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西蒙在雪地上發現了蘇軍留下的蹤跡,看樣子應該是一天前從這裡經過的,人數估計在一百人到二百人之間,雪地上還有馬車的車轍印,也就意味著對方很可能還配備了重機槍。
兩人踩著滑雪板追了一個下午,終於在日落前接近了目標。
這支蘇聯部隊行進的速度很慢,在半米厚的雪地上無論人還是馬都走的很困難,甚至有些時候還要士兵去推馬車,糟糕的天氣和前線不斷傳來的傷亡消息讓將士們的士氣變得很低落,這個時候早就超過了原定的16天作戰期限,如果張恒沒記錯的話蘇聯已經有不少部隊被遊擊隊成建製的消滅,而他們所取得的戰果卻寥寥無幾。
現在每隻被派往前線的部隊都心中惴惴,跨國作戰的士氣通常都會比本土作戰的一方要低,雖然蘇聯戰前也進行了一定的輿論動員,但是效果隻能算差強人意,尤其剛進行過大清洗,蘇軍中有經驗的中高層軍官要麼被處決,要麼就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亞陪北極熊去了。
現在火速提拔起來的年輕軍官有很多都是剛從軍校畢業不久,忠誠方麵無可挑剔,但隻知道死板的執行著上麵的軍令,打順風仗沒什麼問題,可一旦遇到像現在這樣棘手的情況也不太會安撫手下的士兵。
西蒙看了兩眼就將望遠鏡遞給張恒。
鏡片後的部隊是典型的蘇聯步兵連編製,戰鬥人數在一百五十人左右,包括三個步兵排和一個機槍排,配置有十二挺輕機槍,兩挺重機槍,還有些看起來形狀像鏟子一樣的擲彈筒,當然更多的士兵裝備的依舊是M1891莫辛納甘,因為穩定的性能一直是蘇聯的主力武器。
從火力上來說這隻部隊還是挺強的,尤其是馬車上那兩挺馬克沁重機槍,理論射速可以達到600發/分,甚至能夠將天上的飛機都打下來。
因為擔心鏡片的反光會暴露兩人的位置,張恒也沒敢多看,打算先後退,等到天黑再說。結果西蒙卻是已經開始動手將地上的積雪聚攏在自己的身前,女孩兒對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先後退。
張恒之前和西蒙一起訓練過一周,原本以為自己對後者的槍法已經足夠了解了,然而在在猜到女孩兒的打算時就算以他一貫的鎮定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群蘇軍和他們之間的距離目測已經超過了七百米,這是什麼概念,使用機瞄,300米後準星就比目標本身還要大了。
而普通人的視力識彆範圍是五百米,七百米——這已經完全打破了常識,這樣的情況下張恒不知道一個狙擊手還有什麼辦法能完成射擊。
不過戰場上的首要準則就是信任同伴,張恒聞言雖然愣了愣,但之後還是點頭帶著兩人的滑雪板和背包悄悄退到了一裡外,他剛趴好不久就聽到了槍聲,緊接著遠處那隻蘇聯部隊中出現一陣騷亂,張恒看不清那邊的具體情況,但大致也能猜出那些蘇聯士兵的反應。
他們應該會在第一時間趴下,然後一邊盲目還擊一邊尋找著狙擊手的所在,但可惜就算他們想破腦袋大概也沒有人能猜出這顆子彈是從七百多米外射來的。
交火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那兩挺固定在馬車上的馬克沁重機槍也開火了,還配合著榴彈,威勢驚人,然而這樣一來就連M28槍聲都被掩蓋,那夥蘇聯士兵更是找不到襲擊的人在哪兒了。
這種戰鬥方式對士氣的打擊是驚人的,彆看西蒙隻有一人一狙,和對麵的蘇軍在火力上差出了一條銀河係,但在眼下這種隻能被動挨打卻找不出敵人在哪兒的局麵下,己方凶猛的火力隻會更加讓人絕望。
恐慌開始在隊伍中蔓延……直到五分鐘後槍聲才逐漸停止,然而依舊有不少蘇聯士兵端著手中的步槍神經兮兮的四處探望,之間還有人因為太過緊張而誤傷了身旁的同伴。
雖然蘇軍從頭到尾都沒找到人在那兒,但還是有一些亂射的子彈落在西蒙所在的區域,不免讓張恒有些擔心,不過好在很快他就看到從前線撤回的女孩兒。
西蒙和之前幾乎沒什麼變化,隻是呼吸稍微急促了一點,吐掉嘴裡噙著的雪水,衝張恒比劃了一個數字十二。
女孩兒一共打掉兩個彈盒三十發子彈,命中率大概有三分之一多點,不要小看這成績,考慮到她的射程這已經足夠驚人了,她的主要目標是威脅最大的機槍排,兩個班十四人被她乾掉了一大半,除此之外還擊中了一名軍官幾個擲彈手。
趁著蘇軍還在混亂的時候,兩人和敵方又拉開了一段距離。
於是張恒遊擊隊生涯的第一次交戰就這樣落下了帷幕,他一槍沒開,全程充當著看客,目睹自己的搭檔大殺特殺。
而西蒙卻像是隻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臉上沒有任何興奮之色,就仿佛剛才麵對上百倍的敵人,從容射擊收割人頭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
距離天色完全黑下來還有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女孩兒並不打算浪費,和張恒換了個方位,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事情。
蘇軍這邊對此卻是幾乎毫無辦法,論人數他們的確遠超遊擊隊,但真要大規模搜捕,一百多號人分散在樹林中卻是又不夠看了,反而給了敵人逐個擊破的機會,而且陣型打亂後重武器的優勢也難以發揮,當然,現在聚在一起也還是送菜狀態。
這實際上也是冬季戰爭中困擾所有蘇聯指揮官的一個無解難題。
能對付狙擊手的隻有狙擊手。
可惜這個時候的蘇聯還沒意識到狙擊手的重要性,直到戰爭後期付出了幾十萬傷亡的代價後才痛定思痛,開始大力加強狙擊手的培養,後來的衛國戰爭也變成了蘇聯狙擊手活躍的舞台,他們在城市的殘垣斷壁中與德軍周旋,彼此撕咬,不過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