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玉鼎這個老實人才是明白人。
站在安水城海神廟的後堂門口,目送著幾位仙人駕雲而去,李長壽的老神仙皮紙道人輕輕吸了口氣。
仙釀的香味混雜著人世間的喧囂,讓李長壽有點恍如隔世之感。
此時再向前看,看自己踏入修行開始的此前種種,就覺得,還是……
不夠穩啊。
多少次都差點被天道抹去,多少次幾乎成為大劫的劫灰!
‘同元多開口乾坤信箱’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以後還是少琢磨,現在最迫切地,就是研究出一個能測定自身狀態的小玩意。
——時刻監察自己,是否有被大劫影響,做事是否與此前不同。
之前自己能想到劫雲會影響煉氣士情緒、乾擾煉氣士做出判斷,所以搞出空明道心防了一手,竟然沒有想到還需要有自檢裝置!
穩的遠不夠全麵!
從現在開始,到紫霄宮簽押封神榜,也就滅一滅北洲邊界反天的妖族,為天庭搞點招兵活動;
其餘時間,就要用在完善自己的道上,這才是自己今後最大的底牌!
之一。
回身,拂袖,後堂的桌椅碗盤化作粉末,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鑽入大地中,心神開始同時思索幾個相關聯的問題。
如何才能繼續提升小瓊峰的防禦能力,又如何才能讓敵人無法針對靈娥她們。
上天庭?
這事看似簡單,實際上藏著巨大的隱患,天庭是受天道影響最深之地。
這洪荒,就沒有一個真正的安全屋,凡事都是相對而言,自己隻能將把握推到九成八罷了。
安水城中,那一百零八位魔兵前輩之事,也要安排上了。
若是他們擺脫入魔狀態後,有人願意被自己高薪聘請、做個養老的‘安保工作人員’,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生死無小事,活著才是生靈最基本的權力。
為了保護自己身邊人的安危,隻能去儘力忽悠一下這些人族老功臣了。
為此,哪怕背負點自責,李長壽也隻能認了。
心神落歸小瓊峰地下密室,伸了個懶腰,李長壽隨手對著側旁一招,八枚玉符橫飛而來,拚湊出了八卦的形狀,綻放出道道流光。
密密麻麻的立體圖繪出現在李長壽麵前,這是小瓊峰防禦大陣體係的構造圖。
“嗯,接下來就是搞【衛星火台】了。”
寶材什麼的倒是不用擔心,自己反正已經許諾給了聖母娘娘‘五百’之數,自己到時多畫點,繼續搞點先天土什麼的。
對了,這五百指的是五百頁吧?
吧……
啪!
李長壽抬手打在自己額頭,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了。
他仿佛看到了池邊女神在那竊竊私笑,看到了自己未來某段時間的慘狀。
當時就沒說清楚!
這要是真的把自己關五百年……
有聖母娘娘的神通在,倒也是好事,自己可以相對加快修行速度,且在構圖時參悟自身之道。
既來之,則安之。
李長壽找來紙筆,寫下了一副對聯,用來表現自己現如今卓然不凡的‘詩力’。
上聯:百事穩萬事穩事事皆穩。
下聯:小處急微處浪早晚掛牆。
橫批:難得上頭。
李長壽寫完,細細品味,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將這對聯用仙力裱了起來,掛在自己那個大大的‘穩’字旁。
地下密室中,文學底蘊越發濃鬱了。
走去太清老子的畫像前,李長壽上了三炷高香,而後深深一拜,將乾坤尺、玄黃塔、離地焰火旗擺在香案前。
塔爺一句:“打架前記得喊一聲啊。”
三件寶物輕輕閃爍光芒,自此消失不見。
李長壽感受著聖人老爺的手段,雖然很微弱,也很迅速,但其內蘊含的那般道理,卻是如此深邃。
這是無數歲月才能積累出的境界,自己……也隻能走一點點頓悟的捷徑了。
這讓李長壽就感覺很慚愧。
思量著下一步的詳細計劃,李長壽心底突然泛起了四個字。
順其自然。
這並非是誰在提醒,而是李長壽有些恍然,經曆了這麼多事之後,方才體會到了這四個字的少許真意,不自覺便閉目凝神。
日常頓悟,完成。
片刻後,李長壽微微一笑,將感悟儘數吸納,再邁步,步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靈覺一跳,似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李長壽一直鋪開的仙識,直接捕捉到了在三萬裡外,那抹一閃而過的倩影!
還沒來得及確定這白影的身份,一縷傳聲入心,卻是直接無視了重重陣法阻隔……
“可以帶大哥和三妹來度仙門嗎?我會叮囑他們,莫要外傳你跟腳。”
雲霄仙子!
李長壽輕笑了聲,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
若無誠待友,友何以誠待我?
【度仙門門人】的這點偽裝已是遠遠不夠,與自己現如今所處的位置嚴重不匹,犯不著因此而讓雲霄心中不快。
不過,小瓊峰的情形還是不要暴露出去,免得讓趙大爺和瓊霄介懷。
李長壽傳聲通知靈娥後,就親自趕去黑池峰上,與人教聖人弟子專用大廚、上古帥妖白澤,開始張羅一場大宴。
草屋中,靈娥有些心虛的嘻嘻一笑。
拯救不開心計劃第二彈·大能篇!
……
李長壽一見白澤,這位前輩高人之前奇特的裝扮,就映入了心海。
白澤挑了挑眉,對李長壽微微一笑,故意擺了個搔首弄姿的姿勢。
“哎呀,哥仔靚靚得妙~”
砰的一聲,一塊半丈直徑的圓石飛了出去,將白澤直接砸飛。
同一個梗還敢連續用兩次!
咳,不是。
“白先生,我忍你很久了!”
“哈哈哈哈!”
白澤大笑著回返,李長壽沒用幾分力,他自然不會有損傷。
“玩笑,都是玩笑,哈哈哈哈!
這不是陪著幾個年輕人熱鬨熱鬨,活動活動筋骨,水神道心早已無恙,這事貧道還能不知?”
“做飯了,”李長壽背著手去了遠處那又遭擴容的‘廚宮’,“就不該教先生這般玩樂的樂曲。”
白澤含笑向前,捏著山羊胡笑道:“可是有貴客要登門?”
“靈娥之前喊了雲霄仙子來峰上做客,”李長壽笑道,“方才雲霄仙子問,是否可請公明前輩與瓊霄仙子同來,我也答應了。”
“呀?”
白澤驚訝道:“你不躲著了?”
“早已無法躲了,”李長壽搖搖頭,熟練地套上圍裙,“一人八個菜,食材夠嗎?”
白澤笑道:“貧道傳聲,讓靈娥自小瓊峰上物色幾頭靈獸就是,這次貧道主葷、水神主素,如何?”
“善。”
李長壽答應一聲,已是開始熟練地清洗刀具。
不多時,靈娥用仙力帶著幾頭精挑細選的靈獸飛來,其中就有被熊伶俐折騰了一次,導致心情抑鬱的……長頸羊。
叮叮嚓嚓,三人在廚宮內外忙碌了起來。
白澤來度仙門後,靈娥已是不用做飯,此刻也隻是給兩位開始較勁的大廚打打下手。
用美味征服師兄的路子,靈娥許多年前就已徹底放棄了。
她才是被征服的那個!
這邊忙碌了半個時辰,靈娥在水潭旁拚湊起了四隻矮桌、鋪好了地毯。
她忙前忙後,將兩盞宮燈在湖邊點亮,又擺好了精美的玉質餐具,開始準備晚上的紙道人樂團演奏曲目。
真·氛圍大師。
黃昏時,水潭旁響起了一聲輕笑,水麵出現了一片白霧。
某絲薄潤滑的護山大陣:就很沒尊嚴。
白霧漸濃,乾坤輕微動蕩,一抹倩影自湖麵踏波而來;靈娥抬頭看去,先是眼前一亮。
來人自是雲霄。
哪怕上次已是見過,此時依然讓人道心震動;
她婀娜身姿不增嫵媚、曲線纖柔不顯妖嬈,身著白虹輕紗長裙,搭著雲霧凝做的披肩,三千青絲如瀑垂在身後,又綰做了簡單的雲鬢。
“雲霄姐姐!”
靈娥輕呼一聲,跪坐在琴前的她立刻迎了上去。
忽聽一聲輕笑自雲霄身後傳來,卻是一位身著淺紫色長裙的少女,麵容姣好、與雲霄有五六分相似,但眸中靈光活泛,自是瓊霄仙子。
瓊霄笑道:“姐姐,我們又收了個義妹嗎?”
雲霄還未回答、靈娥也來不及介紹,又聽雲霧中傳來了爽朗的大笑聲,身穿戰甲的趙公明踏水而來,乾坤的波動也就此止住。
趙公明笑道:“早上吃完晚上吃,一日之內吃長庚兩場,妙哉,妙哉!”
雲霄玉足輕點,伴著微風飄到了岸邊,對靈娥微微欠身,靈娥也趕忙回禮。
雲霄柔聲道:“娥,我來為你介紹,這是我大哥公明,乃天地間第一縷清風,自遠古就與我們姐妹三人要好。
這是我三妹瓊霄,最喜捉弄旁人,你可要多小心些。”
瓊霄禁不住吐槽了句:“姐你真的是,是是,夫家的師妹最親。”
“哈哈哈哈!”
趙公明朗聲大笑,又加了句:“這可不隻是長庚的師妹,今後估計也會是道侶喲。”
“什麼!?”
瓊霄妙目瞪圓,掏出金蛟剪,“我去哢嚓了這個花心大蘿卜!”
雲霄輕輕皺眉,有些無奈地看向趙公明和瓊霄。
趙公明頓時止住笑聲,瓊霄也把剪刀藏在身後,滿腔怒氣化作了少許從心,“當然,那也要姐你同意是不是……”
靈娥眨眨眼,雲霄仙子這麼溫柔,為何又感覺如此……有威嚴。
不過,靈娥很快就被這般陣仗驚到了。
截教八大聖人弟子來了三位!
自家師兄的交際圈,當真沒誰了。
“公明前輩、瓊霄前輩,還請這邊入座,”靈娥忙道,“我師兄和白先生正在廚房忙碌,此時應該是上了鍋,未能及時出來迎接。”
雲霄柔聲道:“無礙的,靈娥不必緊張。”
趙公明眯眼笑著:“喊我老哥就是,我跟你師兄算是忘年之交,也是截教之中,第一個跟你師兄相交之靈!”
靈娥:沒少聽師兄吐槽當初就是被您拉入了截教的坑呢。
“公明老哥……”
“哈哈哈!”
趙公明在袖中摸出一把白玉質地的玉笛,“聽二妹說你最喜音律,這個贈與你吧,免得被你師兄罵我小氣。”
不推辭禮物,是他們小瓊峰的優良傳統!
靈娥雙手接過這把玉笛,欠身道了聲謝。
一旁瓊霄卻道:“我也沒提前備下什麼禮物,若今後你遇了麻煩就報我名,我幫你出手一次,如何?”
靈娥笑道:“多謝仙子了。”
廚宮那邊,李長壽與白澤,已是各自用仙力托著七八隻熱氣騰騰的玉盤,朝此地緩緩而來,招呼他們一同入座。
雲霄仙子對李長壽欠身行禮,李長壽收起圍裙後做了個道揖,又對公明老哥與瓊霄仙子問候。
靈娥用兩隻紙道人奏樂、白澤用神通讓水潭散發出瑩瑩亮光,李長壽這個東道主舉杯敬酒……
一場仙宴就這般啟了。
李長壽、白澤、趙公明坐在一側,雲霄、靈娥、瓊霄坐在另一側。
不多時,白澤和趙公明就聊的火熱,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瓊霄和靈娥也很快混熟,本還想給靈娥一個下馬威的瓊霄,此刻也是當真下不去手。
而瓊霄嘗了幾口李長壽做的飯菜……
“二姐,娶了吧!”
瓊霄豎了個大拇指,‘叮’的一聲,眼角閃爍著少許亮光,“賺大了!”
雲霄輕輕皺眉,瓊霄趕緊低頭吃菜。
雲霄訓斥道:“凡事都需循序漸進,你有這般閒心,為何不能多聽聽他們所談之事?這才是現如今最緊要的。”
瓊霄側耳傾聽,就聽得自家大哥趙公明在說:
“每次大劫必有殺業,白先生覺得,這次大劫的殺業該應在哪邊?”
“這個很難說,”白澤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大劫是為削弱生靈之力,誰去應劫,由自身氣運、福緣,以及與大劫的關聯來判斷,而且還存在無窮多的變數。”
李長壽也道:“白先生說的不錯,老哥你稍後無論做什麼事,都記得與我商議一番。
此時不隻是我能為老哥你出主意,白先生身為上古妖庭的睿智大能,自是有奇謀妙計。”
“哎~”
白澤擺擺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都是略懂,略懂。”
李長壽對趙公明擠了下眼角,趙公明頓時心領神會。
白澤,善謀,怕被捧。
瓊霄突然問:“白先生,上古時的鯤鵬妖師在智謀方麵跟你相比如何?”
“鯤鵬此靈,狡詐異常、擅陰謀、有急智,卻不善大事謀略,單論智謀隻能說上上,難以說是頂尖。”
白澤目中帶著幾分回憶的神采,“我與他交手不計其數……當然,是在妖庭之上。
鯤鵬有些剛愎自用,但正是因此,他對妖庭沒有半分感情,對妖族也視為草芥,沒有半分善惡之念,隻有利於自己、不利於自己。
這種高手,才是最難對付啊。”
雲霄仙子注視著李長壽,叮囑道:“若你遭遇鯤鵬,須得以自保為上,多喊些人再與他相抗。”
李長壽含笑點頭,溫聲道:“你們也是這般,遇到強敵切莫被劫運影響了。”
“好啦好啦,”瓊霄擺著蔥白小手,開始了今日份的搞事,“咱們喝酒玩樂,討論這般沉重之事作甚?
來,姐姐,我敬一杯。”
雲霄不明所以:“敬我作甚?”
但她還是拿起玉樽,與自家義妹對飲。
李長壽和趙公明交換了個眼神,李長壽目中帶著幾分詢問,趙公明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於是,一場針對雲霄的勸酒會,就此拉開了序幕。
但李長壽今日,也算是見識了雲霄仙子那‘可怕’的一幕。
各自約好不用仙力、道韻、元神抵消酒勁,雲霄仙子卻是久飲不醉,與瓊霄當年給的情報完全不同。
可能,先天生靈有些觀念,跟後天生靈確實存在差距吧。
不多時,瓊霄躺在了地毯上,臉蛋紅彤彤的,打了個酒嗝;
白澤雙眼發暈,迷迷糊糊趴在了桌子上;
趙公明很快也就老臉泛紅,去了遠處抱著一棵大樹,唱起了風中的歌謠。
靈娥也是不勝酒力,撐著額頭低吟。
而此時,雲霄俏臉泛紅,與李長壽對視一眼,突然掩口輕笑。
這一笑當真如情花綻放,那般燦爛,在這月光中、在這水潭照出的瑩瑩光芒中,竟是如此醉人。
雲霄道:“你們幾個,還想將我灌醉嗎?”
“這個……”
李長壽啞然失笑。
“可是我贏了?”
雲霄微微挑著下巴,妙目中帶著幾分得色,“此前喝醉總是出糗,沒少被二妹三妹取笑,我便特意練了酒量的。
嗯,你釀的酒好好喝。”
說話間,她將玉樽放在自己臉頰旁,與李長壽對視著,嘴角帶著輕輕笑意,美目中滿是亮光。
李長壽端起酒杯,溫聲問:“還要喝嗎?”
“不要,再喝就真的醉了,”雲霄輕輕搖頭,“我醉了之後總喜歡跳舞,這樣有失端莊,我總歸是要給瓊霄和碧霄她們做個表率。”
李長壽笑道:“我有些想看。”
“那,”雲霄想了想,隨手輕點,將白澤、趙公明與瓊霄用一團雲霧禁錮住,盈盈起身,對李長壽道:“就這一次。”
言說中,這位仙子哼著少許歌謠,飄去側旁水潭,沒有在水麵上驚起半點波痕,走到了月光之下,走到了水潭正中。
流水奏樂曲,微風伴心漾。
她先是一個轉身,就於月下起舞,玉臂輕搖、肩批飄起,水潭之上泛起了迷蒙雲霧。
含情獨搖手,雙袖錯落列。
雲霄雙目有些迷離,動作輕柔流暢,裙擺起伏間若神鳥回旋,身段飄搖間演繹著何為仙子的極致、何為女子的絕巔。
李長壽竟看的有些入神,坐在那心無雜念,目光清明。
側旁響起了微微的腳步聲,李長壽才知,這是靈娥與雲霄此前做好的安排。
靈娥抱著一把玉琴到了水潭旁,閉目凝神、細細體悟,那張還有著一二分可愛的俏臉上滿是沉醉,指尖輕輕撥弄,樂聲仿佛融入了雲霄的動作中。
李長壽身體後仰,雙手撐在地毯上,欣賞著這難得的美景,嘴角露出恬淡的笑意。
自己今後,必須將她們穩穩地護出封神大劫。
哪怕,與天鬥。
咳,就是像這次陸壓之死,與天道均衡均衡、商量商量,自己多做點什麼事,把截教四大外門弟子保出封神大劫。
在洪荒去跟巫妖大劫後的天道硬嗑……
還不如想想怎麼離開洪荒,去混沌海中跟那些八爪魚們做鄰居!
李長壽把心底這些糟亂的念頭壓了回去,繼續注視著眼前這般美景,再次沉醉其中。
這不是,跳的挺好的。
這種正常範圍的‘起舞’,美則美矣、心動也是心動,但隱隱……有點小失望呢。
還以為有仙子蹦迪這種萬年奇聞,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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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更失敗,下,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