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十分鐘，潘麻醉才從隔壁抽出身來。
另一個麻醉小哥被留在了隔壁。
看那個樣子，似乎隔壁的手術還要繼續。
“呼——”
潘麻醉一腳跨進大門，身形有些微晃。
張天陽眼尖的發現他嘴裡叼著的那根葡萄糖注射器已經空了。
“麻醉老師，你要不要......”
“你先憋說話！”
潘麻醉來不及顧著自己虛浮的腳步，直接衝到手術台旁，再三確認患者的生命體征。
“咦，竟然都挺平穩？”
他扒開擋住道路的麻醉實習妹子，一屁股坐在了屬於自己的圓凳上，眯著眼睛去看麻醉電腦上患者的生命體征記錄。
藍的綠的紅的線基本平穩，沒什麼起伏。
“呼——”
他這才鬆了口氣，有意無意的看了張天陽一眼，眼神莫名。
“真是神奇，你在場，病人竟然沒出事！”
張天陽臉上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登時就僵硬了。
麻醉老師！
你敢不敢再說一次！
我跟你好好的講講道理！
“咳咳！”
大主任瞪了潘麻醉一眼，輕咳兩聲。
“小張，彆往心裡去。他肯定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又是哪個意思？
張天陽眼神幽怨。
明明這次出事的是隔壁手術室的病人啊！
為什麼這個鍋還是扣在了自己頭上？
瞟了一眼已經哼著歌開始重新從那一小袋子葡萄糖裡抽取液體的潘麻醉，張天陽眯了眯眼。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麻醉老師，你三番兩次的汙人清白，那就彆怪我心狠手辣了——
張天陽心中冷笑，眼神也不幽怨了，下巴高高揚起。
給你帶的巧克力，麻油了！
......
手術室裡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大主任有心說潘麻醉兩句，但麻醉醫生跟外科醫生不是一個係統的，不好開口。
隻能跟張天陽聊聊彆的，轉移轉移注意力。
唉，怎麼能說小張黑呢？
小張明明每次都是解決問題的那一個啊！
這分明叫白啊！
孫羽跟器械護士一起排排站，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手術室裡微妙的氣氛。
然後，她把同情的眼神投向了張天陽。
可憐的張同學，一定是過去轉了一圈，病人卻沒救回來，然後被麻醉老師遷怒他臉黑了吧？
唉，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眼前沒了，卻無能為力，張同學一定壓力很大的，這時候還被遷怒，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她張了張嘴，想安慰張天陽兩句。
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發出聲音。
他們都說自己老立flag，這時候安慰，萬一被誤會了呢？
還是在心裡默默的幫張同學祈禱一下吧。
張同學，你以後一定不會再遇到突發事件了！
......
在潘麻醉騰出手調整了麻醉劑量之後，手術終於再次開始了。
大主任笑嗬嗬的問器械護士要了刀，反手就遞給了張天陽。
“小張，你來吧？”
張天陽在隔壁開過一次腹。
但大主任沒有看到。
他那時候腎上腺素狂飆，去給張天陽找血管夾去了，為此還踹了幾個人。
但也不過是幾秒頂多十幾秒的時間，他再拐回來的時候，張天陽已經劃開了口子，並用電刀把口子周圍的出血點點完了。
恍恍惚惚紅紅火火。
十幾秒鐘給自己，自己也做不到這點呀！
所以大主任眼睛裡透著期待。
打秋卡的口子比開腹的口子小得多，但好歹也是要打個洞下去的嘛！
“真要我來啊？”
張天陽眨巴眨巴眼。
這可是整台手術的第一刀誒！
“那我......”
“滴滴——”
21室的屏蔽門突然叫了兩下，一個綠色的身影從緩緩敞開的門縫裡閃了進來。
人未近，聲先到。
張天陽聽到了他粗重的喘息聲。
一抬頭，原來是孟師兄來了。
“呼——我剛換完藥，抱歉，來的有點晚......”
眼看手術台上幾個人都扭頭往自己的方向看過來，孟師兄喘息著解釋。
他來的急，是跑過來的。
病房裡需要換藥的病人實在是有點多，就算他惦記著手術室裡的情況，加快了速度，也一直等到剛剛才完成。
都這個點了，手術應該已經開始很久了吧？
不知道張師弟扶鏡子有沒有挨罵，能不能跟得上大主任的節奏。
自己上台的時候，這個點，應該已經找到腎上腺了吧？
不知道現在......
孟師兄的眼神往啥都沒有的屏幕上看去，登時一愣。
隨即，眼神又轉到了手術台上。
“嗯？第一台手術還沒開始嗎？”
患者的肚子明明還是完好的！
孟師兄又是一愣，隨即心裡一喜。
一股暖流瞬間從心裡不可抑製的冒了出來。
這都幾點了，竟然還沒開始手術，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了大家是在等自己啊！
明明已經把自己扔去換藥了，卻依舊在手術室裡等著自己過來才開始手術......
果然，主任心裡還是愛我的！
積攢了半個早上的委屈瞬間就被孟師兄拋到了腦後。
他高高的揚起了自己的下巴，情緒激動。
“主任！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大主任被孟師兄的吼聲震的渾身一抖，雙目圓瞪。
這孩子，咋回事？
卻看到孟師兄虎目含淚，轉身就走。
“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我會負責打秋卡的！”
“彆！”
“不！”
“不要！”
瞬間，大主任、張天陽、潘麻醉醫生異口同聲。
“不可以！”
麻醉實習妹子的尖叫比大部隊要晚了半拍，但顯得尤其的尖銳和刺耳。
“嗚嗚嗚——”
尖叫過後，明顯ptsd的麻醉實習妹子竟然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為，為什麼啊......”
孟師兄的腳步停滯了，麵帶疑惑。
為什麼他不過是說了一句自己要打秋卡，他們就反應的如此劇烈？
明明，明明之前的秋卡，也基本是自己在打下手的呀？
“小孟啊，你這台手術就先不用上台了。”
泌尿外科大主任語氣不急不緩，但充滿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這台手術先讓小張上手。”
“嗯，我讚同。”
潘麻醉醫生按著哭泣的麻醉實習妹子不讓她鬨騰，看了看孟師兄，又看了看張天陽，終於在旁邊點頭附和。
“我也覺得，這台手術先讓張醫生上比較好。”
怔怔的看著大主任和潘麻醉，孟師兄眼睛裡的光瞬間就熄滅了。
“為......為什麼還是這樣？”
“明明，明明不是在等我的嗎？”