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的目光從蘇子墨身上收回，方才的威壓瞬間消失不見，好像一切都隻是錯覺。
“雪兒過來。”
周天子微微轉頭，看向姬瑤雪，露出一絲笑意，招了招手。
姬瑤雪輕蹙娥眉，一動不動。
周天子笑著問道：“怎麼，不願跟父皇一起吃飯？”
此時的周天子慈眉善目，看著姬瑤雪的目光帶著一絲寵溺，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個稍稍年長的父親。
雖然在周天子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殺機和敵意，但靈覺卻告訴蘇子墨，眼前這個人極度危險！
而且，他正處在生死邊緣！
姬瑤雪神色猶豫，遲疑少許，緩步走過去，在周天子的示意下，坐在了旁邊。
“父皇，墨先生他……”
“吃飯吧。”
姬瑤雪話未說完，就被周天子打斷，語氣平靜，卻讓人無法反駁。
說完，周天子旁若無人般，吃著桌上的菜肴，食相優雅，慢嚼細咽，沒什麼聲音。
此時，就連姬瑤雪都已經摸不清周天子的心思。
姬瑤雪看了一眼蘇子墨，心中忐忑，雖然象征的吃著東西，卻味同嚼蠟。
聽雨軒中，蘇子墨好像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周天子像是忘了他一樣，將他晾在原地。
蘇子墨淡然一笑，也不惱，單手負於身後，踱步來到旁邊，望著外麵的宜人景色，悠然自得。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聽雨軒中寂靜無聲，蘇子墨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美景之中，忘記了身邊的一切。
此時，白雨寒暗暗點頭，麵露欽佩。
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大周天子的麵前，還能保持這樣平常從容的姿態。
許久之後，周天子擦擦嘴，眼底閃過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
姬瑤雪放下碗筷，輕咳一聲，道：“撤了吧。”
姬瑤雪這句話一方麵是召喚侍女來將菜肴撤去，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提醒蘇子墨。
蘇子墨漸漸緩過神來，又回到周天子身前不遠處站定。
“我是該叫你墨先生，還是……蘇子墨。”
周天子突然開口，毫無遮掩，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
蘇子墨道：“哪一個都行，看大王心意。”
砰！
周天子的手掌突然落下，重重的拍在桌上，傳來一聲巨響。
姬瑤雪嚇了一跳。
“蘇子墨，你可知罪！”
周天子拍案而起，整個人的氣息陡然一變，猶如一頭發怒的獅子，渾身散發著龐大浩瀚的威壓，如潮水般席卷而去！
這幾個字如洪鐘大呂，震耳欲聾。
蘇子墨的身形一晃。
在天子的威壓之下，蘇子墨有種近乎窒息的感覺，朝不保夕，似乎隨時都可能身首異處！
“父皇……”姬瑤雪神色一變，連忙起身。
“此事你彆管！”
周天子看都不看，輕輕揮動袖袍，便將姬瑤雪送到旁邊。
也不知施了什麼法術，姬瑤雪的身子一動不能動，隻是神情激動，眼中透露著無儘的擔憂，口不能言。
蘇子墨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度睜眼時，熠熠生輝，異彩大盛！
“我何罪之有？”蘇子墨反問道。
周天子目光陰沉，緩緩說道：“在我麵前，你隱瞞身份，這就是欺君大罪，當處以斬首！”
聽雨軒中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天子的殺機！
蘇子墨卻神色不變，波瀾不驚的說道：“大王從未問過我，隱瞞之事，從何談起？”
“一派胡言！”
周天子大聲道：“當日在墨靈煉器坊，我曾親口詢問，你來自何門何派，師承何人，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蘇子墨淡淡的說道：“當日大王是微服私訪，我又怎知大王身份？隱瞞之事，自然無從談起。”
周天子微微皺眉。
蘇子墨的話外之意很簡單，這件事的根源，不在他，而在於周天子。
從始至終，周天子都沒有以天子的身份詢問過蘇子墨的來曆，後者自然也就談不上欺君。
不論怎樣，蘇子墨畢竟救過姬瑤雪的命。
而且，蘇子墨另外的身份，是名滿王城的墨先生。
於情於理，周天子都不應該斬殺蘇子墨。
但當周天子得知真相的一刻，卻有種被人捉弄欺騙的羞恥之感。
就這樣放蘇子墨離開，他心中不甘！
想殺，又不想殺！
周天子的內心，矛盾達到了極點！
所以，他要斬殺蘇子墨，就必須找一個足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從一開始，蘇子墨踏入聽雨軒的時候，他的靈覺感受到強烈的危險，就是因為周天子已經動了殺心，隻是缺少一個理由而已。
所以，周天子將蘇子墨晾在原地。
隻要蘇子墨應對不當，周天子會立即出手，將他斬殺於此！
正常而言，像蘇子墨這個年紀，最為氣盛，加上有大周第一煉器師的名號，受到這樣的無視，定會惱怒，要麼上前理論，要麼拂袖離去。
無論哪一種選擇，蘇子墨都必死無疑。
但偏偏，他不氣也不惱，平淡如水，走到一旁看著外麵的景致。
周天子無奈，隻能再度發難，扣下欺君大罪，打算以此作為斬殺蘇子墨的理由。
但三言兩語之間，又被蘇子墨化解掉，讓周天子完全沒理由反駁。
看似隻是言語上的交鋒，但其背後，卻充斥著刀光劍影，稍有差池，蘇子墨就會染血聽雨軒！
看透這一切的姬瑤雪，輕舒一口氣，神色稍緩。
“很好。”
周天子麵無表情，點了點頭，語氣冰冷，也聽不出是讚賞還是譏諷。
“欺君之事先放在一邊。”
周天子目光冰冷，寒聲問道：“斬殺禁軍守衛戴旭之事，你可承認？”
其實，這件事隻要仔細調查，蘇子墨就肯定逃不了乾係。
當初，戴旭在聽雨軒外看到他的身影，才跟蹤上去，當天夜裡身死，凶手是誰，不言而喻。
蘇子墨沉吟少許，點頭道：“是我殺的。”
“好！”
周天子眼中寒光大聲，道：“既然你承認，那沒什麼好說的，一命償一命！”
蘇子墨抬起頭，看著周天子反問道：“戴旭要殺我，我為何不能殺了他？”
“隻要有人要殺你，你就要反殺回去？”周天子眉頭一挑。
“是！”蘇子墨毫不猶豫。
周天子雙眼突然眯起，緩緩問道：“那現在我要殺你，你想怎樣？”
聽到這個問題，姬瑤雪渾身一顫。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無論蘇子墨怎麼回答，都是錯！
如果蘇子墨示弱，不敢反殺回去，那就推翻自己方才說的那句話，周天子完全可以順水推舟的殺掉他。
如果蘇子墨態度強硬，回答敢反殺天子，那就是弑君，更是必死無疑！
無解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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