附近,擴寬了花果山勢力範圍。
妖族聚集,人族退避,方圓數萬裡已沒了人族修仙宗門,更沒什麼凡人的蹤跡。
因孫悟空去天庭做了齊天大聖,妖族七大聖剩下的幾位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星’,每日酒局不斷,更得了不少女妖垂青。
也是因不近女色的孫悟空上了天庭,這裡妖王們也總算放開了些,能做一些他們平日裡喜歡做之事。
胡吃海喝,胡作非為,總之就是各種胡來。
就在這一片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妖族‘聖地’,孫悟空的水簾洞附近,天然陣勢護持的山崖處,原本安放補天靈石的所在。
孫猴子就靜靜躺在那,穿著那身威武的戰甲,身上還有沒散去的酒氣,麵容時而滿是金光、時而化作青色。
一股驚人的靈力,此刻就在他體內不斷翻湧。
‘悟空……悟空?’
師父?!
孫悟空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但困意襲來,又禁不住睡了過去。
閉上那雙猴眼時,孫悟空看到了從四麵八方突然飛來大片陰雲,心底卻湧不出任何念頭。
花果山下起了蒙蒙細雨,仿佛在洗滌著此地的妖氣。
這般朦朧細雨隻持續了片刻,空中陰雲就加厚加深了許多,且朝花果山緩緩壓下。
又片刻後,一聲霹靂炸響!
雷龍在天邊呼嘯,天威驟然降臨!
花果山上、附近十多個山頭上,那數不清的生靈儘皆懵了,他們抬頭看向天空,茫然且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
為何突然又來了陣仗?
“天庭莫非、莫非出爾反爾?!”
“莫急,大家莫急,大聖剛上天庭,天庭這時候反悔對他們名聲沒好處!”
“快走吧,此非久留之地。”
須臾間,各峰飛出數百道流光,卻是反應最快、修為較高的一批老妖,立刻朝著四麵八方逃遁。
但這大片流光剛要飛逝,天地間突然遍布雷霆,一道道光柱衝開陰雲,如鐵籠般將花果山千裡方圓完全包圍!
降臨!
誦經聲起,戰鼓壓下了雷聲!
總共三百六十根光柱齊齊震動,方圓數千裡的乾坤驟然凝固!
那些光柱中,數不清多少天兵天將急速飛出,一排排、一列列,陣型絲毫不亂,在天地間張開了天羅地網大陣。
眾天兵橫起手中長槍,一縷縷仙光與左右、上下互相連通,在三百六十根光柱之後,布下了第二層鐵桶。
十方封禁,天地無缺!
花果山正上方,道道流光如彗星襲來,在高空化作數百名戰將的身影,各自放出自身被天道加持後的威壓。
李靖托寶塔越眾而出,目光波瀾不驚,先是沉默了一陣,方才開口言說:
“奉陛下之命,剿滅花果山身攜業障之妖。
膽敢反抗者神魂俱滅,束手就擒者留爾殘魂入十八層地獄受難。
鬥部天神聽令!
淨此業障,護此猴靈!”
眾天神轟然應諾,各自手持仙器、神權法器,自空中飛撲而下。
眾神身後雲層突然大開,一隻隻由數百天兵天將組成的戰陣同時壓下,戰陣化作龍虎鳳凰之形、上古神器之貌,對花果山轟殺而來!
天庭沒有給花果山群妖半分反擊的機會;
也同樣,沒有給花果山群妖半點求饒的機會。
唯有那些出身水簾洞一脈的猴子,此刻儘被天道之力標記;空中有數千天兵天將組成庇護大陣,將一束束仙光,打落在他們身上。
少頃,花果山四處十多座山峰儘數崩碎!
群妖大半四散而逃,一場單方麵屠殺於天地間拉開帷幕。
天庭之威,展露無疑!
但就在這大戰中,不少妖族高手發瘋一般,撲向了那些滿是茫然的猴兵。
“孫悟空背叛了咱們!徹底投靠了天庭!”
“這群猴精憑什麼被天庭庇護,他們才是最該死的!”
“殺了他們!”
高空中,李靖眉頭一皺,手中寶塔對下方扔下,要去招那些猴兵進寶塔護住。
李靖低聲道:“速戰速決。”
正此時!
一縷天道之力突然出現在了李靖身後,凝成了一名白袍老者的模樣,自是玉帝信使、太白金星。
“李元帥,陛下之命有變。
花果山猴屬此前因生死簿被毀之事,已成了天道異數,陛下之意,便是趁此機會,將這些猴妖神魂覆滅。
李元帥莫要猶豫,這般禍事,本就是孫悟空招惹的。”
李靖眉頭緊皺,扭頭凝視著白袍老者。
天庭淩霄寶殿中,玉帝攥緊雙拳,卻將雙拳藏在衣袖中。
就在這大戰之地的一處角落,在花果山附近一處山穀中,那隻一直躲躲藏藏的業障大妖,此刻麵容上的惶恐稍微退卻,看向了花果山激戰之處,嘴角微微抽搐。
自是李長壽的假身。
堂堂道祖親自出手對付一群猴精,真被自己猜對了。
‘既如此,那就來吧。’
李長壽本體輕輕呼了口氣,控製著叁號假身‘天仙境煉氣士’,在度仙門附近直接遁出數萬裡。
叁號假身左手後抓,似是觸碰到了一根絲繩,輕描淡寫地徑直扯斷。
隨之,這天仙境老道身上的道韻開始出現層層變化,化作均衡之意,化作無窮無儘變化之意,抬頭注視著天宮與天宮之後的紫霞宮,略微拱手。
均衡大道,再次降臨!
紫霄宮,鴻鈞道祖微微眯眼,與這天仙境老道隔空對視。
近乎同時,那貳號假身‘業障大妖’遁入麵前山體間,朝花果山猴兵急速趕去。
聲東擊西罷了。
……
“玄雅,在想什麼?”
鬥姆元君府邸,那璀璨星空下的華麗大殿中。
越發溫柔的金靈聖母斜坐在軟榻上,手掌撫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輕聲問著一旁出神的有琴玄雅。
站在軟榻旁的後者隻是微微搖頭,對金靈聖母拱手道:“末將心神有些不定,還請大人勿怪。”
“坐下說話吧。”
金靈聖母又這般呼喚了一句,有琴玄雅卻隻是微微搖頭,言說自己不敢。
“這算是本座之命。”
“是,”有琴玄雅乾脆地應了聲,端坐在了軟榻側旁,背後的大劍也被她順勢收了起來。
她對自己來此地的使命記的很清楚——震懾財神爺和鬥姆元君的兩位還未出世的愛子,讓他們莫要調皮。
雖然有琴玄雅覺得,此事頗為荒謬,但有命令下達,她自是不會拒絕。
此刻財神爺趙公明正站在殿外,與一群截教仙商量著什麼;
大殿被陣法包裹,內外互相隔絕,也不知他們具體在說什麼。
金靈聖母凝視著有琴玄雅那修長白皙的脖頸,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
沉默了片刻,金靈聖母問道:“你,都忘了嗎?”
有琴玄雅道:“大人是指?”
“一個人族,”金靈聖母的嗓音在有琴玄雅心底響起,兩人衣玦相連,此刻恰好連通。
金靈聖母道:“對你來說,應是無比重要的一人,你都忘了嗎?”
有琴玄雅秀眉輕輕皺著,剛想開口說話,背後金線微微顫動,心底浮現出了一抹淺淺的身影。
那隻是一個背影,負手站在一朵白雲上。
白雲飛在不高不低的高度、保持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在山峰之間,絲毫不顯眼。
那是……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