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南洲之秋,彙於南海之濱。
人教聖人唯一弟子,女媧聖母親手捏出來的第一批人族,洪荒現有資曆最老純陽,道門三教大師兄——玄都大法師,親切會見了人教暗棋——文淨道人。
在這次沒什麼洪荒曆史意義的會麵中,玄都大法師以他溫和的微笑,強大的親和力,給文淨道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現場一片溫暖,處處鳥語花香。
而作為這件事的見證者、撮合者,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師、人教度仙門小弟子、人教聖人老爺最滿意法寶人,李·天庭候補月老·小相思寶樹執掌者·長壽……
著實捏了把汗。
對著大法師流口水!
咋地,還想把大法師紅燒清蒸了不成?
還好李長壽在旁笑嗬嗬地打著圓場,將文淨道人那快寫到臉上的‘大法師我是你粉絲’,圓成了‘這是鴻蒙凶蚊表達敬意的特殊方式’。
不然大法師出手揚了這隻血蚊,李長壽完全可以理解。
為了防止文淨道人走火入魔,李長壽直接切入主題,言道:
“文淨,這次喊你過來,是因金蟬子一事。
前此在西海之上,金蟬子傷我化身,氣焰凶凶,囂張跋扈。
今日我請大法師親來,便是要找這金蟬子晦氣!”
還好,一說到正事上,文淨道人似乎正常了些……
又有些不太正常。
她竟展露出渾身正氣,定聲道:“可是需屬下出手?”
李長壽:……
之前還是奴家家,現在又自稱屬下了。
嘖,善變的女狠人。
“不可,”李長壽道,“你在那邊還有更重要之事要做,且藏好身形,靜待時機。
你便將你對金蟬的了解儘數說來,我也好多幾分把握。”
“是,”文淨道人答應一聲,開始在大法師麵前走來走去。
她昂首挺胸、顯露身段,又故意輕吟幾聲,流露出自己成熟知性的一麵,每個動作、每個表情、每個眼神,都有細細地考量。
但總讓李長壽有種……【李莫愁強扮小龍女】的既視感。
不多時,她輕啟朱唇,柔聲道:“依屬下之見……”
李長壽和大法師不由凝神傾聽狀。
“嗯……”
文淨道人對李長壽眨眨眼,傳聲問:“是要對付那個六翅的金蟬嗎,海神大人?”
李長壽腳下一滑,差點就躺地上了。
“是,趕緊的!”李長壽咬牙傳聲。
文淨道人眨眨眼,再次踱步而行,沉吟少許,最終蹦出兩個不會犯錯的字眼:
“很難。”
海神廟內堂安靜了幾個瞬息,大法師和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
文淨道人側過身去,抿唇閉眼,恨不得打她自己兩拳。
平日裡的智計百出、狠辣狡詐去哪了!
該發揮的時候,完全擠不出半點!
“說的頗有道理,”李長壽笑道,“那文淨,你可知金蟬子洞府在何處,有什麼弱點?”
文淨連忙補救,道:
“金蟬子洞府應是在靈山附近,屬下與他交集不深,並未探過。
若說弱點,也是難尋。
像我與他這般先天生靈、鴻蒙化生,能躲過這般多災禍活到今日,都是有幾分保命的手段,這般手段也不會顯於人前。
不過,屬下剛剛算計了他一把,在海神大人讓屬下接應他離開後,暗中奪了他兩縷元神。
為了讓他不多起疑,當著他的麵毀掉了一縷元神,讓他傷上加傷,少給大人您添亂。
這裡……還有一縷。”
文淨道人柔荑輕搖,一縷血氣在指尖縈繞,凝成了一隻小小的血蟬。
李長壽對文淨道人投來讚賞的目光,笑道:“你做事,果真能讓我……和大法師放心。”
側旁,大法師含笑點頭。
雖然總有種‘你們玩心機的手大真臟’的吐槽衝動,但這時,他隻要保持微笑就足夠了。
李長壽甩了甩拂塵,這血蟬飄到了大法師麵前。
“大法師,此物可有用?”
“無甚大用,”大法師笑道,“想知他在何處並不難,此物不如留在文淨那。”
“是,”李長壽恭敬地應了聲,將血蟬還給……
呃,蚊呢?
看著留在原地的那一縷殘影,李長壽頭頂冒出了幾個問號。
大法師對著堂外抬了抬下巴,李長壽扭頭看去,卻見文淨道人又跑去了門外,探了個頭看向這邊,整個人都莫名有些……蕩漾。
莫非是【啊,大法師他喊我名字了】這種?
李長壽傳聲歎道:“過來商量正事了,你總往外跑作甚?”
“嗡~”
“說話。”
“布拉布拉布拉~”
李長壽默默地在袖中摸出了一隻卷軸,直接扔了出去,嗬斥道:
“好好冷靜一下。”
大法師不由奇道:“那是何物?”
李長壽笑道:“那是弟子一點畫作,試試能否讓她恢複正常。”
“哦?”
大法師頓時來了……
“大法師,這個不宜來興致,”李長壽連忙堵住大法師的話頭。
門外傳來幾聲嗤嗤的響動,卻是那幅圖被文淨道人撕成碎屑。
少頃,文淨道人飄了回來,雖然還是有些故作嬌花,且不敢直視大法師,但正常交流已是無礙。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文淨道人將自己所知有關金蟬子之事,事無巨細一並告知。
李長壽也根據這些訊息,對作戰計劃做出細微的調整。
文淨道人在此地逗留了一個時辰,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臨走時還對李長壽多做了一個道揖。
今日雖有大法師在此,吸引了文淨道人全部的注意力,但文淨道人臨走之前,依然察覺到了一縷不同尋常之處。
海神大人身上的血氣,似乎是最為濃鬱純淨的一次……
真身?
文淨道人心底一動,隨之又想明白了點什麼。
若非大法師在旁,海神的真身怕是絕不會現身……
‘大概,這就是人教吧。’
幽幽一歎,文淨道人無聲無息離開南贍部洲,回轉自己那具化身所去之地。
若她預料不錯,接下來將會有一場好戲。
甚至,還有可能會驚動西方的聖人。
她剛剛也說了,曾隱隱聽西方教幾位聖人弟子副教主談論過,說這金蟬與西方大興密切相關,聖人有意親自收金蟬為徒,為金蟬化去凶獸跟腳。
如何化去跟腳?
其實很簡單。
在遠古洪荒天地被龍鳳打碎之前,其實沒什麼凶獸的彆稱,一直到上古初時,才對活下來的先天生靈也有了劃分。
有實力、有背景、有法寶、人脈廣的,還是被稱作先天生靈。
而有實力、沒背景、缺法寶、性格孤兒,且沾染業障的,被稱之為‘鴻蒙凶獸’,被天道所拋棄,遭上古百族逐步肅清。
隻要金蟬順利拜師聖人,就可搖身一變,從先天凶獸,化作先天生靈。
這種事,文淨道人並不怎麼羨慕。
一個稱謂罷了,哪有她家大法師的萬分之一重要。
“文淨……哼,下次定讓你叫我女王大人!哈哈哈哈!”
嗡——
……
文淨道人走後,大法師與李長壽齊齊陷入了思索。
“八成,動金蟬就會引出西方兩位師叔了,”玄都大法師略微皺眉,“這般來看,必須要長壽你來動手滅殺金蟬子。
若西方聖人現身,我還能憑太極圖擋一檔。
不過你要記得,聖人老爺道韻隻要一出現,就立刻收手,如此就不算落聖人麵皮。”
李長壽麵色凝重地點點頭。
雖然此時他很想說一句——要不就算了。
但這是聖人老爺交代下來的任務,自己不可能享受著聖人庇護的同時,什麼都不付出。
這次需承擔的風險,已是必要的條件。
自己能做的,就是必須竭儘全力,將此事化作自身機緣……
“大法師,”李長壽道,“西方聖人老爺的實力,大概是在哪般層級?”
“這個,”大法師略微思量,抬手對著房梁點了下,房梁處顯露出太極圖蹤影,將此地完全籠罩了起來。
大法師正色道:“趁這般機會,我與你講講聖人老爺的實力。
洪荒天地開辟時,天地間有一尊最強的聖人,便是盤古大神,但盤古大神承受開天之業力,犧牲自身而成全混沌海中無數真靈,從而演化出了如今這洪荒天地。
盤古大神自混沌中證得了混元,乃大道混元無極聖人位,也是唯一一尊,為洪荒所知的大道無極聖人。
如今,老師與兩位師叔,以及西方的接引師叔,都在朝著這般方向努力……”
李長壽不由有些奇怪,玄都大法師隻說了今日的四位聖人,便問:
“那,另外兩位聖人老爺……”
“莫急,你聽我細細道來,剛好也該對你說這些。”
大法師喝了口茶水,緩聲道:
“盤古大神隕落後,大道於最初天地直接顯化,天地間最強者有六,想去追尋這般大道聖人之位的強者。
此六強者也有強弱之分,道祖鴻鈞、魔祖羅睺實力最強,祖龍、始鳳實力次之。
另外兩位強者之名,已被人出手自大道中抹掉,據老師推測,應是盤古大神開天時所斬殺的先天神魔漏網之魚。
那時咱們道門的三位老爺修行不久,雖有開天功德庇護,但境界差了這六位強者一線。
龍鳳初劫,背後的挑撥者便是魔祖羅睺,他借生靈怨力,強攝萬靈真靈修行。
在龍鳳大戰結束、洪荒破碎後,魔祖羅睺突然露出猙獰爪牙,欲要毀滅洪荒,溯返大道,追尋自身成道之機緣。
其時,是一直在暗中修行、不問世事的道門之祖站了出來,與羅睺一場大戰,最終羅睺被斬於如今西牛賀洲。
而西洲也因這場大戰,靈根、靈脈儘被震碎,如今的西牛賀洲,還是道祖以大法力拚接而成。”
李長壽聞言略微點頭,這般秘聞,倒是古籍上看不到的。
聽大法師繼續道:
“如今的六位老爺在上古成聖時,西方教的兩位師叔,以大宏願的方式,借來天道功德,從而立地成聖。
這宏願中最重要的一條,其實不是拯救萬靈之類的空頭話語,而是振興西方。
西方教兩位師叔如今拚了命,也要將西方做大做強,甚至為此不擇手段,便是因欠了天道大因果!
你覺得,如今西方教利用凶獸、妖族為禍,是頗為過分之事?”
李長壽頓時眨了眨眼,難不成還能有更過分之事?
大法師笑道:“上古時,這兩位師叔,挖中神州靈根、抽大千世界靈氣,看見個寶物、尋到一些先天生靈,就是一句‘我見你與我西方有緣’、‘此物與我西方有緣’,強行給你度過去。
若非三師叔站出來晃了晃誅仙四劍,說不定如今截教仙半數都是西方有緣客!
哈哈哈哈!”
李長壽:……
這個,倒是跟他所知相差不多。
他問:“大法師,六位聖人老爺之間實力相差很大嗎?”
“這個不好多說,與六位聖人老爺成聖之前的實力有關,也與各自執掌的先天至寶有關。”
大法師清清嗓子,目中含笑,繼續道:
“遠古最末的那場大戰後,咱們道門之祖得了成聖之機。
我聽老師說起過,道祖老爺本可在天道完全顯化前,強行衝破天道,邁入混元大道聖人之境,但道祖那般做,洪荒便會迅速崩碎……
是道祖老爺舍棄了混元大道聖人之位,以造化玉碟完善天道,將自身逐步融入天道,補全天道所缺,護住洪荒天地、三千世界。
所以,道祖老爺既是聖人,也非聖人,可稱之為天道聖人,最為特殊。
而六位聖人老爺,都是道祖之弟子,不過西方教兩位師叔是記名弟子罷了。
上古時,道祖於紫霄宮分下鴻蒙紫氣,這便是成聖之機,當時距離大道聖人之境最近的,便是咱們……咳,我的老師。
老師本不願融那一縷鴻蒙紫氣,但要成大道聖人之位,就要衝破天道阻隔,就是跟道祖正麵相抗。
老師無奈之下,隻得在差之一線的時機,融了鴻蒙紫氣,立教成聖。
也因此,老師幾乎不受天道鉗製,可隨心所欲,立下人教象征性地收了我這個徒弟後便撒手不管。
與老師相比,二師叔與三師叔境界相差不多,比老師稍微弱了一些,故受天道鉗製也不算深厚。
畢竟都有開天功德。
西方教接引師叔,自身境界與兩位師叔應是相當的。
但接引師叔一無誅仙四劍、盤古幡這般殺伐重寶,也無太極圖、玄黃塔這般護身重寶,故實力弱了一線。
聖母有一顆紅繡球,聖人碰到便傷,大羅擦到就死,雖聖母是多靠功德成聖,但總體實力比接引師叔也隻差了半籌。
還有一位準提師叔……”
李長壽忙道:“咱們這次若是會遭遇聖人老爺,怕就是這位了。”
大法師沉吟幾聲,言道:“嗯,準提師叔的七妙寶樹也算是有獨到之處。
不過……你不必害怕,放手去做就是了。”
李長壽心底,頓時有了點譜。
這次,看來又到,考驗自己遁法的時刻了……
……
與此同時,東海龍宮。
剛回返此地的敖乙一刻也未耽誤,交還兵馬,匆匆回了自己的寢宮。
褪下甲胄,揮退侍女,走到角落那整體玉石雕琢而成的書桌前,將手中卷軸緩緩攤開。
這……
這是!
“呃,《穩字經》?佚名?”
敖乙眨眨眼,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開始專心品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