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公交再走上大概十五分鐘,拐過三個路口就到達了此行的終點。
張恒望著眼前這座名為武田水產的小店鋪道,“你父親就住在這裡嗎?”
“是啊,裡麵的味道不好聞,你可以在外麵等我的。”距離越近Ameko臉上的神色就越是忐忑,不過依舊很體貼。
“來都來了,一起進去吧。”張恒卻是沒怎麼猶豫,兩人走過店外擺放的易拉寶和廢棄的舊冰櫃來到水產店中,一股特有的海腥味立刻撲鼻而來,目光所及到處都是魚蝦貝之類的海產,不過店內卻空無一人,隻有海鰻在泡沫箱裡四處亂竄。
“お父さん~お父さん~”Ameko喊了兩聲,卻沒有人回應。
“難道真的去醫院了?”女孩兒嘀咕道,猶豫了下還是向樓上走去,張恒跟在她的身後,木製的樓梯不知道多久沒修補過了,不少地方都有裂縫,踩在上麵咯吱作響,就像隨時都有可能斷掉一樣。
張恒原來以為一樓就已經被塞得夠滿了,沒想到二樓才是真正沒地方下腳,臟衣服和啤酒罐被丟的到處都是,還有色情雜誌,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光著上身趴在地板上呼呼大睡。
“我真是個傻瓜,同樣的謊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Ameko以手扶額道。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算是好事吧,總比真的躺在醫院要強。”
“不,簡直糟糕透頂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存在連自己的女兒也會欺騙的男人。”
話雖這麼說但Ameko還是拉起男人的雙手,試圖把他拖到一旁的疊敷上。
“我來吧。”張恒看Ameko的動作有些吃力,主動上去幫忙。
在拖動的過程中,有什麼東西從男人的褲袋中掉出,Ameko撿起來,發現是一隻棕色的破錢包,拿到錢包時她愣了愣,不知在想什麼,這時疊敷上的男人突然坐了起來,大吼著向Ameko撲去。
情況緊急,張恒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就用出了貝爾教他的防身小手段,一個過肩摔把男人掄翻在了地上,後者突遭重擊,兩眼一翻,這次直接暈了過去。
而Ameko這時“不要”兩字才喊出口。
“呀,他掛掉了嗎?!”女孩兒被剛才的動靜嚇了一跳。
“呃,沒有,不過估計要過一會兒才能醒過來,他剛才衝你喊什麼?”
“把錢包還給我……”Ameko喃喃道。
“…………”
“回去後我會繼續學習日語的。”張恒汗,之後兩人一起動手把由酒醉陷入昏迷的男人又搬回了疊敷上。
張恒看Ameko手裡還拿著那隻破錢包,問道,“怎麼,裡麵是有筆巨款嗎?”
Ameko搖了搖頭,“不是,這錢包是十六年前媽媽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沒想到他還帶在身上。”女孩兒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錢包,左側隻剩一半的透明膜下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麵是一家三口。
Ameko指著上麵那個被抱在懷裡隻有一歲大的嬰兒道,“這個應該我,後麵是爸爸和媽媽,媽媽說那時候爸爸他還沒有染上賭癮,我們一家生活的還很幸福。”
張恒的目光卻落在男人身後一輛看起來很炫酷的尼桑上,神色一動,“你沒跟我說過你爸爸還玩過改裝車。”
“改裝車?不不,怎麼可能,你彆看他現在這樣,我小時候他可是模範男人呢,水產店剛開業時生意很不好,競爭不過本地的對手,為了提高營業額他就開始苦練英語去找那些外國客戶,一個個打電話過去,還會登門拜訪,最厲害的時候家裡的海鮮會賣到倫敦,洛杉磯,甚至秘魯……這麼認真的人是不可能和那些暴走族扯到一起的。”
“……而且從我記事起他就從來不開車的,家裡的水產店平時也都是雇人送貨的。”Ameko回憶道,又看了眼照片,“這輛車八成是照相的時候有人停在那裡的吧。”
“這樣啊……”張恒也沒追問下去,隻是道,“我對車還挺感興趣的,這車現在應該是古董了吧,能讓我拍一下嗎?”
“可以啊,不過不要拍我,我小時候超醜的。”Ameko用手指擋住了隻有一歲的自己,讓張恒拍照。
之後女孩兒涮了兩個茶杯,用桌上的電水壺燒了點熱水,又從櫃子裡翻出一包黑乎乎的茶葉。
“這……大概是烏龍茶吧。”Ameko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有點不確定道。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不過基本上都是Ameko在講她小時候的事情,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疊敷上的胡茬男終於睜開了眼睛,揉著酸痛的肩膀,目光警惕的望著一旁的張恒。
Ameko連忙開口,大概是在解釋兩人之間的關係。
胡茬男的目光這才稍好了一點,由敵視轉為無視,兩人用日語飛快的在交流著什麼。
最終Ameko從包裡拿出了一萬五千日元放在桌上,然而胡茬男看起來並不滿意的樣子,他越說越激動,從疊敷上噔的一下站了起來。
張恒皺了皺眉,擋在Ameko身前,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健身還是挺有成效的,雖然沒有太多肌肉,但是體型也沒什麼多餘的地方,再加上之前剛剛送給對方一個過肩摔,胡茬男在看到他後氣勢明顯弱了下來。
這時Ameko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情緒顯得很低落,紅著眼眶道,“走吧。”
在回去的電車上女孩兒望著窗外發呆,張恒沒有打擾她,過了會兒從口袋裡摸出一盒混合口味的口香糖用蹩腳的日語道,“不吃,我就吃草莓。”
“是你不吃的話我就把草莓味的全吃光了。”Ameko糾正道,接過了口香糖,她的眉頭同時也舒展開,用中文道,“對不起,張桑,讓你看到不開心的事情。”
“不會,一直都是你在幫我,偶爾換我幫你一次感覺也不錯……所以怎樣,你們最後和好了嗎?”
“沒有吧,他說店裡原先雇用的人這個月要回老家了,他招不到合適的人替他開車送貨,店裡就要撐不下去了,反正他總能找到類似的借口,我也懶得分辨真假了,就把這個月的零用錢給他,應該能換來一段時間的安寧吧。”Ameko有些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