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當主任的人，不管平時笑起來多麼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發怒的時候一樣能輕輕鬆鬆震倒一大片。
吵吵鬨鬨的聲音消失不見，一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在泌尿外科大主任的氣勢逼迫下，護士站前攢動的人頭瞬間散開。
拿到早餐的醫生護士們紛紛躲到拐角又拐角的地方開始狼吞虎咽，還沒拿到早餐的人也不敢再排隊了，隻能去醫生辦公室裡占了電腦，雙眼盯著屏幕，耳朵卻朝著外麵。
護士站前，還杵在原地的，就隻有以臉龐黝黑的男人為首的幾個家屬，沒來得及撤退的趙天王，和有些發愣的張天陽。
“小張！”
一眼看見張天陽的泌尿外科大主任臉色徒然一變，似乎閃過一絲慌亂，但下一秒，更強烈的怒意便布滿了他整張臉。
明明是坐公交的時候可以被人輕易讓座的年紀，大主任這時候卻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敏捷。
隻見他一個弓步，直接插到了張天陽和家屬中間，麵向對麵的男人，臉色一沉。
“大早上的，你們在吵什麼！我是這個科的主任，你們有什麼事衝我來，不要為難我們的年輕醫生！”
大主任的氣勢如虹，直接把男人嚇得愣在原地。
而在張天陽的角度，卻能看到大主任背在後麵的手，正在拚命的衝他揮舞。
一瞬間，張天陽就明白了。
大主任這是......跟趙天王一樣，把這群家屬當成準備醫鬨的了。
而且，他下意識的作出了跟趙天王一樣的決定——自己頂上，讓張天陽先走！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張天陽趕緊攔下了大主任。
一頓解釋之後，事情終於大白，泌尿外科大主任的臉色也由陰轉晴，甚至陽光得有些明媚。
“你們是來感謝張醫生的？”
“是的是的！”
“這幾大桶都是來感謝他的？”
“對的對的！”
“你覺得張醫生很厲害是嗎？”
“是的是的！”
幾輪對話下來，大主任笑得愈發的開心。
聽到家屬推辭張天陽的轉賬，大主任直接大手一揮。
“你瞎轉什麼賬啊，這事要跟我說啊！那誰，你把小張的轉賬退一下，然後這早餐我來給你報！”
大主任的心情看上去真的很不錯，嘴裡哼著歌，幾步湊到了那幾個大桶前麵，探著頭開始給自己挑早餐。
拎出幾個包子和一個茶葉蛋之後，大主任還衝著醫生辦公室裡那群探頭探腦的醫生們招呼。
“那誰誰，你們吃早飯了嗎？沒吃都趕緊過來拿！快快快，動作麻利點！
不來啊？可彆怪我沒提醒你們啊，今天的科裡報銷，明天的可不一定了啊！”
很快，一群白大褂們被招呼過來，繼續排隊領早餐。
而旁邊，麵色黝黑的男人卻有些發愣。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您說的明天是......什麼意思？”
“啊，就是。”
大主任一口咬掉了大半個肉包，嚼了兩下，不由得輕輕點頭。
“我看你們這早餐，味道還行，今天這頓我包了，科裡出錢，以後的話，你得去統計他們每個人想吃什麼然後再送過來，這五大桶可有點多啊！”
“啊？啊？”
麵色黝黑的男人有些發愣，有些疑惑，也有些不敢相信。
還是張天陽上前給他解釋。
“主任的意思是，你們家的早餐不錯，今天這頓不管多沒多科裡都包了。
然後明天開始，你們要提前統計每個醫生和護士吃什麼，然後算價格，彆浪費。”
大主任在旁邊笑嗬嗬的補充，“但是質量和衛生一定要保證啊！但凡我們有醫生或者護士拉肚子了，那我可就要換掉你了！”
男人依然顯得有點難以相信。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是想要給救了自家父親命的醫生表達感謝，卻把自己感謝成了東方醫院泌尿外科的早餐供應商。
他愣愣的盯著自己的早餐桶。
來的時候五大桶都是滿滿當當的，現在已經下去了大半，如果換成是在醫院門口售賣的話，怎麼可能有這麼快！
如果可以每天都有這樣一筆固定收入......
想著想著，男人的眼圈漸漸紅了起來，眼裡也開始泛起了閃光。
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猛地一仰頭，然後再猛地往前踏了兩步，直接朝著張天陽跪了下來。
“誒誒誒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你這脖子，小心小心......”
......
周五早上泌尿外科的交班顯得有些兵荒馬亂，但空氣裡氤氳著的食物的香氣，卻讓每個醫生都印象深刻。
查房結束，張天陽直接被大主任趕去了休息室。
“快點換衣服回去睡覺！好好休息！”
大主任態度強硬，但看著張天陽，臉上總是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直到目送張天陽消失在電梯裡，他才漸漸的收斂了上翹的嘴角，手伸進兜裡掏了一會，掏出一個還沒剝的茶葉蛋。
當帶著鹹味的蛋白和軟糯的蛋黃在嘴裡迸射的時候，大主任緩緩點頭，下意識的掏出了手機。
點開微信，又點開星標欄，肝膽外科大主任的照片出現在對話欄裡。
“喂，我們科剛剛弄了個早餐供應商，味道還不錯，料也足，你們科要不要試試？”
想了想，他又創建了一條語音。
“可彆怪我有好事沒帶你啊！”
......
“嘟嘟——”
打給小林琳的電話好長之間沒有回應，微信卻來了消息。
【什麼事？我在公司了，今天有點忙。】
已經在公司了啊......
張天陽有些失落的低頭，看看自己手裡提著的琳琅滿目的早餐。
那就不能給小林琳帶早餐了啊......
【沒事，就是想你了。】
【哇！臭老張我也想你！麼麼噠~】
收起手機，抬頭，張天陽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外科樓樓下。
想了想，他直接撥通了潘麻醉的電話。
不能浪費！
......
五分鐘後，潘麻醉拎著很有分量的早餐，有些發愣。
今天的食物這麼豐盛的嗎？
先是有個好心人給點了早餐，現在又多了一份，還都是豪華版的！
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感覺自己應該高興。
但是為什麼有點心慌慌的？
“好像古代的罪犯行刑前都要吃一頓好的，我......”
潘麻醉猛然搖頭。
不不不！我肯定隻是心悸了而已！
等會讓同事幫我上個監護看看好了。
嗯，一定，沒事的......吧？
......
早上九點半，張天陽洗漱完畢，鑽進了被窩。
臨睡前，他在腦海裡又過了一遍自己手上的活。
今天已經是在泌尿外科輪轉的最後一個周五了，周末應該還需要回去一天查房。
然後今晚應該要去消化內科那邊做胃鏡，下午要記得問邱明師兄要病人資料。
還有什麼？
好像沒有了。
張天陽滿意的躺下。
早上十點，邱明卻打來了電話。
“師弟，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